年底了,楊漣很忙,無比的忙,神教年終的結算,分紅,來年的收支預算,與經營計劃,忙得他焦頭爛額,這讓他忍不住懷疑,教主親自接他,是擔心他的安危,還是神教需要他這個每月只有五兩銀子的廉價勞力?
更加可惡的是,現在他幾乎也成了日月神教專職的內部醫生,連看病這活也落在他身上了,教主轟得走外面的,這內部人員你也轟?多傷感情不是?
自從教主那日不經意間露出一個讓他無比驚豔的微笑時,楊漣便決定了要送他什麼禮物,他決定要將教主那少得可憐的表情一絲不苟地記錄下來,沒錯,他要爲教主畫寫真!
於是忙碌的總管又開始了挑燈夜戰的生活,苦啊,每天熬夜熬得他叫苦不迭,一張畫要畫好幾個晚上才能讓他滿意,雖然對自己的手繪功底有信心,可是真要畫成像照片裡那樣,也是一件很難辦的事情,更何況,沒有計算機的後期處理,一切全都要靠自己一點一滴去修飾描繪,這個時代沒有什麼立體的繪畫技巧,最美的唐伯虎的仕女圖叫他看着也就是個大媽,如果自己的畫教主不喜歡,那麼他直接跳樓算了。
整整二十幾幅畫,鑲嵌在磨過邊,雕過花的水晶書頁裡,然後裝訂成集,在外面再套一層沉香木的雕花外封,楊漣看着手中無比精緻的東西,連自己都忍不住驚歎,太美了,翻開畫集,每一張人物都是那樣逼真生動,霸氣的,傲然的,冷酷的,溫柔的,寂寞的,高貴的······真不知是那人走進了畫中,還是畫中人走出來成了那人。
只是東西雖好,卻實在太貴了,他去庫房支銀子,卻發現自己那一個月五兩的薪酬早已被畫完了,攢了一年多,滿共一百兩銀子,除去自己三個月在外的花銷,上次打造調酒的工具,容器,買了那麼多種酒,還有自己糟蹋的幾十筐的水果蔬菜,還有這次買紙筆,顏料,已經全用光了,再想做個精緻的畫集,他卻是一分錢都沒有了,身爲總管他更不能從別處挪吧?他雖然不缺錢,可是身份太過敏感,所以,即便有座金山,他也一分都不能拿出來花,無奈,只有自己賺了,到時候,就是有人懷疑也好說些。
可是,這大過年的,哪有什麼來錢的法子呢?一般的店鋪這些日子也都關門了,就剩妓院還紅火着,總不能讓他賣身去吧?就算要賣身,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值錢啊······
年終的酒宴上,東方不敗坐在正殿上,楊漣坐在他下首的席位上,底下觥籌交錯,把酒言歡,好不熱鬧。
楊漣看着似乎有些貪杯的教主,忍不住道:“教主,少喝點吧。”
東方不敗端着杯子的手微微頓住,看了眼那正關切地望着自己的人,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回想暗衛前些日子回報的消息,仰頭,將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他並不是派人跟蹤他,只是那人在山下跟人打了架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疏忽,這纔在他出門時安排了人暗中保護他,可是前幾日自己卻得知,他竟在春風樓裡一夜未歸的事情,他也會去那種地方啊,也是,男人誰沒那種需要,自己當年可比他要瘋狂多了,可是無論如何卻始終無法說服自己不介意,想起他會在那裡做的事情,一顆心都忍不住狠狠地抽痛起來,那又怎樣?自己卻連妒忌的資格都沒有······
楊漣有些奇怪,教主又是怎麼了,這幾日沒有什麼讓他不開心的事情啊!
東方不敗見那人皺眉,面無表情地道:“你去和他們鬧吧,不必在這裡陪我。”
“我還是陪着教主吧,教主有心事嗎?”
他剛問完,底下的童百熊已經端着酒碗,大聲地衝他道:“楊漣,你個臭小子,躲在教主邊上算什麼男人!給老子滾下來,今晚這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東方不敗衝他點點頭:“去吧。”
楊漣的臉立馬就青了,無奈地走下去,教主都發話了,童百熊又是他的長輩,他無論如何也推不掉的,既然推不掉,當下也不猶豫,接過大碗的酒,仰頭灌了個乾淨,平日裡溫和無比的人,此時才顯出一股江湖人的豪氣。
這第一碗下去,後面的自然是跟着來了,酒過三巡,楊漣無奈裝醉才逃脫魔掌。
教主不知何時已經回去了,楊漣過去的時候,屋裡的燈已經關了,怕是喝多了,睡下了,楊漣回到自己房裡去,翻出準備好的禮物,眼角泛起幾絲笑意,本想今晚送給他的,算了,還是明天吧。
東方不敗抱着被子,覺得漆黑的屋子裡,莫名的有些冷,若是平日裡自己可以假裝不在意,那麼今晚,他卻是真真正正看明白了,神教裡到底有多少女子等着他的一句話,多少長老等着把女兒嫁給他,就連曲洋的小孫女,那個還未及笄的小丫頭似乎也很喜歡他,兩人琴簫合奏,倒是和諧得很呢!東方不敗,也許在遇見那人的第一天便已經輸了呢,依照自己的個性,得不到的東西,寧願毀了也不會送給別人,可是對他,自己也能夠這樣嗎?真的下得了手殺他嗎······
第二天大早,楊漣將精緻的禮物捧道他面前,東方不敗微有些詫異地看着他:“這是什麼?”
