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殺人的匕首

殺人的匕首

跌落地上的少年披風散亂,身上都是觸目驚心的殷紅血跡。

胤禩心驚膽戰地半抱着他,一低頭就被他身上血色唬了一跳,伸出去觸碰少年的手指不由得輕輕發顫,一瞬間,腦中只餘空白一片。

“有刺客!抓刺客——”有侍衛們大聲喊道。

“保護主子——四阿哥別動——”

“圍住了圍住了——”

恍惚間,胤禩聽到了侍衛們在喊叫,但根本不明白他們說什麼,他又彷彿聽見有人在叫胤禟,聲音很是熟悉,像極了他自己的……心底一痛,胤禩猛然回過神來,這才驚覺果真是自己問在喚胤禟,聲音隱隱帶着害怕和悽然,“小九?胤禟?”

少年被他半抱在懷中,身子側着雙腿蜷縮,面向左側微微低垂着,彷彿在忍受極大的痛苦,披風散亂,一時竟看出他傷着哪兒。

胤禩穩了下心神,小心翼翼地把他臉頰捧起,急切地觀察他臉上身上,用手探着摸着,好一會兒過去,不由得卻是心中一安,從心底深處生出來的那股子陰冷寒意這才散了些。因他發現少年雖然身子輕顫,臉上稍有苦楚之色,但神情更多的,卻是驚駭不安,失神無措的樣子。

胤禩急切稍緩,這才發現少年右手臂上一處傷口正汩汩流血,只看一眼便知傷口不淺,幾見骨肉,他心裡一驚,匆忙之下也沒得那止血物具,只好搶過來披風半截緊緊替他裹住了。

他沒死……胤禩立時輕輕喟嘆了一聲,感慨過後很快又凝住心神,手臂下意識地圈住了少年,護緊了他,視線一頓,便緩慢擡起頭來看向少年方纔滾落的車廂,心中怒氣漸生。

東方不敗同樣半擡着頭,怔怔然看向那個車廂,隱藏着眼底深處的冷然不屑,等待着好戲上場。

此時四周的場面早已大亂,太子的車駕中發生驚叫,而後又是驚馬停車又是跌落活人,自然人人大驚,有一見險情不及多想就衝上去護主的,有被這情形嚇得呆立當場不作動彈的,有雖不明所以但心思活絡不看馬車卻去看四周情形的。

但這亂象一生,馬上就有七八個侍衛圍住了太子的車駕,除了胤禩正巧開了車門見着了胤禟摔落,而後就衝了出來抱住了胤禟,竟是連就慢了一刻出來的胤禛都被那一圈侍衛們擋在了外邊不得過去,只能在不遠處又驚又疑地看着。

這邊外圈一圍上,那邊就有反應靈活身手出衆的大內高手跳上馬車,先是在車邊查看了一番,而後一生呼嘯就開始動作,衝開車門,掀開車壁,瞬間一整套舉動做下來竟是利落得很。

先前由於胤礽心中有私,備下馬車時就是爲了伺機與胤禟交談,因而馬車的佈置最是嚴密,裡頭尋常說話是半點傳不出來的。而且爲了以防萬一,就連那駕馬的車伕也是耳目愚鈍的普通人,因此亂象一生,那車伕控制不住馬匹,自己也甩落下去。

所以根本沒人知道馬車上發生了什麼,那些個護衛們此時只當裡頭藏了刺客,這才三兩下手腳就要卸了那馬車。

可車門一開,裡頭除了太子一人,竟是沒有那什麼刺客的蹤跡。

衆人均是一愣,手下動作便是一頓。

便是此時,太子胤礽推開車門探出身來,他的動作有幾分遲疑凝滯,伸出來扳着車門借力的右手竟還握着一柄利刃,鋒刃上正往淅淅瀝瀝滴落着鮮紅的液體,另一手捂在腰腹之間,手背上也有血跡,似乎他也傷着了,那手是正摁在傷口之上。

