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正道,唯有大閹乎?
世間正道,唯有大閹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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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根棍子同時豎起,又同時落下,整齊有致,十分的壯觀。
幾十個或白花花或黑青青的屁股排排趴着,也十分的壯觀,不過也十分的有趣。
沒有經過職業訓練的東廠番子們自然談不把握分寸,他們只知道唯命是從,所以每一棍揮下,都是棍棍到肉,聲聲到骨。
閉眼睛等待棍子落下,滋味肯定不好受,但爲了揚名天下的好處,怎麼算都值了。疼歸疼,咬咬牙就過去了。
細節是個要命的東西,這些正趴在地迎接暴風雨洗禮的官員和士子們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細節,那就是東廠的人並沒有告訴他們要挨多少棍。當然,有些人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但想皇的旨意只是打萬燝一百棍,想必自己也不會超過他。
一百棍,還是有點多,勉強而爲之。世哪有不付出就有收穫的呢。
眼下東林正全力進攻閹黨,在這個時候成功得獲廷杖,可是莫大的政治資本與榮焉,等魏閹倒臺,吾必將能風雲變起,在東林之中光榮晉級,佔據朝堂一要職也
不痛不痛,打不死打不死…
但是等棍子真的落在自己屁股時,官員士子們才意識到不妙,因爲真的很痛,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屁股好像被掀了層皮,血淋淋的,醃人得很。
………
一向敢爲人先的黃大榮突然想到個很要命的問題,這個問題讓他急了,強忍屁股傳來的鑽心巨痛,問身邊的那人:“我說,剛纔那番子說是的還是着實打啊?”
身邊那位仁兄兩眼痛得滿是眼睛,正咬緊牙關強撐呢,聽了黃大榮這問題,皺眉道:“沒注意啊,叫咱們趴下就動手了。”
沒得到答案,黃大榮大爲失望,又面朝左問左邊那位:“老兄,你聽到了嗎?”。
左邊那邊仁兄臉苦得跟豬肝一樣:“沒,沒哎吆我的娘哎輕點…輕點…”
“要是痛,就含着,很快就結束了。”
黃大榮正着急番子們行刑口令是什麼時,一聲很是親切的聲音卻在他的耳邊響起,隨之眼前出現一根木塊。黃大榮見狀,明白這木塊是讓自己咬着忍疼的,想也不想便伸手將那木塊拿在手中,準備含在嘴裡,但仍不忘感激的擡眼,準備謝謝這位好心人,但卻驚訝的發現這位好心人就是那位下令廷杖的東廠千戶,而此刻,他的手中正捧着不知從哪找來的一堆碎木塊,已經一路發了十幾塊了…
“鷹犬…鷹犬…”
葛國柱老大人的嘴裡一直唸叨着“鷹犬”兩字,身後傳來的“叭叭”聲向和屁股的巨痛,讓老大人對鷹犬恨之入骨。同時也大爲後悔,事先怎麼就沒給那鷹犬塞些銀子的,這糊里糊塗的就被拉着一起打了,也沒個照顧的說法。
一下,兩下,三下…
默默的數着,葛老大人度日如年,年歲畢竟大了,身子骨哪裡及得那些小年輕,幾棍一挨,他就吃不消了。他想爬起來,他不想再受廷杖了,可是兩腿卻好像麻木一般,怎麼也動不了。想叫喊,又實是開不了這口,倒不是他臉薄,相反,他臉皮厚着呢,不然也不會跟幫讀人搶什麼廷杖,開不了口的原因在於被番子們這狠狠一打,喉嚨裡那口老痰給咽在了那,說不出話來…
番子的大棍還是不斷的揮下,根本沒有顧及地這位是員外郎,還是位老員外郎,他知道,千戶大人沒發話,這棍子就不能停下。至於地這個老傢伙吃不吃得消,就不是他考慮的了。
