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那鄭友德做着封王封侯的春秋大夢,當迦邏得知自己嫁去西秦還負有另外的使命,頓時呆立當場——
雖然這些日子數不盡的湯藥、丹丸、脂粉、暖玉則將她這身鄉野皮囊滋養得光潔無暇,通體明潤。但自入宮那日起,從喝下那個貼身侍女阮娘笑吟吟端上那碗蔘湯,她便被種下了噬心蠱。
以後每月十五月圓之時,若不按時服下解藥,心口便會如同毒蟲啃咬,噬心之痛。
“迦邏啊!你們成親後這噬心蠱便會自發進入他的體內……等他一死,父王就會去苗疆女王那裡討來解藥爲你徹底解蠱,到時你願意和你的阿九在一起,或者說繼續回來當南越公主都行。”
見她面色煞白,擔心嚇壞這丫頭,南越王眼底一道憐憫掠過,握着她的小手好言哄道。
他當然知道對方和那個阿九之間萬不可能,故而暗中叮囑鄭友德,要保證公主的性命安全,定時送去解藥,事成之後務必第一時間將其送回南越。
雖然爲對方的美貌而驚豔,便他不得不承認,這丫頭還讓他有一種本能的親切感,他希望她好好活着。
當然,作爲一介國主,對方好好活着要建立在完成此次使命的前提下。
難得這次有如此絕佳對付西秦的機會。
就衝着這個,那個西秦蘇太后爲了滅口,擅自派人制造山體滑坡的假像,將那個小村莊數十號全部淹沒他都沒有介意。
成大事者有得必有所失,就當那些百姓是爲國捐軀吧!再說對方給的金銀財寶也足以抵消這事帶來的損失。
而這位眉宇間神似苗疆女王表姐的丫頭,到時只需和表姐求了噬心蠱解藥,許她一世富貴便可……
望着少女清澈如老泉的眸子,他自我安慰道。
“阿九?!我不會和他在一起的。”迦邏好不容易回過神,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淡淡笑道。
爲何要發怒?自從知曉被心上人出賣給別的男人,她根本就沒打算再活下去。暗夜傷懷時,心口早已疼了數百回,下不下這蠱,對她而言,已經沒有什麼意義。
她必須要嫁。因爲他們說了,只要她嫁過去,阿九和他的家人,還有阿婆就會沒事。
既然如此,那就嫁過去再死吧!
其實,這噬心蠱並非無解。在那年從虎口中救了那個叔叔,婆婆一眼看出對方服了噬心蠱解藥時,她就知道婆婆能解此蠱。
夜已深,深宮後院,一個少女手心所握着那粒叫阿九的心形石頭,望着深遠的夜空喃喃自語:
婆婆啊!您在哪裡?您的小娜依早已死去,留在這世上的只有叫迦邏的一副皮囊。可是,即便是這副皮囊,也時日無多了……
在西秦太史令占卦出的黃道吉日,西秦派出來的迎親隊伍如期到了南越。
看到堆積如山的聘禮,以及氣勢恢弘的鐵甲隊伍,迦邏摸了摸懷裡那把鋒利的匕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看不出自己這副上好囊還如此值錢!如果知道娶了一個毒物回去,不知道那位皇帝作何感想呢?
不過,終歸要讓那些人失望了!自己冰清玉清的身子,怎麼可能再讓第二個男人來玷污?
震天的鼓樂聲中,迦邏公主披着鮮紅的嫁衣,被一路護送入往西秦而去。
或許路上太顛簸,顛得她頭昏目眩,生不如死,但她極力忍着。覺得反正是將死之人,不必去麻煩那些大夫。
想起自己從小到大都沒有生過病,這過了一段時間的王公貴女的生活,這身子骨兒便明顯嬌弱起來,不由暗暗嘆息,無比懷念之前自由自在的山林生活。
難怪有人說人生出來就有高低貴賤之分,看來自己天生就是一條賤命吧?可笑的是,這條賤命卻將要坐上皇后的寶座……
“噗——”她突然失笑,脣角一彎——
坐上又如何?到底是個沒福報的。或許自己會成爲天底下最短命的皇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