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立波笑道：“也是，以前興帥讓咱們窩在阜新，是爲了鉗制馮德麟，不過這次兼併掉他的28師以後，咱們就就獲得外調的可能了。”
“是這個道理。”黃見文深以爲然地道，“自古功名馬上取，到了咱們這個地步，若是窩在阜新，沒有戰功，單靠熬資歷，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升上去。”
“嗯，眼下奉天擴軍的速度絕不會就此停下來，每年擴編三到五個師，這些師師長，參謀長的位置，就要靠能力去爭取了。”
“葉重要率兵南下？”段祺瑞微微有些吃驚地道。
“正是，揚言要帶5個師到北京來。”徐樹錚點了點頭。
“對付張勳帶這麼多人幹什麼，難道他想來個北京政變？”段祺瑞搖頭笑了笑，“葉重還不至於會這樣蠢，成爲千夫所指。我看他是要來撈聲望了。其志非小啊。”
“不過葉重現在反對復辟對咱們來說，總歸是件好事，只是要將他的兵力納到咱們的控制之下，若他想單幹，一個人把張勳推翻，總理你的面子上就有些不好看了。”徐樹錚提醒道。
“嗯，以我的名義邀請他到帶兵先到天津來，共商大計。”段祺瑞深以爲然地道。
徐樹錚摸了摸下巴道，“總理，要不要再加上代總統馮國璋，這樣一樣就是直皖聯手了，葉重這個人很有魄力，一個人的面子他未必肯賣，若是直皖聯合他便不得不顧忌了。況且馮國章?那裡也未必肯一個後進把風頭都搶過去。”
“可以。”段祺瑞同意道，以再造共和功臣的名義進京是段祺瑞早就計劃好的，絕不允許有人再橫插一槓，就算有人想分一杯羹，也必須在他可控的範圍之內。“我倒是不太擔心，葉重在完全整合完東北之前，沒底氣和直皖兩系同時翻臉的。”
“總理說得是。葉重的實力雖強，但樹敵也多，沒解決後顧之憂，哪裡肯站到我們的對立面來。”
“旅座，旅座，不好了。”
“出了什麼事？”汲金純皺眉看着通信兵道。
“興帥通電全國，將親率5個師征討張勳，並且已經知道了馮師座南下附逆的消息，已經免去馮師座師長一職，並且嚴令28師上下不得有任何附逆的舉動。”通信兵喘了口氣道，“目前阜新的一個獨立騎兵旅已經南下，距離咱們的駐地不到十里路了。”
“什麼？這麼快？”汲金純吃了一驚。
“誰說不是呢，另外興帥在奉天城的軍隊只怕也整裝待發了。”通信兵附合道。
“知道了，你出去吧。”汲金純拿過電報道，其實汲金純是吃驚於葉重獲得情報的速度，馮德麟只帶了幾十個警衛，秘密出發，沒想到葉重竟然這麼快就知道了。也不知道楊林現在將信息發給葉重沒有，現在也不回過信。此時的汲金純不由得暗自着急起來。
從奉天到北京的火車剛好經過北鎮市，葉重發出如此嚴厲的電報，顯然事情是不能善了了。既然葉重有心與張勳一戰，那麼在解決張勳之前，一定會很樂意順道解決28師的問題。
“怎麼辦，冒然跳出來，直接主張投靠葉重不太現實。畢竟師座現在還沒有落敗。不過有了葉重插手，只是遲早的問題，若是不投靠過去，等到兵臨城下，再送上門，自己的價值就相對顯得小很多了。”汲金純暗自着惱。
“海峰，海峰，你怎麼還呆在屋子裡面，現在外面都快亂套了。”張海鵬與汲金純是老相識，說起話來沒那麼多客氣，直接地道。“通信兵將事情都跟你說了吧。”
“說了，我現在也正爲這件事鬧心，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汲金純道：“你有沒有辦法？”
