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堡的夜還是有些涼的,並不怎麼明亮的月光照在樹枝上,在地面上留下張牙舞爪的圖案,看着很是嚇人。
爺爺和姥爺分別拿了一個登山燈,他們在前面照着路,我手裡卻什麼都沒有的跟着他們,好幾次被石頭絆倒在地,但害怕被他們發現,我都沒發出聲。可是到了山上的時候,樹木繁多,他們的光線時亮時暗的,我害怕跟丟了,就走的快了一些,可不成想繞過一個小土堆之後,他們竟然真的消失了,前面沒有任何光亮了。
我正焦急的時候,突然左右各出現一個黑影,在我根本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兩條繩子就把我綁了起來,然後兩道異常的白光朝我照來。
“小狗?”這是爺爺的聲音,有些震驚,也有些生氣,“偷偷摸摸的,你怎麼跟上來了!”
我心裡鬆了一口氣,低着頭不敢說話。
姥爺面色陰晴不定,陰陽怪氣的問我:“你可是擔心那紅狐?”
我不敢說話,我知道姥爺不想讓我跟那紅狐有任何關係,所以我點頭的話他肯定會兇我。
“罷了,天這麼黑,你一個人也沒法下去,就跟着我們一起吧。”姥爺鬆了口,但爺爺還是氣呼呼的打了我一巴掌。
此時已經到了山腰深處了,時不時的就會傳來幾聲難聽的叫聲,而且周圍有着好多雙黃色的眼睛在盯着我們,就感覺渾身上下都涼颼颼的,感覺黑暗裡可能會隨時出來個什麼東西,把我們給吃了。
“再往前面走,就是死亡謎林了,老五,咱是不是走錯了?”爺爺低聲的問。
“沒有,難道你沒聞到麼,前面有着一股子血腥味。”
我打小就鼻子尖,奶奶取笑我說沒白起潘小狗這個名字,鼻子就是靈光。其實在姥爺說血腥味之前我就聞到了,只是不敢說。但此時,我心跳的越來越快了。
終於又走了幾十米的時候,前面出現個小土坡,與此同時那血腥味更濃了。爺爺拿着登山燈先上去了,可是他還沒剛下去,就大叫了一聲,急忙的跑了下來,大口的喘着粗氣說:“這……這太不可思議了,那張德標真是個畜生!”
姥爺皺了皺眉頭,也慢慢的爬上去了,我心中擔心的很,雖然爺爺拉着我,但我還是趁他不注意,一溜小跑跟到了姥爺後面,爬上了小土坡。
姥爺的登山燈照的很遠,我就看到在手電的光亮下土坡後面有着一大堆白花花的東西,但當我仔細看的時候,發現這些白花花的東西竟然都是動物的屍體!這些屍體堆成了一米多高,下面還不斷地有着鮮血流出來,這都是那些被剝了皮的狐狸!
我忍不住,一下子吐了出來,我就感覺到那些白花花的血肉好像有生命一樣,要朝我這邊飛過來,嚇得我趕緊跑了山坡。而姥爺還在山坡上,愁雲慘淡,最後也忍不住那股噁心味,下了山坡。
爺爺喘着大氣:“前面就是死亡謎林了,看來這羣狐狸是想跑進死亡密林的,結果被張德標的人埋伏在此,放土雷把他們都炸死活悶死了……”
姥爺向來面無表情的,這一次好像他也是動真氣了,我看到他額頭上的青筋都冒出來了。
“簡直是作孽啊!這個張德標,他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姥爺這樣說着,然後從隨行的口袋裡拿起他的羅盤,朝土坡的東邊過去。
“老五,你幹嘛去?”
“我要做個東西,化化他們的怨氣。”
只見姥爺在這堆狐狸屍體的四周都撒上了隨行帶來的稻米,然後他拿着羅盤轉了許久,最後在土坡的後方,也就是那死亡謎林的前方站定下來,強忍着噁心勁用手指在地上刷刷畫了幾個符,然後又來到我們跟前,在地上又畫了幾個符。默默唸叨了一番之後,爺爺咬破手指,將血滴在了剛剛他畫的符上。那血立刻沒入土中消失不見,隨機狐狸屍體的傳來的噁心勁也不是那麼濃了。
這麼神奇,我明明見姥爺沒做什麼呀。我以爲這樣姥爺就差不多了,誰知道姥爺正準備收工的時候,突然大叫一聲不好,整個人直接朝後面跌了過去,倒了一棵樹上。
我和爺爺嚇了一跳,趕緊過去扶起了姥爺。姥爺臉色難看的盯着前方的黑暗,那眼神好像看到了什麼東西,我在一旁打心底發毛。
半響,姥爺都沒有說話,最後搖搖頭:“罷了,誰叫我多管閒事呢?潘老哥,咱今夜得把它們給埋了。”
爺爺皺起了眉頭:“可咱倆也沒帶東西,怎麼埋它們?”
