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 第四卷

嫡子身份——許一世盛世江山

皇帝心滿意足又念念不捨地從季衡的書房裡出去了,沒想到兩人在房裡又談事情又談情地磨蹭了兩個時辰,外面許氏同季大人也在耳房裡等了這麼兩個時辰。

皇帝離開時,兩人才得以來拜見皇帝,皇帝說了兩句安撫的話,沒多作停留便走了。

又過幾日,皇帝專程去見了一次楊欽治。

楊欽治讓季衡幫忙在京城找房子,房子還沒有確定下來,季府就被牽連進賢妃謀害太子的事情中,以至於被□起來了,故而楊欽治的房子也只得暫時先放到了一邊,他依然住在季衡的別院裡。

楊欽治住茅草屋也住得,但是有條件的時候,對生活條件的要求便也非常高,非好琴不彈,非好茶不喝,非好書不看,非好畫不品,非上檔次的人他也不會結交……

和季衡交了朋友,別院裡的僕人憂心忡忡地談論起季府最近出的事情的時候,楊欽治便也並不會當沒聽到,於是也出門到茶館裡去探聽了一番消息。

雖然朝廷有民間不得妄議朝政的規定,但是賢妃謀害太子而被賜以白綾的事,民間覺得這並非朝政,故而傳得又快又熱鬧,當然,季府因爲受到牽連的事情,也是大衆談論的對象。

大多數話題都圍繞着皇帝是否會處置季府。

因出了這件事,茶館裡的生意都好了幾成,甚至還有賭坊暗裡地開盤賭皇帝會如何處置季府,不過大多數人還是相信皇帝會放過季府。

“小季大人在東南所立戰功那是響噹噹的,誰能給說沒了嗎,不說別的,只看這戰功,皇上也不能將季府怎麼樣。”

“但賢妃是謀害的誰,謀害的是太子,太子乃一國儲君,謀害太子,那是誅九族的大罪,難道皇上就簡簡單單放過季府了?”

“雖如此,但是那是季府,要是是別的人家,定然就被處置了,但是是季府,會那麼容易倒嗎。太子生病時,小季大人從東南一回京城來,家都沒回,直接被皇上召進宮,據說是住了半月纔出宮。這份寵信,皇上會輕易處置季府?”

“這也的確是呀,據說小季大人貌若仙人,在皇上枕邊吹一陣風,別說只是保住季府,就是要換個太子……”說到這裡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打住了。

聽的人也趕緊裝沒聽到,用更大的聲音把他後面的那一句掩蓋了過去,又有人帶來了新的談資,“聽說皇上親自去了一趟季府,出來後回宮,後來早朝上大人們都覺得皇上心情不錯。恐怕是小季大人將皇上哄好了。”

“看來美人就是不一樣呀……”

不少人便笑起來。

楊欽治自己帶的茶葉,讓茶館代爲沖泡,要求必須要古井水,這麼一連聽了幾天的八卦,回到別院,也就並不爲季衡擔心了。

再說,季衡可比他有智慧有手段,他操心也是瞎操心。

皇帝到別院的時候,楊欽治又在自娛自樂地彈琴,這琴還是季衡當年置辦給夏錦的,夏錦搬走時覺得這個琴太貴重了,硬是不願意帶走,留在這裡方便了楊欽治打發時間。

皇帝這次是微服出巡,身邊只帶了十幾二十個人,到了別院,侍衛對門房出示了懷裡的玄鐵令牌,門房既然是季衡別院的門房,也是有些見識的,馬上意識到他是皇上親衛,而那位一身錦衣長身玉立面無表情的男人就該是皇帝了,他心中一驚,馬上下了跪,戰戰兢兢地行禮。

皇帝便道,“朕來找楊三,你便帶路吧。”

門房謝了恩,爬起來後也再不敢擡頭看皇帝,恭恭敬敬地帶了路。

進了內院,就聽到了優雅琴音,門房便也識趣地說道,“皇上,正是楊公子在彈琴。”

路遇的幾個僕人,看到侍衛和門房,也都意識到了皇帝身份,雖然即使不知是皇帝,但也會知道是尊貴的客人,趕緊就行禮退到了一邊。

到了內院檐廊下,皇帝朝琴音傳來處看去,只見有一扇窗戶是半開着的,這時候,伺候楊欽治的丫鬟楊枝過來了,楊枝在季府遠遠見過皇帝,是以此時一看這個陣仗,就馬上過來行了禮,皇帝越過她到了花廳門口,楊枝恭敬地爲他開了門,因開門聲,房內的琴音戛然而止。

楊欽治按住琴絃擡起了頭來,皇帝進了房間,便說道,“朕前來看看你。”

楊欽治雖然眼裡什麼也裝不下,但他其實並不是一個不懂世俗規矩的人,不然,他當年在吳王府也不會那般受吳王喜愛,之後跟着王啓那個老狐狸也不會活得滋潤,是以他從琴凳上起了身來,跪下給皇帝行了跪拜大禮。

皇帝兀自去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楊枝飛快地跑去泡了茶,不過端來時,侍衛卻並沒有要她送進去,皇帝身爲皇帝,自然不會將任何地方的東西都入口。

皇帝讓了楊欽治平身,然後看了房門外一眼,侍衛就關上門,並且站到了遠處去守着。

皇帝說道,“你比朕大些,按理,朕還該喚你一聲堂兄。”

楊欽治垂首道,“罪臣不敢。”

皇帝說道,“既然朕已經允了你從此自由生活,不再受身份所限,你便又何罪之有。”

楊欽治便從善如流道,“草民多謝皇上恩德,沒齒難忘。”

皇帝道,“坐吧,朕聽聞你身體不好,這般站着別生生站病了。”

