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語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花初七聞言眼裡劃過異色,餘光敏銳的瞥見綠柯臉上一閃而過的僵硬,不動聲色對着跪在地上的冷語道:“沒有什麼是什麼意思?”
“回主母,就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屬下和綠柯姑娘清清白白的,主母切莫誤會。”冷語伏着身子垂着頭,姿態恭敬,一幅公事公辦的樣子,卻看的花初七心裡有些泛急。
本以爲冷語是個外冷內熱的人,沒想到和他主子一樣是個不通情義的木樁子。花初七一邊心裡吐槽着,一邊半怒半無奈的順勢看了眼鴻蒙,把某人再次弄得一頭霧水,心裡很是無辜。
看着綠柯明顯有些萎靡了的神色,花初七向來護短的很,見此眼珠子轉了轉,復又嘴角彎彎的拉過綠柯的手,輕快道:“你們沒關係就好,綠柯啊,前些日子父親還說要把我身邊的丫頭給嫁人,不過卻被我果斷拒絕了。”綠柯聞言頹靡的神色先是一驚然後再喜,剛要對着花初七道謝,卻聽到她繼續說道:“看我家綠柯長得如此可愛動人,你的婚事,我自然是要給你找個頂好的。一定是個外表陽光,性格開朗的好男兒,這種最是受女孩兒喜歡的。”
最後兩句花初七故意揚了聲音,裝作不經意看了眼地上的男人,果然捕捉到他不自禁僵硬了的背。嘴角漾起一絲得逞的笑意:嘿嘿,看你這冷面冷心的冷語能忍到什麼時候才能認清自己的感情。現在她先給二人刺激刺激,明明郎有情妾有意,成不成還是要看二人的命數了。
看綠柯眼神複雜,花初七輕拍了拍她的手,投過去一個安心的眼神,道:“一會我便要去皇宮,你先陪我梳妝打扮去。”頓了頓,花初七又刻意追加了句:“順便和你家小姐我說說你心裡中意什麼樣子的男子哦。”說着,再也不管地上神色有些掙扎的冷語,花初七拉着綠柯就要往房間內走去,卻被身後一道略顯吃味的低沉男聲喊住。
“女孩兒……都喜歡這種男人嘛?”鴻蒙悠悠的在身後忽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讓花初七一時腦子短了路,下意識就回首問道:“喜歡什麼男人?”
“外表陽光,性格開朗。”短短的八個字,生生被某個面色陰沉的男人說的像鬼符,一字一句吐露出來的認真模樣,讓花初七腦子一亮,終於是記起了方纔她爲了氣冷語隨口說的話。
鴻蒙只聽到“噗嗤——”一聲憋笑,卻發現正是出自花初七的口,不由得心裡一抽:莫非他猜對了?阿七竟也喜歡這樣的男子嗎……可是她從前分明是喜歡……
“你自己琢磨去吧。”花初七丟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就攜着綠柯進去了,也不管身後兩個同樣陰沉了面容的男子。鴻蒙眼底劃過一絲受傷,看到地上跪着的冷言心頭生了無名火,薄脣輕掀:“你,等回魔門,領了上次的罰再加這次的罰一起。”
冷語斂下意氣,沉聲道了句:“是。”暗處的冷言原本還爲自家哥哥不開竅的腦袋瓜着急,等見他被少主主母二人,一明一暗都給陰了一把後慘兮兮的模樣,忍不住扶額:現在到底是鬧哪樣,哥哥和主母的丫頭有意思,主母生氣哥哥,少主遷怒哥哥。好吧,說到最後還是怪哥哥太笨。若是換成機靈聰慧的他,早就一把拿下人家姑娘了!
這邊進入房間內的綠柯,手裡執着花初七如瀑布般的墨發,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花初七早就看出來小丫頭有話要說,當下笑笑,徑直道:“有什麼話想問的儘管問吧。”
咬了下脣瓣,綠柯猶豫的對着鏡子裡的小姐問道:“小姐方纔說的都是真的麼?小姐當真,當真要給綠柯找人給嫁了嗎?”原來小丫頭是當了真啊,花初七剛想解釋兩句,卻被綠柯又慌忙接上道:“小姐!綠柯還小,不願意這麼早嫁人,想一直伺候在小姐身邊就好!所以綠柯求小姐不要把綠柯給嫁了,綠柯跪下來求你了!”說罷,還真的作勢雙膝一彎就要跪下。
花初七眼疾手快的長袖一揮,一股清明的靈氣就化作力道將綠柯要跪下的膝蓋給託了起來。嘆了口氣,花初七換了副認真的神色道:“你不願嫁人,是真不願,還是,心裡有人了?”