姥爺卻說:“沒法埋,也得埋,否則咱們就出不去了,它一直在盯着我們呢。”
它?
聽的我毛骨悚然,連忙朝四周看過去,結果什麼也沒有。我就小聲的問姥爺:“那個它,是誰呀?”
姥爺臉色難看的朝我擠出一個笑容,看着狐狸屍體的方向,面色沉重。
如果姥爺都這樣說了,沒法埋也得埋,我們三個就行動了起來。周圍有着不少今天土雷炸的散土,我們就這麼一捧一捧的給蓋到那堆血肉身上,一直到天色快亮了,才終於蓋成了一個墳子樣大的土堆,把這堆狐狸給埋了。
而這期間我的心裡很不舒服,這些狐狸都被剝了皮了,我不知道紅狐是不是也死在其中了,不爭氣的竟然在埋它們的時候,還偷偷抹了幾滴眼淚。
難道紅狐就這樣死了嗎?突然之間,我恨死了村長張德標。但是我心裡又僥倖的在想,紅狐那麼通靈性,應該早就跑了吧?或者他壓根就沒回鴿子山?所以當埋好這堆血肉的時候,我怯生生的問姥爺:“姥爺,那紅狐它……”
我的話還沒說完,姥爺直截了當的說:“也死了,你別做它想了。”
我就感覺腦袋轟的一下,那個兩次救了我命的小狐狸,真的死在這裡了?姥爺是有大本事的人,我對他的話從來不懷疑。
姥爺看了看我的表情,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地帶着東西。
我不知道對那紅狐我是什麼感情,竟然沒出息到爲了一隻動物掉眼淚。可心中總是空落落的,感覺整個人就墜入了冰窖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前方那黑乎乎的,被稱作死亡密林的地方,我看到好幾個黑色的影子飛了過來,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感覺手腳冰涼,不聽使喚了。
“小狗,還愣着幹嘛,走了。”爺爺在前面催我。
可是我現在根本動不了,而且渾身冰涼沒有一點力氣,一下子就摔到在了地上。
姥爺察覺到了不對勁,快步的走了過來,一指指在了我額頭上,低語說:“不好,小狗火氣弱,被髒東西上了身!潘老哥,幫把手,把小狗起來。”
我現在是能看到他們在做什麼也能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可就是渾身沒有一點力氣,還冷的直打哆嗦。
爺爺將我扶着坐了起來,我就看到姥爺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一條白撣子,先朝我頭頂打了一下,然後又分別朝我兩個肩膀打了一下,口中唸叨着晦澀的口訣,然後猛的朝我腦門一拍,直接把我拍倒在了地上。
不過姥爺這一拍,我都是感覺身體恢復正常了,除了腦袋被他拍的疼痛以外。
但姥爺還沒閒着,掏出一個布口袋,眼色凌厲的在我周圍點了好幾下,我就聽到幾聲很尖厲的聲音,然後姥爺才恢復了正常。
爺爺應該是見過姥爺施法的,低聲的問:“都是些個不乾淨的東西?”
姥爺點點頭:“一些陰靈,趁着小狗火氣弱,上身了。”
爺爺點點頭:“說的也是,這小狗身子骨還弱,在山上待了一整天,是受了一些。”
可姥爺卻說:“不是命火弱,是心火弱。”然後他兩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是不是因爲那紅狐的死傷心了?”
我感覺我整個人都被姥爺看透了,但我卻不敢吱聲。
此時爺爺乾咳了一聲:“管那麼多幹嘛,這都熬了一夜了,快點回去休息吧。”
我忙不迭的趕忙爬了起來,隨着爺爺和姥爺一起下山去了。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雖然姥爺給我說紅狐死了,但我總感覺那紅狐還活着,就好像那紅狐的命跟我身體有什麼關聯似的,難不成是因爲它給我度命的緣故?
可是命由己造,哪裡真的會有度命,只是後來我才知道,紅狐的那一親,只是爲了在我體內永遠留着它的氣息,叫我莫相忘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