他笑得格外燦爛:“新年禮物,教主打開看看。”
東方不敗接過來,拆開精緻的包裝,打開不算小的盒子,拿起裡面的畫冊,沉香木的外封,雕刻得精緻異常,翻開一看,立在他身後的兩個小丫頭已經不由自主地“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怎麼可能?教主怎麼跑到畫裡面去了!
東方不敗也是無比震驚,將水晶頁一頁一頁地往後翻,他竟從不知自己也可以這樣好看,他知道自己如今的容貌已經有些女氣,可是那人不覺得他畫得太明顯了嗎?還是他就是對着和他上牀的那個女人畫得自己!
楊漣的期待慢慢消失,因爲他沒有看到教主的臉上有一絲一毫歡喜的神色,反而周身的氣壓越來越低,讓他忍不住感到一絲冷意。
東方不敗擡起頭,眼中浮起一抹厲色,在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地情況下,將手裡的畫冊“啪”得一聲,摔得四分五裂,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是楊漣仍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一眨眼一抹紅影已經飄到他的面前,一隻冰冷的手扼住他的咽喉,只聽教主冷聲道:“楊漣,你不覺得自己膽子太大了嗎?本座是容你想畫便畫,想畫成什麼樣便畫成什麼樣的嗎?”
那一刻,楊漣清楚地看見了教主眼中的殺意,他並不覺得害怕,只是莫名地心寒,他精心準備的禮物他不喜歡沒什麼,他毀了這也沒什麼,可是他卻如何也想不明白,教主對他的殺意到底是從哪裡來的,他做錯什麼了嗎?他究竟錯到什麼程度,竟讓他恨到要殺他的地步!
東方不敗見他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意,心中大恨,右手也不由漸漸收緊,楊漣的呼吸急促起來,可是一雙眼睛卻仍是清明無比,“教主,你殺我前可不可以告訴我爲什麼······”
“本座殺人,難道還需要理由嗎?”他失控地吼道。
楊漣苦澀地笑了笑:“是啊,你做什麼還需要理由嗎?你的理由便是你想做,你從來······都是這樣,你只聽憑自己的想法,卻從來不曾考慮過別人的感受,我說得對嗎,教主?”
東方不敗只覺得心中有一團火在燒,明明是他掐着別人的脖子,卻爲何自己有種窒息的感覺?只要再用一絲力氣,就能殺了他,可是就是這一絲力氣,自己卻無論如何都使不出來,那人是在指責他嗎?那人有什麼資格指責他!他是天下第一,他是高高在上的神教教主?他需要考慮誰的感受!爲什麼死到臨頭他還是一副一平如水的模樣?難道他真的不怕死嗎?還是他就認準了自己捨不得殺他!
聽見下人通報的落月,趕到教主房裡,便看到這樣一個場景,教主神色猙獰地掐着楊總管的脖子,楊總管面如死水,眼神複雜地看着他,落月連忙跪地求情道:“教主開恩,楊總管對教主忠心耿耿,就是真有什麼錯處也罪不至死啊,教主開恩······”
東方不敗鬆開他,一掌拍在他胸口,楊漣後背猛地撞在靠牆的櫥櫃上,嘴角當即便淌下血來,頹然滾倒在地上。
“滾出去!”他暴躁地吼道。
一屋子人戰戰兢兢爭先恐後地退出了房間,楊漣掙扎着站起來,看了那人一眼,吃力地扶着牆走了出去。
大年初一的早上,教主大發雷霆,竟然將楊總管打得口吐鮮血,教主安生了兩個月沒怎麼找他麻煩,怎麼大過年的演這一出?都以爲楊總管熬出頭了,誰知道教主怎麼還是這麼看他不順眼?可是同情歸同情,誰敢說教主的不是啊!
楊漣呆滯地坐在房中,他不明白,也許他根本就不需要明白,他只覺得心口疼,不只是內傷那麼簡單,也許是那人真正傷了他的心吧,教主啊教主,是不是除了你將來可能會愛上的那個楊蓮亭,別人無論怎麼做,在你眼裡都是那麼的一錢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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