楊欽治便也不客氣了,又規規矩矩道了謝,真就去坐下了。

皇帝知道徐鐵虎對楊欽治言聽計從的事情,雖然他見過假的楊欽治,但總以爲真的楊欽治該比那位假的要更好些,畢竟是皇親貴胄。

不過這個真的楊欽治,也許皇帝心裡就覺得無人能夠與季衡媲美,故而總覺得楊欽治便也就馬馬虎虎吧,長相清秀裡甚至帶着些說不出的稚氣,氣度倒是好的,讓人覺得寧靜而文氣十足,實在不像是吳王那個野心勃勃的人的種。

皇帝審視了他片刻,而楊欽治卻只是恭敬地低着頭不敢看皇帝。

於是還是皇帝先發了話,“君卿多次提到你,都讚不絕口。”

皇帝這話對於一個平民來說,真是天大的讚揚了,可以把這話寫下來流傳子孫。

楊欽治便說,“君卿學識淵博,爲人耿直,更是龍章鳳姿,讓人見之忘俗,楊三在他跟前,當不得讚揚。”

皇帝看他這般讚揚季衡,心裡十分高興。

於是便漸漸地轉入了正題,自然是以前吳王的殘餘勢力如今的情況,楊欽治也並不含糊,答得清楚不藏私,吳王當年的殘餘勢力,在陸地上的都被剿滅了,活下來的全都逃到了海上,最大頭便是王啓部和徐鐵虎部,後來兩人各集結了一些其他吳王的勢力,至今,力量便只有王啓集團和徐鐵虎集團了,王啓這邊被季衡打得落花流水,幾乎沒什麼力量了,而徐鐵虎集團,已經歸順了朝廷,吳王的殘餘勢力,自然便是全沒了。

說到這裡,楊欽治直言不諱地道,“草民並無雄心大志,只求平安生活,皇上能夠賜予草民這份恩德,草民已是感激不盡,皇上還請放心,草民沒有任何意願和朝廷爲敵。甚至徐鐵虎,他也是真心歸順朝廷。皇上乃是聖明君主,天下大治,和朝廷爲敵,不僅危害了百姓,於己也並無好處。徐鐵虎有遠見,便會深深明白這點。”

皇帝笑了笑,道,“你倒是看得清楚。”

楊欽治這時候便也擡起了頭來,對着皇帝也笑了一下,說道,“其實草民還有一份禮要送給皇上呢。”

皇帝看着他並無表示,他便說道,“不是什麼大禮。不過是草民知道君卿要同林家長女成婚,皇上心裡定然不痛快,故而想給皇上出個主意。”

皇帝這時候倒愣了一下,道,“什麼主意?”

楊欽治笑起來,說,“皇上大約不知君卿娶林家長女的原因。”

皇帝看着他不言,楊欽治就繼續說道,“林家長女離世時,我正在旁邊,知道君卿會說娶她,乃是因爲她對君卿說她沒有出嫁,孃家不願意她葬入祖墳,她又沒夫家,從此便是孤魂野鬼,還讓君卿將她活化骨灰撒掉就罷。”

皇帝一聽,就皺了一下眉,馬上明白這是那個女子以退爲進,季衡一向重情重義,這個女子又是爲救季衡而死,那麼,季衡定然會說娶她,讓她有個可安頓之地。

楊欽治正是太聰明,所以才那般淡然又不羈,所以他看了皇帝一眼,就知道皇帝對此事已經十分感興趣。

他繼續說道,“既然如此,林家長女便並不一定非要嫁給季衡才行,嫁給其他人不也一樣。”

皇帝看着他,“季家已經向林家下了定禮。君卿也將那女人的骨灰放在了他的書房裡。”

楊欽治這時候便笑了起來,說道,“君卿也真是無趣,將女孩兒的骨灰放在書房裡。”

皇帝皺眉道,“君卿一日十二個時辰,怕是有八個時辰在書房,他轉頭就看到她,雖然無趣,倒是情深。”

楊欽治聽皇帝這酸死人不償命的話,還覺得挺有意思,其實他是不愛管這些閒事的,不過是人有所求罷了。

他便道,“其實皇上倒不必爲此擔憂。以我看,君卿對那林家長女只是欽佩,倒是毫無男女之情的。而且,君卿身邊有一位侍衛名喚郎商的,對這位林家長女心儀已久,只是因麪皮太薄,一直不曾表明心意,沒成想這麼一拖倒成了永別。這位侍衛也真是可憐,從餘杭回京城時,一直是他在看管林家長女的骨灰罈子,後來他在我這裡住過一陣子,那陣子,他也是總守着那骨灰罈子,沒成想過了一陣,季府派了人來討要這個骨灰罈子,他因用情太深,便不肯給,季府前來討要第二次時,他不好不給,但是又心中不願意,我便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用牛骨骨灰換了林家長女的骨灰,是以君卿那裡的骨灰罈子裡不過是牛骨骨灰罷了,那林家長女的骨灰還在他那裡。”

皇帝驚愕不已,楊欽治也不管他,繼續說道,“我也不過是看那郎侍衛實在可憐,而君卿其實對那林家長女無情,又要去娶她,也實在不好,是以纔出了這個主意。那郎侍衛人挺不錯,若是皇上能夠做主,讓他給季老大人做義子,到時候他將林家長女娶了,還是將林家長女骨灰葬入季家祖墳,其實也並無不可。”

皇帝不得不感謝楊欽治給出的這個主意,他自己也覺得甚好,故而就想着趕緊將此事了結,以免季衡還在心裡想着那林襄。

皇帝之後對楊欽治態度就柔和了很多,離開時,雖然依然是面沉如水,心裡卻是十分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