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覺得心跳漏了幾拍,那人也不鬆手抱的緊,他掙也掙不開。對上令狐沖一雙黑曜石的眸子,腦子裡就更是打了結似的。控制不住的就想起那天來,荒唐的要死,卻是想忘也忘不了。
林平之當時是恨令狐沖恨得咬牙切齒,雖然那時候也知道對方是喝多了不清醒。只是他在家裡從來都是大少爺,被人捧在手心。更何況,便不是個大少爺,被一個同爲男子的人壓在身下面……如此也是羞恥惱怒非常了。
林平之想到當時,自己被他制住了根本動不了,身體疼的讓他想,也許直接昏過去更好……
過了這麼久之後,反倒心裡平靜不少。林平之覺得自己很奇怪,他是想恨令狐沖也恨不起來了。那人倒也是愧疚的很,對他也百般照顧。再者自己一個大男人的,這也算不了什麼。只是忽然想到那天令狐沖是喝醉了酒,誤認了他。心裡莫名的一悶,是不是將他認成師姐了……
令狐沖見他不出聲,沉默的低着頭,本來紅通的臉慢慢變回白皙的顏色。還道他是討厭自己生氣了,說不出的也是一陣氣悶,想鬆手又不想鬆手,猶豫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師兄,”林平之率先開口,說道:“你不是要跟竹屋裡的婆婆告辭的麼?趕緊去,現在天色都晚了。”
“……好。”令狐沖還是有些遲疑,說道:“你等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恩。”這會兒林平之沒再說什麼,只是點頭答應了。
令狐沖瞧着反而覺得心裡不舒服,怎麼個不舒服法兒也說不出來。鬆手一個縱身便沒了人影,往竹屋趕去。
東方不敗與狄雲進了小院,院裡立刻走出一個老者。那人瞧清楚來人之後臉上難以掩飾的一怔,隨即趕緊跪了下去,“東方教主。”
狄雲不太認得這個老者,只知道叫做綠竹翁,記憶也不太多,似乎是一隻跟着任盈盈的。
東方不敗低眼瞧了綠竹翁良久,卻也不叫他起來,聲音冷冷淡淡的說道:“怎麼?楊總管站在這裡難道看不到麼?”
那綠竹翁跪着一顫,還未能給狄雲行禮,便聽見屋裡一個女子清靈的聲音說道:“外面在做什麼?有人來了?”
聲音未落,門口邊多了一條人影。纖長的身形,有幾分婀娜多姿,只是帶着帷帽看不清容貌。狄雲看着皺了皺眉,那人想必就是任我行的女兒任盈盈?
任盈盈聽見外面的動靜,以爲是令狐沖又回來了,心裡又是氣憤又是歡喜。等着他進來向自己賠不是,只是等了半天也不見人進來,只得自己出去。
方纔她正教授令狐沖琴曲,誰想突然他的師弟來找他。那令狐沖卻也太不知好歹,竟然不說一聲,追着那人便走了。
任盈盈是萬萬沒有料到,來的人不是令狐沖而是東方不敗!
“東方叔叔?!”
任盈盈一把將帷帽扯了下來,喜形於色,兩步跑了過來。只是忽然身形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時猶豫了。
“這些年不見,生疏了麼。”東方不敗見任盈盈突然頓步只是笑了笑,聲音倒是沒有方纔的生冷。
“是盈盈高興壞了。”任盈盈趕緊過來,說道:“東方叔叔快些進屋裡去。盈盈去泡茶。”說着側身讓路,瞥眼之間看到旁邊的狄雲,先是一怔隨即皺了皺眉。
東方不敗只當沒看見,對着狄雲低語了一句“進去”便先行進了竹屋。
狄雲點頭應了,跟着進去。對於任盈盈的不友好倒沒覺得如何,也許他不屑於以前的楊蓮亭,覺得楊蓮亭沒有真本事。而現在的狄雲對於任盈盈也沒有什麼友好可言。
東方不敗進了竹屋,不住環看了一圈。這裡自然是比不上黑木崖的奢華,只是簡樸的小屋子倒是另有一番風韻。所有傢俱擺設都是竹子削成的,似乎都帶着淡淡的青味兒,讓人心中一片空明。桌上還擺了瑤琴洞簫,像是有人用過。內室相連的地方掛着垂帳看不清楚。
“東方叔叔怎麼突然到這裡來了?”任盈盈引着東方不敗坐下了,不禁奇怪道。
東方不敗輕輕夾了一口茶水,才說道:“洛陽如今這般熱鬧,誰不想來看看。知道你在此處,便順便來看看,你下黑木崖也有些日子了。”