“我有辦法就不來找你了。”張海鵬不由有些埋怨道，“偏偏師座不聽勸告，非要跑到北京去，現在倒好，人可能還沒到北京，葉重就找上門來了，讓我們如何應付纔好。”
“你準備如何應付？”汲金純看了他一眼，然後道：“葉重已經宣佈率5個師南下，張勳的辮子軍不過5千人，以奉軍的戰力，根本用不了這麼多人，雖然口號大，不過一兩個師還是有可能的。再加上阜新的一個騎兵旅，現在已經距離這裡不到十里，若想負隅頑抗，後果你應該知道。”
“要不，乾脆將馮師座的幾個死忠還有他兩個兒子都綁了，投靠葉重？師座將咱們這些人扔在北鎮一個人進京去加官進爵，已經不厚道了，難道指望憑咱們28師所屬官兵獨抗葉重十萬大軍不成？”張海鵬建議道。
汲金純嚇了一跳，他自問就算投了葉重，也會力保馮德麟一家老小，想不到這個平時相交了這麼久的張海鵬心底裡竟然還有這樣陰暗的一面，心裡不由得升起了點警惕，防備自己以後什麼時候被他給賣了。
“這恐怕不行，葉重以前還在遼中的時候，就頗有俠義之名，入主奉天以來，以前跟着他的老弟兄，只要能力還過得去的，基本上都出人頭地了，連同他那位大夫人，也是以前在村子裡就一起長大的普通村女，而不是徐世昌的侄女，他能同患難共富貴，也算是有情有義，若你真的連忠心師座的人，還有師座的兒子都綁了，葉重就算表面上不說，心裡也只怕將你記住了。”汲金純道，也就是兩人關係，張海鵬才能說出來。
“你說得有道理，不過那你說該怎麼辦？”張海鵬道。心裡暗道聲好險。
“把一些軍官都召起來，開個會吧，大家一起決定該如何取捨。打肯定是不行的，打不過，何況葉重現在還在道義上能站住腳。師座這次只怕有麻煩了。”
“是啊，就算葉重再大方，也不會讓師座再在北鎮呆下去，想帶領28師更是不可能了。”
“走，把那些軍官都叫起來，一起想辦法，總比咱們倆個在這裡瞎琢磨要好。”
“興帥，這是28師汲金純，讓人跑到阜新發到奉天城的電報，文處長剛纔轉發過來的。”隆隆的火車上，趙常順將電報放到葉重的桌前上道，電報後面這附帶了對汲金純的資料介紹。桌子的旁邊還坐着孫烈臣，劉永強兩個人。
“是嗎？我看看。”葉重拿起電報，“汲金純？這個人竟然想投靠過來。”
“人品怎麼樣？”孫烈臣問道。
葉重笑道：“根據文山的情報，品性上還算不錯，28師除了馮德麟，就數他威望最高了。”
“說明28師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既然這樣，興帥直接帶人南下就可以了。不用在北鎮多做停留，以免耽誤了行程。讓段祺瑞搶了大功，專美於前可不太好。”劉永強道。
“嗯，既然這樣，北鎮的事就交給贊堯兄了。”葉重點頭道。
“卑職會處理好的。”
葉重不想在北鎮多做停留，不過有時候總會有意外發生。當汲金純在28師師指揮部裡面，和各級軍官商討時，出忽汲金純意料的，大多數軍官竟然都贊成投向葉重。
這些當兵的除了少數比較有思想的外，絕大多數都對誰做大總統，或者誰做皇帝並不感興趣。馮德麟是他們多年的師長，可是葉重這麼多年來是奉天的督軍，也是他們的長官。
況且葉重上次在鄭家屯事件中的處理手法，在日本人的壓力下極力維護28師的人，寧願自己跑到日本領事館去道歉，也拒不交出打死日本兵的28師士兵。已經贏得了28師不少人的認同。
當然，這些並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還是葉重手裡的兵馬太強，單憑一個28師連做對手的資格都沒有，如果順從，一切好說，該當兵的當兵，該當官的當官。可若是反抗，失去眼前的一切是最好的結果，保不準腦袋搬家，雖然葉重名聲不錯，但也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
