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康熙的陷阱

93康熙的陷阱

胤禛沉吟一陣,才擡眼看着少年,低聲問道:“這話怎麼說?”

東方不敗細細打量這人面容,絲毫未能看出些異樣,但以他對胤禛的瞭解,終究還是從這人眼眸裡頭察覺了幾分,便輕聲一笑,挑眉道:“也是我多想了,四哥這等人物,如何看不出來……怎麼,這是瞞着我好玩呢?”

不待胤禛回答,他便伸出手來,輕輕觸摸着胤禛的臉頰,只嘆一聲:“瘦多了,你這病生的,可嚴重了。”這話說着仍有幾分氣悶,內裡也說不清這氣悶多的是氣這人,還是氣他自己。

胤禛這一回冒了大險,在康熙面前雖仍有幾分裝假的意思,但實則身子終究還是吃了虧,病也有五六分了。他上回聽了胤禟的勸,回府養病之後便沒再如宮裡那一回一般胡亂折騰自己身子,只當真好好吃藥靜養罷了。只是雖百般配合,過了這麼些日子,他這氣色仍舊有些不好。

此時他歪着身子坐在窗邊小塌上,身上衣裳竟是寬鬆得緊,一看少了幾分往常的堅韌硬朗,顯出些虛弱疲憊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才幾日,如何就能好了?此時看着瘦,待回頭溫補的湯藥用上幾日,也就長回來了。”胤禛淡然一笑,握住了少年的手,溫言寬慰他。

東方不敗略顯嘲諷地一笑,手上卻並未推卻,倒是翻過手來將胤禛的握住,手上一切便按住了他脈門,細細看着。

胤禛只看着他,瘦削的面容添了些笑意神采。

就這麼看着,便讓人心下一軟。良久,東方不敗微微皺着的眉心才放開了些,胤禛此時雖看着不好,但那湯藥也是對症了,少的也不過是時日罷了……

“若你不是思慮過多,也不成這個樣子。”雖心裡放了心,但東方不敗依舊斥了一句。

胤禛不由一笑,拉着他的手讓他過來,攬着人在他臉上一親了親,“你來了,我心裡高興,很快便好了。”又一嘆,“恨不能你就不走了。”

東方不敗心裡不好受,便也依着他意思靠了過去,與他緊緊依偎着,口中卻道:“你府裡這麼些人,還侍候不好你麼?還要我一個做什麼。”

胤禛聽他這話有些蹊蹺,可一回頭細看他面容,卻沒看出什麼哀怨憤然的神色來,大約也是隨口一說,心下鬆了口氣,便抱住人往懷裡帶,側過頭吻他的脣瓣。

東方不敗瞪他一眼,卻是配合……

直到聽得胤禛氣息很是不穩,才推開了人,攏了攏身上衣裳,斥道:“你病着,還鬧什麼。”

胤禛有些懊惱地看着他收拾妥當,又湊上去咬了咬他下脣才放開了人。

東方不敗穩了穩心神,才續上來問他:“你是怎麼想的,皇阿瑪那兒,到底是什麼個主意?”

胤禛皺了眉搖頭,“我只知這事有些不簡單,旁的卻也沒想太多。”又道:“你這是聽說了什麼消息,竟還說出‘陷阱’這話來了?”

東方不敗不答他的問話,反而問道:“如何不簡單?”

胤禛卻是一嘆,又牽了少年的手放到胸前把玩,只說:“皇阿瑪先前說是生病,反覆了好一陣子,便是朝堂上的政務也彷彿顧不上了……可實情到底如何,你我都能看得分明。便是這麼病着,待皇阿瑪騰出手來,明珠索額圖等人便沒落得下好。這般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能耐,哪個能及得上。”

東方不敗微微點頭,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也是我這回病着,才往深處想了想。”胤禛道,“皇阿瑪的身子向來康健,先前在塞外還親自上場狩獵,能挽弓能射箭,就這麼個帝王,怎麼就忽的病了這麼一段,忽的……認了‘老’了。”

這話直白地指摘胤禛的君父,實是大逆不道之極,便是此時小書房中只有他們兩人,胤禛也是說得極爲輕微,若不是東方不敗耳力出衆,又是離得近,幾乎只當這人是自言自語了。

胤禛說完,面上神色極爲複雜晦澀,像是憂愁又像是懊悔,而後又是半天沒言語。

東方不敗卻是懂了,他知道康熙這回的舉動有些不妥,卻沒能像胤禛這般從康熙的心思出發去想。

他向來在考量康熙時,多是從一個帝王的身份那兒開始琢磨,他想着康熙如今大權在握,君威極重,如何能容忍底下朝臣結黨營私、勾結犯上……他說讓朝臣們推舉儲君,可一旦底下人藉着這麼個由頭四下串聯,他便又不喜了。

這麼着,康熙可不就是放了個誘餌,引着這朝堂上的暗涌冒頭麼?