抿了抿脣,綠柯此時一張小臉蛋上也滿是正經,深呼吸了一口氣,正色道:“小姐,綠柯自小就和你一起長大,這麼些年從未離開你的身側,怎能輕易說離開就離開,綠柯也對不起逝去的大夫人啊。而關於冷語……”說道這兒,綠柯有些猶豫該怎麼說。
見花初七也擡頭看向她,綠柯終於不再吞吐,將心裡的話道了出來:“小姐,冷語那人雖說確實很好,綠柯……心裡也頗爲喜歡。可是他若無意,綠柯也決計不會強迫他的!再者說了,小姐之前不是曾說過,要在這望天大陸闖上一闖嗎!綠柯也想跟着小姐出去見識見識!”
“好!”花初七很是欣賞得看着綠柯,此時她臉上那神采奕奕的模樣和前世的她何曾相似,即便落到了塵埃裡也要存一顆強者之心!“綠柯,近日跟着你家小姐我,你果然變得上道許多啊。”花初七調侃般的看着小臉蛋堅毅的綠柯,還順勢擡首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勵。
綠柯只是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沒想到受到花初七的表揚,當下也不扭捏,定定的點了點頭。手上爲她梳妝的動作也順暢起來,心嘆:沒了心事果然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幫我梳個精緻好看的妝容。”花初七看着鏡子里人面桃花的容顏,幽幽的道了句。
綠柯手上的動作一停,有些疑惑的詢問道:“小姐,你平日的妝容都清淡,怎的今日要精緻好看了?再說了,小姐之前不是說爲了省下麻煩,在外還是帶着面紗嗎?”
“不錯,面紗確實還是要帶的。”花初七隨意的執起梳妝鏡裡一個鎏金的釵子,眼裡閃過狡黠,粉脣輕啓:“只不過今日去皇宮見的那位,容不得我清素。否則豈不是能輕易欺負我去。我這人吧,最容不得別人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樣子,太刺目。這釵子如何?”
綠柯先是被花初七那氣勢凜然的樣子看的癡了,等回過神來看到她手上異常華美的釵子,這才讚歎道:“老爺昨日賞賜的這釵子,配小姐自然是最合適不過啦。”說着,綠柯就將花初七手裡的釵子取了過來細心的給嵌上了髻中,一經戴上就惹得綠柯驚呼:“小姐,這釵子你戴上實在太好看啦,簡直像哪位華貴的仙子下凡似的!”
“哦?是嗎?”花初七擡眸仔細對着鏡子打量起來。其實她一直喜歡簡單清淡的飾品,對於這些外表華貴的東西反倒有幾分牴觸,加上之前她在相府的地位,根本沒有過這類的飾品,自然也不會佩戴過。可昨日花儒不知出於什麼考慮,突然賞賜了她這些東西。她今日將將一戴上倒覺得也是另有一番風味,只是心裡還是更偏愛簡單些的裝扮。
約莫半個時辰,花初七才修容好換了身淡青純色的紗衣出來。等她走出來的那一刻,正好與院裡一直站在原地的玄衣男子對上了目,四目相對間盡是道不清的深意。
“阿七好美。”鴻蒙真切的誇了一句,半分多餘的修飾詞都沒有,卻讓花初七心裡實在掀起了浪花,心跳都加快了好幾個節奏:方纔綠柯把她誇的天花亂墜她怎麼不覺得有其他,這男人簡單的四個字竟讓她心裡這麼歡喜?咳,看來真是中毒不輕了。
花初七沒有答話,只是淡淡的勾了脣,然後盈盈的款步走了過去。此時日上高頭,簌簌涼風灼了片片已盡的芳菲,卻營造出另一種灑脫的意境。在這種意境中款款走來的女子,一襲墨發輕舞,一身青衣替素衣,清淡的眼眸,小巧的鼻尖,薄薄的菱脣,端的是一幅清純無邪的模樣,可是她頭上一支鎏金的鳳飛釵,釵頭三兩顆大大小小的玉珠鑲嵌點綴其上,墨黑的髮髻便與其他多餘的飾品了。可是光是這一支華美的釵子,就生生將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帶入了塵世的繁華。只覺得人間三千繁華,必然盡數落了這女子的身上。絕美。
暗處的冷言和依舊跪在地上的冷語,亦是沒有幸免於難,直接被自家主母難得的精緻裝扮給看的癡了。直到感覺的脖頸間有寒氣劃過,這才驚覺少主不悅的目光,一明一暗的兩兄弟趕忙雙雙垂下了頭,心慼慼的想着:少主這佔有慾……實在是強了點。
“時辰不早了,我這便要去皇宮了。這院子偏僻荒涼的很,你們三個人要是呆的住就呆,呆不住就走,我絕不強留。”待站定,花初七掃視了一圈偌大的院子,纔對着鴻蒙悠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