馮德麟以前能得到他們的認同，是因爲馮德麟能帶他們過上不錯的日子，能代表這些人的利益，現在馮德麟的行爲顯然和大多數人的利益背道而弛了。即便是馮德麟的幾個死忠，現在也只是默不作聲。
最後汲金純被推選成爲代表，通過奉天的電報，聯繫上葉重，然後帶着幾個人來到火車站，恭恭敬敬地等待着葉重的到來。
隆隆的火車在車站停下。大隊的士兵紛紛從車廂中出來。火車站的工作人員吃驚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直到第三列，纔是葉重的督軍專列，外表看上去和普通的火車並沒什麼兩樣，不過汲金純，被請進去的時候，才發現條件要好上很多，當然，配上葉重的身份是很自然的。
“卑職汲金純，見過興帥。”汲金純啪地向葉重行了一記軍禮。
“嗯，坐吧。”這些年來養成的氣勢，已經能讓人一定程度上忽視葉重的年紀。
“是，興帥。”汲金純也不客氣，規規矩矩地在葉重前面坐下。
“這次28師上下推選出卑職來，是想全體投靠興帥，從今往後，唯興帥之命是從。”
“哦？馮德麟呢，你們準備怎麼辦？”葉重問道。
“興帥是奉天督軍，已經免去馮師長的職務，他自然就不再是28師的師長了。今後他的命令對28師自然無效。”汲金純道，“不過還希望興帥能放過馮師長一馬，讓他能做個富家翁。”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28師其他人的意思？”
“是28師所有人的意思，”汲金純看到葉重眼睛一眯，連忙解釋道，“興帥不要誤會，因爲28師上下跟馮師長跟得比較久了，人非草木，都是有些感情的，況且這些年來馮師長對下面的人也不算刻薄。雖然這次做錯了事，但還是希望興帥能寬宏大量。”
“我可以讓馮德麟安安穩穩地過完下半輩子，即使在奉天寓居也沒關係。”葉重微微一笑，大權在握的馮德麟尚且鬥不過他，更何況葉重馬上要對28師下手，吞掉28師，失去兵權後，馮德麟哪裡還是他的對手。
“不過28師也必須按奉天其它的師一樣改革。”
“還請興帥明言，卑職一定照辦。”汲金純鬆了口氣。
“首先，憲兵處會入駐28師，負責軍紀，然後一些有惡習，不合格的兵員都會裁掉，再補充新的兵員。”
“這，大部分人除了當兵外，沒別的本事，恐怕以後難以自立。”汲金純道。
“這個你放心，自然會安排他們的去處。”奉天的工廠這麼多，安排幾個人還是不在話下的。“到時候會有專人負責。”
“既然興帥都考慮到了，卑職算是杞人憂天了。”汲金純笑道。
“暫時就這麼多了，28師的師長就你來當吧，另外那個叫張海鵬的做你的參謀長，按奉天其他師的建制，撤消旅一級的編制，編三個步兵團，一個炮兵團，還有一個騎兵團。後面的裝具都會換掉。”
“多謝興帥。”汲金純心頭一喜，不止自己升官了，而且這次28師可謂是鳥槍換炮，雖然大步槍枝是日造的，但子彈卻是越來越少了。奉天不缺火炮，若是28師的炮兵團也滿編齊員，戰鬥力立即要提升幾個檔次。
雖然這次要裁掉不少人，換進來不少新人，用不了多久，28師就徹底變成了葉重的軍隊，不再像以前一樣，只認師長，不認督軍了。不過汲金純也算對葉重的手段有所瞭解，知道奉軍中只有能一個核心，是不會在這種事上犯葉重的忌諱的。
