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歇的差不多了。站起身來,從左邊數了數,數到第三棵松樹後,探頭往前方望了望,就見前方藤纏枝繞,根本就沒有什麼路口,甭說是人,就算是耗子都不容易鑽過去,我的心一下子就涼了半截。
難不成這陶大爺說的是幾十年前的事,現在早就沒路了?
大牙和我一樣,也是大吃一驚,緊跟着我,一溜小路的奔了過來。
跑到近前後,這纔看清楚,原來生長茂密的“剌剌秧”纏着下垂的樹枝,從地皮到樹頂給遮的是嚴嚴實實,竟然形成了一面天然的綠色屏幛,從遠處一看,都會以爲前面就是山體,根本就沒有路了。
剌剌秧在農村見的多了,這種野草經常纏繞在其它植物上。摟脖抱腰的拼命往上爬,被它纏住後,個個都是營養不良,嚴重影響了正常的發育生長。記憶最深刻的就是,這種東西身上的倒刺像小鋼鋸一樣鋒利,稍稍一不留神,就會把皮膚切出一道口子,用不了多大一會兒,就會紅腫起來,又癢又痛,所以打小小對它就沒什麼好印象。
大牙小心的用手拉開外層的剌剌秧,眯着眼睛往裡看了看,頭也不回的唸叨着:“這玩應兒可是好東西啊,清熱解毒,利尿消腫,真要是有個腸胃炎,感冒發熱,泌尿繫結石啥的那可是有奇效啊!我可不是誑你啊,要不來亮,你用刀小心的收割點兒,免得一會萬一被毒蛇咬傷了,咱還沒啥解毒藥,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我衝大牙一瞪眼:“你給我滾犢子吧!別跟我玩這套哩個愣,想讓我砍草不說砍草,還說什麼收藥,就這破草還用留?漫山遍野哪兒沒有啊?”
大牙嘿嘿一笑,嘴裡叨咕着“有備無患。有備無患”,然後順手從揹包裡抽出匕首,扔給了我一把,衝我努了努嘴,接着身先士卒,衝着這堆剌剌秧就是一刀。
這剌剌秧倒是草本的,一割就斷,關鍵是它所纏繞的樹枝可是結實極了,幸好刀的鋼口還不賴,要不都容易把刀崩捲刃了。
足足將近一小時,我倆累的都是汗流浹背,總算是打通了前進的道路,清理出一個豁口,貓着腰應該可以鑽過去。
雖然都加着小心,但這一通狂砍狂割,胳膊終究沒有躲的過去,被劃了好幾道口子,雖然沒咋出血,不過也是腫了起來,火燎燎的疼。
看着被我倆生生硬砍出來的通道,大牙把刀直接插在腰間,一貓腰率先就鑽了過去。
鑽過來才發現。也不知道這裡多少年沒有人來過了,要不是仔細觀察,連路在哪裡都有些分不清了。
我倆深一腳淺一腳的趟着草坷子,往深處走去,越走這草越高,最後差不多已經到了胸口的位置了,只露出來個腦袋在外面,心裡有些發堵,感覺呼吸也有些不順暢了。
大牙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來,蹦起來四處看了看,然後指着這裡的荒草對我說:“來亮啊,我覺得咋有點不對呢?你看這地方,根本就不像是有人來過啊,這草怎麼長的這麼高呢?”
我也抻着脖子四外看了看,心裡也感覺有些不對。按常理來說,這種蒿草或是灌木在山上的分佈應該是分散式的,可是怎麼別處的地方都沒見過,倒有點像是人爲種植的呢?不過這深山老林的,誰會這麼有心情來這裡植樹呢?
在荒草叢中,有一種灌木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分開草叢,仔細的看了看這種灌木的莖幹,然後又撅了個樹枝,努力的回憶了半天,終於想起來了,這種灌木應該叫“葉底珠”。
當初上學學習“樹木學”時,到野外考察,老師還特意介紹過。就是眼前的這種灌木。
只不過眼前的這些,長的也太茂盛了,平時這種灌木也就是一米來高,可是現在這裡生長的這些,足有一人來高,看着就覺得壓抑。
葉底珠在東北野外也經常能見到,俗名都叫狗杏條,一般都生長在深厚肥沃的砂質壤土,不過在乾旱瘠薄的石灰岩山地上也可以生長良好。平時在做園林設計時,一般很少用到,但這種樹枝葉繁茂,花果密集,花色黃綠,果梗細長,葉入秋即變紅,也極爲美觀。
大牙見我拎着樹枝神神叨叨的,衝我一撇嘴,說我是典型的職業病,像我這種做園林設計的人,乾的就是粘花惹草的勾當。
雜草叢生,眼睛也看不到腳下,只能憑感覺,腳底板貼着地皮往前趟。提心吊膽不說,身子就像泡在了蒸籠裡,焐的全身都是汗,衣服都能擰出水來了。
走了半個多小時,就感覺頭暈目眩,有點噁心,像是要中暑了。
大牙瞅着我的臉色有些不對,有些擔心的問我怎麼了?