他半坐半靠在車門邊上,露出一張佈滿了驚怒狠厲的臉,一雙眼睛狠狠看向地上的少年。

東方不敗在他看來的那一刻,眉梢輕挑,隱隱露出個鄙夷憎恨的眼神,很快又逝去。

胤礽不由得大怒,眼睛怨毒憤恨地剜着摔在地上的少年,就如那陰狠的毒蛇一般。

侍衛們一看胤礽的面容神情,不由就是一頓,又驚又懼地看着眼前這般模樣的太子。此時心思靈活些的人已然明白,何來什麼刺客,方纔馬車裡只是太子和九阿哥在爭執相鬥。

天潢貴胄,皇子阿哥,究竟在馬車裡說了什麼,發生了何事,兩人竟然動了利刃,見了血,還露出這等陰毒眼神,而九阿哥……卻是可憐。侍衛們滿心驚異,一時間都遲疑起來不敢輕動。

底下的少年被胤礽一看彷彿心生驚駭,臉上越發慘白,脣瓣微動,卻是沒能開口。

他這副模樣自然被胤禩看了個清楚明白,只覺胤禟這是被嚇得很了,他不由激憤難耐,他擡眼看向胤礽,眼底冷若寒冰,根本不及多想就恨恨地質問:“你做了什麼?你要殺了他嗎?!”

太子聽得此言,眼中狂怒閃過,性子裡那等殘暴乖戾被他激起,恨極了地上那少年陰險作假的模樣,再也顧不得那許多,右手握着的那柄匕首倏地用力扔下,怒道:“我就要殺了他!”

那柄匕首胤礽含恨扔出,力道自然不小,倏地一下竟是往胤禟身上直刺而去。

四周的人都被胤礽狠厲的話驚住,竟沒有一個人能反應過來去阻止那匕首。

東方不敗眼看那匕首飛刺而來,深黑的眼珠子猛的一縮,心知他此時的身子便是要躲也躲不完全,倒不如索性動也不動受它一下,把這場面更添幾分實在。胤礽身上沒有武功,只是個少有蠻力的男子,這一刀扔來到了最後也不過是入肉一兩分罷了。

可沒想到最後關頭,身旁的那人卻覆過身來替他擋住了那一刀。

“啊……”胤禩痛叫一聲,背肩處被匕首傷了一半寸的傷口。

東方不敗一驚,不由得飛快地擡眼看了一眼身旁此人,可此時正是好時機,他顧不得心中那點點異樣,像是被胤禩這一撲一護驚醒過來,轉身就抱住了胤禩,遲疑地喚了一句:“……八哥?你……你怎樣?”

胤礽這時這才稍作冷靜,卻是立時被胤禩中刀的情形嚇住,一看胤禟焦急地抱住了那人詢問,他臉上扭曲的神情還來不及斂下,竟怪異地笑了兩聲。

胤禩忍住痛苦,回抱了下胤禟安撫他,一回頭就驚疑不定地看着胤礽:“你瘋了?還待殺死我麼?”

胤礽渾身一震,眼中那股子狂熱褪去,眼神在地上兩個人當中遊移不定,心中卻漸漸發沉。

“——都呆愣着做什麼!趕緊喊太醫!”一道冷冽肅然的聲音響起,終於打破了這場中詭異靜謐的局面。

隨着這一聲厲喝,一個沉穩挺拔的身影走到馬車旁邊,就站在胤礽和胤禩胤禟兩方之間,堅定利落地分開了他們。

正是四阿哥胤禛。

有胤禛出來這麼一喊,侍衛們這纔回過神來,立時就有到馬車上去扶太子胤礽的,也有到地上去攙八阿哥和九阿哥的,霎時間,彷彿方纔那兄弟相殘的大戲已然落幕,所有的齷齪難堪都被這忙亂的景象掩蓋過去。