大事已經談妥，一些具體事務，就由孫烈臣監督着去完成了，當汲金純帶着孫烈臣一干軍官進入28師駐地。收到命令的黃見文下令撤去了對28師架設的火炮，向後撤了3裡。
“籲，我就說嘛，咱們都是奉天的軍隊，不會打起來的，之前還真嚇了我一跳。”陶俊輝看着那黑黝黝的炮口調轉了方向，被馬拉着走，不由大爲鬆了口氣。
“是啊，這要是真打起來，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黃捷也道，“要說師座也有些不對，這奉天好歹也是興帥最大，師座竟然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就直接帶着親衛到北京去，想要謀個高官，然後和興帥平起平坐，也不看看咱們28師纔多少人，哪裡會被興帥看在眼裡。”
“是啊，要說興帥也沒虧待過咱們，冒然和他做對，也有些說不過去。只是師座以前也對咱們不錯，又都是奉天人，這下還真有些犯難。”
“營長回來了，營長回來了。”
陶俊輝一干人立即圍了上來，自鄭家屯事件之後，參與事件的騎兵團對葉重的觀感無疑是最好的。也最不願意兩邊開打起來。
“怎麼樣？興帥決定怎麼處理了？”
“免了馮師長的一切軍中職務，不過倒是承諾以後不會爲難馮師長。”
“那誰當咱們師長了？”
“原來的汲旅長，被興帥提拔爲師長了，張旅長是師參謀長，另外咱們以後的軍響也是十成響了，不會再有人剋扣。”
“真的假的？”黃捷有些不信地問道。
“這個是自然，興帥的嫡系沒有過剋扣軍響的，都是十打十的。”
“以後總算有些錢用了，這點興帥也有些不是，以前咱們不也是奉天的軍隊嗎，總是拿八成。好像先天就矮人家一頭。”
“笨啊你，以前咱們都是聽的馮師長的命令，馮師長和興帥不對頭，興帥當然不肯把錢給足了。”
28師不過萬把人，裁減掉一些不合格的，最多9千出頭，擴成滿編師1萬3千餘人，填充進去4千左右，再加上憲兵處，還有這個比較識相的汲金純，28師算是基本上變成自己的武裝了。以後的時間一長，團長，師長和別的師相互之間調動一下，就更沒有問題了。
得到了個比較滿意的結果，葉重心情不錯，同另外的7千多人一起繼續南下。
“興帥，文處長轉發過來北京的電報。”
“好，我來看看。”葉重接過電報。
坐在旁邊的劉永強問道，“興帥，上面都說了些什麼？”
“段祺瑞，馮國璋兩人聯名發來電報，讓我們先南下天津，跟其他討逆軍一起行動。”葉重放下電報，“他們反應也不慢嘛。”
“乾脆不理他們，直接殺到北京城下，我就不信憑張勳5千來人，能擋得住27師的7千精銳。”劉永強頗爲自信地道。這次將孫烈臣放在北鎮負責收編28師，換劉永強南下，27師是奉軍成立最早，有數的精銳師之一，也難怪劉永強的語氣這樣篤定。
“張勳不足爲慮，不過現在是直皖兩系聯手，若我一個人冒冒失失地跑到北京去打勳勳，可就把人家一股腦的都得罪了。”葉重笑道，“你要喝粥，別人也要喝湯，凡事不能做絕。還是先南下天津好了。名聲是靠日積月累，不能指望一下子別人都來擁戴你。”
其實若是徐世昌現在有個副總統的職位，葉重未嘗不能直接單幹，將張勳趕走。可現在中央無人，奉天的軍事實力雖強，可比起直皖兩系各大督軍加起來還是要遜色一些，政治上的實力弱得可憐。
就算打下了北京城，也輪不到他來做主，現在葉重的根基是在東北，打了張勳之後，還是要退到東北去的，既然如此，也算賣個好給段祺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