任盈盈一聽便知道東方不敗說的是華山派和金刀王家的事情,就想到了匆匆離去的令狐沖,說道:“那華山派是來金刀王家避難的。金刀王家的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前幾日硬說華山派一個弟子手裡的曲譜是辟邪劍譜。”
“哦?”東方不敗聽了不住挑眉,抿嘴一笑,說道:“看來金刀王家的人對辟邪劍譜也是垂涎的很啊。”
話到此處,就看見外面的綠竹翁突然又進了來,說道:“姑姑,令狐沖又回來了。”
“他回來了?!”任盈盈站了起來,隨即柳眉打結,冷道:“趕他回去就是。”
綠竹翁有些猶豫,卻也答應了便起身出去。
東方不敗似笑非笑,只是什麼都沒說。他是不知道這令狐沖爲何會在此,只是任盈盈現在的心思到讓他猜到了八分。
任盈盈本來心裡是高興的,只是想到東方不敗在這裡,令狐沖又是華山派的弟子,怕東方不敗加害於他,只得不見,將人打發走。
令狐沖在外面等了會兒,綠竹翁出來說婆婆不見,讓他回去。不由得嘆了口氣,想着婆婆一定是生氣了,應該留下來好好陪個不是纔對,畢竟是自己突然離開的,也沒留句話。只是又想到林平之還在竹林子裡等着,不知道是不是等得急了,自己一個先走了。
思忖到這裡令狐沖只得抱拳行了個禮,朗聲說道:“婆婆,晚輩有要緊事情,明日再來請罪。”說罷又展開輕功匆匆趕回去。
狄雲聽着令狐沖說“有要緊事情”,就想到了剛纔在竹林裡的兩個人,一時尷尬。
那廂林平之一個人在竹林裡等着,恍惚了一陣,想到令狐沖平日裡嬉皮笑臉的,哪裡有一點大師兄的架子,不由得低笑。不過說起來令狐沖的武功到的的確確襯得上大師兄的名頭,在華山派裡算是頂尖的,甚至與嶽不羣不分上下。
只是很多人說令狐沖偷了辟邪劍譜所以武功才精進的如此之快。林平之皺眉,不說令狐沖的武功是從哪裡學來的,只是按照他對大師兄爲人的瞭解,這樣的說辭是怎麼也不相信的。那人雖然看上去有些輕浮隨意,可說到道義原則終究是不肯退讓半步。
林平之想到這裡忽然一驚,自己這不是在爲令狐沖找轍辯護麼?臉上一紅,有些懊惱,氣憤憤的想着那人被冤枉了才更好。
“林師弟。”
令狐沖回來的時候就看見竹林裡一條淡藍色的人影獨自站着。那人本來年歲便不大,還是個孩子,身形也顯得有些瘦弱。穿着一身淡藍色的綢緞長衫,尤其顯得纖弱了幾分。那樣的眉眼反倒不像是習武的江湖人,更像個小公子哥。
令狐沖拍了他一下,那人顯然一驚,隨即才反應過來。不禁說道:“林師弟想什麼呢?”
林平之驚得一跳。想什麼?他自然不會說自己出了半天神,想到的都是令狐沖這個名字,有點窘迫,趕緊說道:“沒,沒什麼……”一陣磕磕巴巴的,掩飾道,“在想辟邪劍譜……的事情。”
令狐沖聽到辟邪劍譜一頓,忽然就想到當時林鎮南夫婦的囑託,說向陽巷老宅裡有樣東西,倒是這段時間先是別罰上思過崖,之後又幹了荒唐的事情,林平之也不跟他說一句話,這事情便給忘了。此時提起來才忽然想到。
林平之說完了就有點後悔,看到令狐沖一愣,以爲對方誤會了,自己當然沒有懷疑他偷了辟邪劍譜,忙說道:“大師兄,我沒猜疑你……”
令狐沖鳳眼半眯着,不禁“哈哈”笑了起來,顯然心情很好,湊過去說道:“小師弟,你真不懷疑我?”
“自然……”林平之想說自然不懷疑,他對於令狐沖還是有幾分敬重的。可話到一半,擡眼之間就對上一雙戲謔的眸子,便梗塞住……又被戲弄了。
“不說這個。”令狐沖趕緊話鋒一轉,笑着說道:“咱們先回去。今天天色也晚了。等過些日子師父准許了帶你去個地方。”
林平之被他一拽帶着往回去,連“不去”都沒功夫說,對方就殷勤的接着自說自話起來。
林平之只覺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一路上倒也不會沉悶無趣。
“去什麼地方?”
“去了不就知道了。”令狐沖也不知道向陽巷祖屋裡放着什麼東西,只得賣了個關子,嬉皮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