胤礽沉着臉不言語,一雙眼睛也半斂下,不復方纔劍拔弩張的模樣,似乎正在茫然失神。

而胤禩也不是那等衝動魯莽的性子,他方纔氣憤質問也是一時情急之舉,此時也知最緊要的是胤禟身上的傷,因此忍住了氣恨,不再與胤礽對峙。

周圍的人一動,圍着兩輛馬車的那些侍衛也移開了,立時就有好些人進了來。

東方不敗雖佯作不在意,但眼角卻暗暗觀察着太子胤礽那邊,就爲了仔細看看胤礽身邊親近的護衛和內侍,儘早把他的仇人一個個都認個清楚明白。

太子那兒自然有心思機敏地過去討好侍候,而先前出去尋人的那個侍衛領班傅鼐卻急急來了胤禩和胤禟身邊,指使着人就要來把他們扶起。

此時胤禛依舊站在中間,離着兩頭都不近不遠,卻不知他看着哪一邊,只低喝了一聲:“都仔細些,莫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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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三阿哥胤祉也遲疑地走了過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慌,聽得胤禛說話這才恢復了些精神,疾步走到馬車邊,也跟着喊道:“別挪動了,身上都傷着,等太醫來了看了再說吧。”說着徑直就往胤礽身上看,似是無比擔憂的樣子。

胤祉這話一出,東方不敗的脣角就微不可察地彎了彎。

三阿哥胤祉這話說得不像,太子胤礽方纔正在衆目睽睽之下暴怒失態,丟盡了臉面,現下又如何能坦着傷口待在原地等什麼太醫。可他東方不敗卻是樂意如此。

立在中間的胤禛此時已然有些明白。他情知爲了保存皇家臉面、抑制事態,自然是圍住了速速把人送到營帳裡爲好,但他一看地上的少年,心底無奈,也就沒有提及。

初時胤禛不知馬車中究竟生了何事,聽得那幾聲驚叫和見着車駕馬匹的混亂,又親眼見到胤禟血跡凌亂地從馬車中滾出來,他幾乎也被嚇得跌落下去。但他被侍衛們圍在了外頭沒能過去,只能剋制住心中的急躁關切,滿心滿意地去細看少年的情形。

也不知爲何,卻是離着這麼些距離,反倒讓他看出點底細。胤禟……是在作假。

由昨夜情形可知,少年驕矜任性,根本不怕胤礽,因而這又何來那般驚慌無措脆弱可憐的小模樣?想來就算是在馬車中他與太子一言不合爭執起來,鬧到太子激動下拿出那利刃來暗算他,少年不過是愈發怨恨激怒罷了,又怎麼會被嚇得失了魂似的。

胤禛立時便知曉胤禟在馬車中弄了鬼,恐怕先動手的還是這小滑頭。他心中責怪胤禟莽撞,急切地想着如何收拾這等局面,可一看胤禩氣恨質問和胤礽怒極失態的情形,他上去的動作就是一頓。

一個念頭霎時間閃顯在腦中,不管胤禟動手時是一時衝動,或是……故意如此,此時的局面卻是大好。胤禛心中瞭然,被侍衛們攔在外頭也就穩住了情緒,及至看見胤禩被匕首擲傷,這才心下一驚,推開侍衛出來制止,卻也僅僅是拖住了穩住了事態。

就讓這場兄弟相殘的鬧劇在衆人面前多演一刻吧。

意識到他們三人身上的傷都不重,胤禛鬆一口氣的同時,臉上神情依舊擔憂急切,但心中是隱隱有一絲快意在的。若是以往,他這般出來叫破僵局,自然會尋幾句好話替他的兄弟們把方纔爭執糊弄過去,誰沒有一時氣急了亂說狠話的時候?即便實情不是如此,胤禛出來替太子辯解兩句,兩方人也好下臺,回去再有齷齪也是另作計較,何必在此讓底下侍衛們奴才們看盡了好戲過足了眼癮,也丟盡了皇家臉面。

