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聽說了,說那奉聖夫人住的院子,夏天要搭起大涼棚,以免被陽光曬到,宮裡也是天天往她府上送冰,唯恐她老人家被熱着了。等到了冬天,屋子裡全是燒的大火炕取暖,光是後院堆積的木炭就有好幾十大車,還都是上等的桃木炭!”
“以前俺在錦衣衛的時候,就聽他們講過,說奉聖夫人每年過生日的時候,皇上必定到她府上祝賀,賞賜給她的禮物比皇后娘娘都多!聽說,奉聖夫人在宮裡的時候,說話可是比皇后娘娘管用得多!”
“是嗎?照你這麼說,皇上對奉聖夫人可真是…”
錢恩、郭可綱他們說什麼,袁大海不在意,但他們一口一個“她老人家”的,卻叫他感到好笑。說實在話,袁大海真的很想看看客印月到底長什麼模樣,是不是真的就是有沉魚落雁之色,又或是那種叫男人看一眼便不能再挪動腳步半分的女人。
只可惜,奉聖夫人的排場太大,百多個手持棍棒的大漢早早就把衚衕口給隔開了,除了跪在路兩邊的,其餘的路人早被攆開了去。這種情況下,袁大海只能遠遠的看着客印月的轎子,在腦海中幻想一番她的模樣,攔轎大喝一聲這種事他可不敢幹,因爲他既不敢得罪天啓,更不敢得罪魏忠賢。要知道,客印月除了是與當今皇帝保持某種特別關係的奶媽外,還有着一個很重要的身份——她是魏忠賢的老婆。
當然,這個“老婆”不是真的指妻子,而是宮裡對於太監和宮女在一起的特定稱呼——“對食”。在宮中那種封閉的環境下,太監和宮女難免會感到生活無趣,加上生理的緣故,很自然便產生了假夫妻的行爲,俗稱“對食”。
從字面上看,對食就是男女合夥吃飯的意思,說白了就是臨時夫妻,但卻不能真的“那個”,心理上的安慰要遠大於生理上的互補。一般對食的宮女,另有一個說法叫“菜戶”,客印月便是一個“菜戶”,不過她原先是乾清宮管事兼兵杖局掌印太監魏朝的“菜戶”,而不是魏忠賢的“菜戶”。
魏朝是最早伺候天啓的太監,天啓對他也一直很信任,剛一即位,就提拔魏朝擔任乾清宮管事太監兼掌兵仗局,算得上是皇恩浩蕩了。而魏朝因爲和客印月在天啓未當皇帝前就在跟前伺候,兩人年紀又差不多,日久生情,二人便做起了一對假鴛鴦來,也算是同甘共苦過。
客印月有了魏朝,所以後來居上的魏忠賢便是個“小三”,而且魏朝與他是結拜兄弟,因此客印月可以算得上是魏忠賢的嫂嫂。
按理說,魏忠賢這個“小三”是沒辦法勾搭上嫂嫂的,不過因爲魏朝升官以後,可能是事務太多,忙得顧不上“妻子”,於是心生色膽的魏忠賢決定趁虛而入,取代魏朝。事情發展也正如魏忠賢所願,客印月對於“送上門來”的魏忠賢大喜過望,於是乎,兩人也做起了假鴛鴦,最後索性幹掉魏朝,光明正大的對食起來。
對於客印月這樣一個貌美如花的女人何以看得上年近五十的魏忠賢,袁大海也很困惑,他記得後世有一個說法是,魏忠賢當年自宮時餘勢未盡,仍能應付房事,且精通“房中術”,口活甚好,而客氏又生性好淫,出於生理需要,自然對技術上佳的魏忠賢大爲青睞。
但在袁大海看來,怕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客印月在天啓登基後,便麻雀變鳳凰,她是可以自由出入宮中的,而且天啓還在宮外給她置了大宅,因此她完全可以找些小白臉供自己淫.欲,沒必要非要找老頭魏忠賢。再說,口技再好的人能比得上真槍實彈來得痛快嗎?
史料中有跡可尋充爲客印月幕中之賓的便有一人,而且還是一個大人物,此人便是天啓二年進入內閣的沈潅。沈潅是比顧秉謙更早投靠魏忠賢的朝廷大官,也是第一個投效的閣臣,他生來長了一副好皮囊,一表人材、文質彬彬的。據說他跟客印月便有一腿,有一段時間,客印月經常出宮,目的就是與沈潅幽會。
魏忠賢在天啓元年執掌東廠後,耳目就很靈通,對於客沈二人的偷情行爲自然清楚,但清楚歸清楚,卻只能乾瞪眼,由着沈潅給自己戴綠帽子而不敢拿他如何。之所以如此忍氣吞聲的原因在於魏忠賢不敢得罪客印月,因爲論及在天啓面前的寵信程度,魏忠賢自知自己是拍馬也趕不上奉聖夫人的,所以這虧只能吃下,不然怎麼辦?指望皇上能幫自己?門都沒有!
但不能對付沈潅不代表魏忠賢就甘心被人戴綠帽子了,不知是哪個心腹獻的計,於是只要客印月一出宮,魏忠賢就矯詔說有急事讓她馬上回宮。聖旨誰敢違抗?無奈之下,客印月只好乖乖回宮,沈潅這人也短命,天啓三年便翹了辮子,打這之後,魏忠賢總算去了個心病。至於沈潅之後,還有沒有人和客印月有一腿,袁大海就不清楚了。
有沈潅的例子在,故袁大海可不相信客印月真的愛上魏大襠了,天啓登基後,可以說便沒有人能夠約束已經貴爲奉聖夫人,享受與嬪妃一樣禮制的客印月,所以袁大海的分析便是客印月之所以繼續和魏忠賢保持對食關係的原因在於,她需要在宮裡有一個幫手!
客印月只是個奶媽,哪怕皇帝再如何寵她,她的地位再如何高,只要控制不了內廷,她終有一天會被掃地出門的。因此爲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她必須想辦法控制司禮監,而自己的對食魏忠賢無疑就是一個最好的幫手。
這是一場交易,袁大海如此判斷客印月與魏忠賢的關係,說他們是假夫妻倒不如說他們是真合夥人更爲恰當
客印月的轎子已經進了衚衕口,道路兩邊的人羣也開始起身,看樣子“老祖太太”的轎子已經進了府,袁大海便不再耽擱,轉頭見郭可綱和張德喜他們還在說着奉聖夫人的街聞巷議,不由提醒他們道:“打今兒起,奉聖夫人的事你們不要再瞎說,上面的規矩你們不是不知道,要是叫有心人聽了,難保沒人來尋咱們的麻煩。”
“是,司房!”
聽袁大海這麼說,郭可綱他們忙打住不敢再說,答應一聲後跟在袁大海後面繼續向東廠走去。經過豐盛衚衕口時,袁大海扭頭朝裡面看了一眼,只見衚衕裡已經沒有什麼人,只有幾個下人模樣的小廝在清掃一所宅院前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