可胤禛卻當真是康熙的親兒子,跟在康熙身邊一二十年,又是個謹慎聰穎的性子,康熙的性情如何,處事如何,胤禛心裡也有個七八分把握了。

從幼時見着的英明神武、高大健壯的父皇,到如今已歷壯年,兩鬢添了星白,不時於病榻上纏綿的皇阿瑪相比……心中實是難以輕易接受。

但這麼一些事之後,胤禛也隱隱曉得了這麼個事實,他的皇阿瑪的老了。

這朝堂上臣子們一回兩回的折騰,一聽得康熙放言讓他們推薦儲君人選,就再不能沉住氣鎮靜應對,反而急迫地陷進去,果真吵吵嚷嚷地折騰起那個人選的事來。他們不是笨了,不是傻了,也不是被康熙先前一連串的嚇唬住了失了進退,而是,他們心中已然有了認定,康熙老了,康熙病了,康熙自己也急了,爲了大清基業,康熙不得不立太子,不得不快些立一個太子……

有這麼個事實支撐着,臣子們也就顧不上去深想康熙的心思,只依着旨意辦事便是。這依循聖意,推舉賢明儲君,總不會有錯。

可這麼做就是錯了。

滿朝文武都覺得康熙老了,要立太子。可這個事實,康熙自個並沒能察覺。

先前康熙因着廢太子胤礽的事,確實病了一場,而後又是趕路回京,養得並不算多好,也是沒了精神料理政事。但後頭幾回反覆,卻遠遠沒有外頭聽聞的那般嚴重。

康熙不過是心有計較,而後將計就計,冷眼旁觀了這朝堂上一場又一場的爭鬥。

底下人爭得再厲害又如何,康熙想要辦的時候,立馬就是一片又一片的頭顱落地。

從這兒一想,胤禛便知道,康熙沒病,也就絕不會認老。而康熙不認這個老,這立太子之舉,便也沒有那般急迫了。

最爲要緊的是,先前康熙既然能半是修養半是假裝地躲在宮裡,看着臣子們鬧騰,等着合適機會再出來收拾乾淨,爲何這一回就不能是假裝議立太子,而後看着朝中臣子們的取捨,他們分做了幾派,其中這誰人又是心裡頭向着誰,而後又是誰做先鋒誰做中軍……

康熙不過是投了一塊石子,就能在這滿朝沸水中激起重重浪花了。

胤禛的想法與他的殊途同歸,終究還是那麼一句話,康熙此時的帝王君威容不得旁人冒犯,犯者,只有死。

東方不敗想到這兒,心中已然明白,不由一嘆,只看着胤禛說了一句:“也是,皇阿瑪身子好,又是盛年,如何能見得臣子們心向旁人……即便那旁人是儲君,是皇阿瑪的繼承人,那也是不成的。”

胤禛聽他這話說得刻薄無情,心中有些難過,但卻尋不出旁的話來辯駁,父子親情,遇上了皇位權勢,也只得扔了個乾淨。

兩人相對一看,一時都是默然不語。

胤禛心裡不好受,便拿起少年的手,揪住一個手指往嘴裡送,輕輕咬了一口。

東方不敗覺得指尖一痛,這纔回神,皺了眉,一側頭便俯過身去,狠狠地親他。

胤禛此時情緒也帶着氣悶憤然,迴應起來也十分激動。

好一番折騰,兩人再分開時,某處都隱隱發硬了。

只終究還是忍了。

許久,東方不敗才道:“若如此,此番上摺子建言的人,卻是得不了好了。”

胤禛點頭,臉上神色沉重了幾分。

東方不敗忽的問他,“你說,這回應當推舉何人?”

胤禛心裡隱隱有些觸動,似乎想到了什麼,可一時卻仍舊不得分明,只回答他道:“我這兒病着,外頭藉口探病來看我的人我都推了去,這幾日是越發門庭冷落了,沒見着幾個人。”

東方不敗卻說:“那你是如何與他們說的?”

胤禛苦笑,“如今我這麼個局面,還死心塌地對着我的,實也不知還有幾個。”

東方不敗卻笑道:“這一回既不是真的,他們選不選你,也不怎麼要緊了。”

胤禛更是道:“我也不知,這選了我是好,還是壞。既如此,便也不費那個心去聯絡了。往常能通消息的那幾個人,均是城府極深的老狐狸了,我們能看得透,他們就算差些火候,回頭稍微暗示一番,也該立時清醒了。”

東方不敗點頭,立定主意不摻和這個渾水了。

胤禛想了想,才道:“太……廢太子是不成了,這一回,約莫還是大哥、三哥的人出來罷了。”

東方不敗也覺得是這樣,但猛地卻又想到那麼一個身影,八阿哥胤禩。可剛一想及,卻又將那人撇開了去。便是胤禛,長了胤禩幾歲,早了幾年聽政辦差,可也不過是近來才積攢了些親近臣子。不過這回他一出事,胤禛也只說道,沒幾個人會替他張目說話,還能一心一意推舉他做太子。

至於還留在宮裡頭讀書的胤禩,怕是更沒人想及了。

胤禛又道:“即便這一回是皇阿瑪的試探,也有人看得明白,不輕易上摺子。但大哥先前被罰,三哥也被訓斥,他們是絕不會錯過這一回。便是曉得不妥,他們也只能迎着上去,退不得。”

東方不敗也認可,“就算一時不能靠着這推舉當上太子,藉着機會讓臣子們求情,說不得皇阿瑪便息怒了,迴轉之後便放了人。”

胤禛不讓他的人出頭,而大阿哥胤褆、三阿哥胤祉不得不出頭,這麼一分析,約莫這推舉的人,也就是這兩人居多了。旁的如胤禛,甚至五阿哥七阿哥,或是胤禩,可能也有那麼三兩臣子推薦,就陪着做個看客罷了。

老趕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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