一下又一下,何時纔是個頭噢…漸漸的,葛老大人發現自己的眼皮沉得厲害,屁股也不那麼痛了,恍惚間,他好像看到自己正被無數人包圍着,享受着他們的敬佩與歡呼。
……
萬燝的牙關一直咬得緊緊的,死都不怕,他還會怕這廷杖,他只恨好好的一人受刑變成了幾十人同受刑,如此一來,事後的風光可就要大爲減色了。
他也沒有想過自己會被打死,因爲皇那道聖旨雖然讓他捱了這苦頭,但同時也給了他莫大的榮耀,更給了他活着的保障。皇可是說得明明白白,讓自己受了廷杖之後革職回鄉,可沒說把自己打死。有這道聖旨在,番子們就不敢對自己下黑手
約摸着怕有三十來棍?了?聽着耳邊傳來那些類似殺豬似的嚎叫聲,萬燝是大爲解恨:活該你們這幫混蛋吃這苦頭,誰讓你們沒事找事做的
“哎吆…哎吆…”
痛苦的哀叫彼此起伏,聽得圍觀的人羣個個不忍,血肉模糊的屁股讓膽小的掩臉不敢看,後悔沒趕得這好事的這會也不後悔了,暗自替自己慶幸,沒當出頭鳥的那些更是打心眼裡替自己慶幸:瞅見沒?這要是自己也腦袋犯愣衝了去,眼下慘叫的可就我了…
……
聽到手下的報告,藍國安忙快步走到袁大海身邊,低聲道:“千戶,死人了”
最先死去的是年紀最大的葛國柱,他在受第二十三棍的時候,兩眼一暈,再也提不氣,就此一命嗚呼,至死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混了三十年,最後會把自己給混沒了。
“嗯,知道了。”
與藍國安的緊張不同的是,袁大海對此卻是一點也沒有反應,只是叫藍國安讓人把葛國柱拖走。
命令是自己下的,人是自己讓打的,往死裡打也不是說笑話的,說打死便打死,絕不打折
當那些官員和士子在那大義凜然的說着讓人爲之振奮,爲之熱血沸騰的話語時,袁大海便定了他們的死罪。他生平最痛恨的就此類只會甩嘴皮的清流們。
而且這是他們自己的要求,是他們自己非要來享受廷杖,現在,他們就要爲此付出生命的代價。不如此,人人皆如此視廷杖爲榮耀,擠破腦袋往這鑽,廷杖的意義又何在?
之所以採納馮銓的意見勸說魏忠賢動用廷杖對付疏官員,目的無非是光明正大的把人給打死,用死來讓那些官員閉嘴。所以,這幾十位官員和士子在爭先恐後要同受廷杖時,結局便已註定,他們只能死。
前行的路註定不會平坦,肯定有很多幹擾存在,袁大海所能做的便是破除一切干擾,不擇一切手段的去清理這些影響自己晉升的石頭,爲此,擔“劊子手”的惡名也在所不惜。
再說,這也是他們自己要求的,他們不是要捨生取義,不是說什麼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嘛,既然如此,不打死他們便是不道德的事情。滿足一個人的願望,無疑是這個世界最美好的事情,是最高尚的
……
真打死人了?
葛國柱的屍體被拖走時,正在受刑的官員和士人全驚呆了,望着那腦袋蔫得不能再蔫的葛老大人,望着地那道血跡,他們瞬間全然變色。
這個情況完全出乎他們的想象,有驚無險又能大出風頭的廷杖人人願爲,但這真把人打死的廷杖還是速速遠離。
“皇沒下旨廷杖於我,你們憑什麼打我”
黃大榮的腦袋轉得最快,第一個發出了自己的抗議,爾後突然從地爬起,拔腿便要跑人。不想兩腿剛立,一根大棍便重重的擊在了他的膝蓋處,“咔嚓”一聲,膝蓋頓時粉碎,黃大榮鑽心裂痛,兩眼一暈,“砰佟”一聲重重趴倒在地。不等他的嘴巴有任何聲音響起,大棍就如雨點般砸落在他屁股,“叭、叭、叭”…
如此一來,只有傻子還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東廠的番子是要把自己往死裡打的
驚恐中,也不知誰先喊了一聲“大夥快跑,番子們是要真的打死我們啊”,隨之便見數十號屁股血肉模糊的官員和士子爭相從地爬起,顧不得垮下的羞物,也顧不得提褲子了,拔腿便要遠離這兇險之地。
但是,他們發現得太遲了,或者說,他們對死亡的嗅覺實在太差了。