但今日的胤禛出來,像是沉穩肅然得過了,一句叫太醫斷了兩方爭執,卻也直接讓敵對的場面僵在了原地。

果然,胤祉順口所說的讓他們留在原地醫治傷口的話太子沒有領情,此時胤礽身邊一個內侍正附在他耳際說着什麼,胤礽聽後,便在馬車上冷哼了一聲。

此時胤祉正走到馬車邊想要上前說話問候,而後邊五阿哥七阿哥也隨之過來,胤礽面色不善,略帶憤恨的眼神在胤祉等人身上一掃而過,冷冷道:“我身子不適,先行回去。”

這麼說完,他就被那個內侍扶了進去。而後那內侍就伸手招呼那車伕上車,車伕一揚馬鞭,竟駕着馬車轉頭就急急駛走了。

“二哥?”阿哥們都叫,連胤禛也急忙吩咐了幾個侍衛追上去好生護着,一派憂急模樣。

胤礽一走,胤禛像是一愣,而後轉身就往少年那處去。

此時胤禩胤禟兩個已經被侍衛們分開,身上的傷口旁人不好輕動,兩人都只是按住了裹緊了止血罷了。胤禛過去扶着胤禟,先把他送上了另一輛馬車,而後傅鼐扶着胤禩過來,胤禛留在馬車上拉了一把,因此胤禩上來後,胤禛倒是不便下去了。幸而馬車內寬敞,坐了三人也不見擁擠。

胤祉被胤礽撂在原地,臉色也很不好看,“這是做什麼?”一回頭又去問胤禩,“到底怎麼回事?”

一聽胤祉過來問,剛坐上馬車的胤禩也不高興,一時沒答話,反倒是裡頭東方不敗用少年的聲音極森冷平靜地說:“……沒看到嗎,他要殺了我們。”

此話一說,馬車內外衆人都是心中一凜,不由得都轉過臉去看少年的神情,卻見他蒼白的小臉上不見一絲情緒,眼神還不知看在何處,就像方纔那句話根本不是他說的一般,難怪那句話說得那麼飄忽,又透着認真冷血。

“莫胡說,只是,爭吵罷了……趕緊,你們趕緊回營去治傷去吧。”少年一句話說得三阿哥胤祉心中發涼,什麼殺不殺的,他當然不敢去相信。他只覺今日無論是太子還是眼前的胤禩胤禟都很是怪異,一想,便又對還算正常的胤禛說:“老四,你看着他們點……”

胤禛答應了,胤祉彷彿覺得他的話太過氣弱,又板着臉加了一句:“你們鬧出這等事來,回頭皇阿瑪定然狠狠教訓你們……”

胤禛打斷說:“三哥,治傷要緊。”

胤祉半截話說不下去,兄長的譜沒擺完,哼了一聲。

等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等讓開了路,胤禛就交代車伕緊着把人送到營帳,正好離着此地最近的就是胤禛自己的營帳,倒是合算。

掩上車門,胤禛轉過了臉要跟胤禟說話,眼神甫一對視,外頭車廂卻被敲響了,又有人道:“四阿哥……”

胤禛只好穩下心神,重又推開了車門,“怎麼?”

一個康熙身邊的內侍騎着馬跟在一旁,見胤禛露了臉,便肅然揚聲說:“聖上傳諸位阿哥們到主帳。”

胤禛一愣,皺了皺眉,“皇阿瑪可知曉……”

那內侍點了點頭,臉上神情越發鄭重,回道:“聖上已知,太醫們也傳到主帳了。”

胤禛心下一冷,但也只得領命。

胤禩聽得內侍傳命時,面容就是一僵,但轉瞬又冷靜下來,顯露出幾分堅毅神色。

而馬車裡最年幼的那人,卻仿若未聞一般,依舊維持着平靜自若,近似有幾分懶散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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