聽說我的症狀後,趕緊從揹包裡的藥箱取出來一瓶風油精來,在我的額頭、大陽穴都塗抹了一些,然後用手幫我扇了扇。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我,不住的嘆氣。
到了現在這時候,出去還不如接着走,出去的路估計比前進的路要遠多了。沫上風油精後,感覺腦袋清爽多了,我晃了晃腦袋,示意大牙不要緊,趕緊趁着還有體力,往前再走走,等轉過彎後,太陽也就曬不到了。
足足又走了近半個小時,總算是轉到了山陰背面,頓時就覺得全身都涼快了許多。
竟然還有絲涼風時不時的吹過,剛剛出了一身的透汗,小風一過,舒服極了。
山陰的這面是一處平臺,凹在了山體內。如果把整座山看成是被咬了一口的蘋果,那我們所處的位置就在被咬掉的這個豁口處,這裡的地勢還真像是野豬張開的大嘴一樣,看來取這個名字倒還真是貼切。
大牙擡頭看了半天,忍不住的直砸舌,一邊走,一邊嘀咕:“媽了個巴子的,他媽的想不到這兒荒山野嶺的還有這洞天福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啊,不可思議,扉人所……”
正叨咕着,突然就聽到大牙“媽呀”一聲,緊接着捂着腳丫子,單腿連蹦,呲牙咧嘴的揉着腳丫子。
我被大牙突然的這一叫喚也嚇了夠嗆,趕緊就跑了過去,問大牙出了什麼事。
大牙用手指了指腳,結結巴巴的告訴我,地下不知道是啥東西,好像咬了他一口。
咬?難道有蛇?
嚇得我趕緊拔出匕首,也不來及說別的。一腳就把大牙給踹了個跟頭,連滾帶爬的讓我蹬出去足有兩米來遠。
此時我也顧不上大牙,趕緊盯着地面仔細搜尋,看看到底是啥東西咬了大牙。
找來找去連一個會動的東西也沒發現,最後才注意到地面上明晃晃的露着一個白尖,我用手裡的刀摳了摳,這才發現竟然是一一片碗碴子,盯着這碗碴子,我瞪了一眼大牙,告訴大牙,不好了,咬他的是條眼鏡蛇。
大牙被我踢的滾了幾滾,這時還沒從地上爬起來呢,一聽我說是眼鏡蛇,一個懶驢打滾,人地上骨碌了起來,順手把刀就抽了出來,瞪着眼睛就往地上踅摸。
我瞅着好笑,索性往地上一坐,靠在石頭上,也不吱聲了。
大牙看了半天,也沒看到,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步一拐的走了進來,問我蛇在哪兒呢?
我指了指那片碗碴子,衝大牙撇了撇嘴:“這不是咬你的眼鏡蛇嘛!你也真行啊,張口就來,還被咬了,紮了和咬了都分不清,你小學畢沒畢業啊?”
大牙這才弄明白是怎麼回事,長出了一口氣,也覺得有點兒理虧,訕訕的一笑,蹲在地上,匕首一用力,把那片碗碴子從地上摳了出來。
本來我還有些頭暈腦脹,剛纔要不是大牙突然火急火燎的叫了一聲,我估計休息一會也就差不多好了,不過剛纔這一激動,現在倒覺得頭沉的都有些擡不起來,還一陣的噁心,也沒心思吱聲,閉上眼睛,打算先休息一會兒。
突然就聽到大牙在旁邊唸叨:“媽了個巴子的,一塊碗碴子上還寫什麼字啊,還什麼‘大月成’,狗屁不通啊!”
我雖然腦袋有些迷糊,不過意識還很清醒,聽大牙唸叨了半天,剛開始並不以爲意,不過突然我意識到不對,趕緊睜開眼睛,就見大牙這時的胳膊都已經輪圓了,正要把碗碴子扔出去,急的我趕緊大喊一聲:“哎!別扔!”
大牙本來都已經鉚足了勁,聽我這麼一喊,身子不由的往前一傾,一個趔趄,硬生生的把胳膊收了回來,呲牙咧嘴的回頭衝我嚷道:“不是我說你啊,來亮,你知道不知道,你這突然的一嗓子對我們練武人來說可是大忌啊!內力都已經運足了,要是發不出去,硬逼回體內,輕者內傷,重者都容易七竅流血,噴血而亡!你這等於間接謀殺啊,要不是我內力深厚,收放自如,我這一輩子就讓你給毀了,你知不知道啊!”
我懶的聽大牙胡扯,伸手從大牙手裡搶過那片碗碴子,這才發現這片碗碴子應該是碗底的部分,不過只是半個碗底,上面青花題寫了幾個小字:大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