想跑,哪這麼容易你道爺是跟你們鬧着玩嗎今兒你們不殺身成仁也得成仁了,想活着離開是不可能的想耍無賴是不可能的
見人要跑,袁大海面色一凝,毫不猶豫的一揚大手。頓時,數十根大棍齊致的砸向那些官員士子的膝蓋,數十人如同麻袋般被打飛在地。
“打,接着打,打死爲止”
袁大海猙獰的露出他的獠牙,無情的喝令番子們往死裡打這些官員士子們。
望着他那凶神惡煞的樣子,聽着那恐怖的聲音,受刑的這幫人渾飛魄散,圍觀的也是驚恐欲絕。
“求求你們,放過我,我再也不來了,再也不來了…”
膝蓋被活生生砸碎的士子們欲哭無淚,他們絕望的向前挪動着,但很快一條腿又被番子們拖了回來,緊隨的是更加兇殘,更加用力的重擊。
晚了世沒後悔藥可吃,你們剛纔不是蠻起勁的嘛,怎麼這會卻他孃的一個個又不要了
人,死得越來越多,十棍之後,能動的不到十人,其餘的全都翻了白眼。那還沒有被打死的也是隻剩了一口氣,他們無助的看着圍觀人羣,無力的揮動自己的手臂乞求幫助,他們的眼神是那麼的脆弱,他們的臉色是那麼的蒼白。但是沒有人能夠救得了他們,圍觀的數百人已經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那種光天化日之下肆無忌憚的暴行奪去了他們的心氣,此刻的他們,心中的恐懼比將死之人更可懼。
沉默,無聲的沉默;後退,緩緩的後退。
然五人之當刑也,意氣揚揚,呼中丞之名而詈之,談笑以死。斷頭置城,顏色不少變。有賢士大夫發五十金,買五人之頭而函之,卒與屍合。故今之墓中全乎爲五人也。
嗟乎大閹之亂,縉紳而能不易其志者海之大,有幾人歟?而五人生於編伍之間,素不聞詩之訓,激昂大義,蹈死不顧,亦曷故哉?且矯詔紛出,鉤黨之捕遍於天下,卒以吾郡之發憤一擊,不敢復有株治;大閹亦逡巡畏義,非常之謀難於猝,待聖人之出而投繯道路,不可謂非五人之力也。
不知爲什麼,望着那些恐懼而膽小的人羣,望着那些無比怕死,絲毫沒有體現什麼置生死於度外的受刑者,袁大海突然想到了《五人墓碑記》中的內容,或許這就是讀與不讀之人的區別。
嗟乎文人不足信,口稱聖賢,所行卻爲無賴也
世間正道,唯有大閹乎?
…….
萬燝的抗擊打能力也不是很強,他曾昏死過去幾次,但很快就被手持利錐的番子剌醒,而等他一醒來,卻又繼續遭受着毒打。
“六十三、六十四、六十五…”
耳畔,番子們的數數聲是那麼的讓人煩燥,又那麼的可惡。
萬燝已是傷痕累累,氣息奄奄,他已經知道東廠的鷹犬要置自己於死地了,那些微弱的救命聲及圍觀人羣的畏懼、冷漠,讓他已然絕望。
然自知將死,他卻還無所悔,當袁大海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時,只聽他斷斷續續說:“我…我死而無怨,既…既然要做忠臣,爲國…爲國除奸,死倒是份內…從內之事。”
“我受…受此酷刑…被你們…下此毒手…然心志不改,只請你能…爲我記下…遺言,如此,雖死亦不足惜。”
聽了萬燝這個要求,袁大海沉默了,很快,他便示意藍國安取來紙筆,叫人準備記錄。
“有什麼遺言,你就說,我會給你記下,轉與你家人。”
“多謝”
萬燝掙扎着、費力的朝前挪了挪,爾後長長的“呃”了一聲後,用盡最後的力氣,極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致於模糊難辨。隨後他緩緩說出了自己的遺言,卻是一首七言絕筆詩。
“自古忠臣冷鐵腸,寒生六月可飛霜。
漫言瀝膽多臺諫,自訐批鱗一部郎。
欲爲朝堂扶日月,先從君側逐豺狼。
願將一縷萇弘血,直天門訴玉皇。”
唸完這首自己早已做好的絕筆詩,萬燝最後一眼瞧向午門,那一刻,他的眼神是那麼的堅定。
世間正道,唯有大閹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