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第二卷

嫡子身份——許一世盛世江山

宮裡是過幾日就會有快馬來西山,詢問季衡身體情況,皇帝忙於朝廷事務,雖然也很想出門避暑,最好是來西山行宮,這樣就可以把季衡接到身邊,日日裡相見,可以在一起,奈何他剛親政不久,他覺得自己不該留下怠政的污點,所以就在宮裡勤懇地處理政事和上學。

再說,皇宮因爲在北邊高地,比起京城裡別的地方,已經要涼爽很多了。

每三日的小早朝,他是都會讓開的,從來不曾缺了,而且要是哪位大臣沒有到,他還會親自過問,這樣就讓大臣們想要請假不去早朝而變得艱難了。

這一年的三月,皇帝又冊立了徐家的一個庶女,十六歲的徐琉爲貴人,還有邵家的一個女兒,邵芷蘭爲妃,兩位都是京中有名的美人,沒想到皇帝正當年紀,倒是並不迷戀美色,也不貪玩,一心撲在朝政上,而且還心思細密深沉,很有些手段,讓朝臣們都戰戰兢兢的,不敢對抗皇上威儀。

前陣子,有兩個翰林院編修,竟然越職上書說皇帝不大理會後宮是爲不孝,必須要趕緊繁育子嗣才行。

在早朝上,因爲是三日的一小朝,這兩個上書的編修自然沒有資格來參加這個朝會,皇帝直接讓貼身太監將這兩份摺子拿下去,讓站在前面的首輔文閣老和次輔蕭閣老,一人拿一封大聲念給所有人聽。

雖然皇帝讓閣老念摺子並不算什麼大事,但是念這種摺子,也實在讓兩位閣老覺得自己被大材小用了,心裡自然不開心。

下面的朝臣們聽着,一部分心裡是很有數的:皇帝要是好美色,肯定被言官罵,不好美色,照樣是被罵,這不過是朝臣的試探罷了,主弱則臣強,但是要是皇帝態度堅決,也就沒有誰真敢在皇帝臉上拔他虎鬚了,如果皇帝懦弱可欺,朝臣們各爲各的打算,定然是要開始算計皇帝,各謀私利;一部分則是沒想那麼多,只是想這是誰寫的摺子,沒事找事;還有一部分,自然是等着看好戲……

皇帝看兩位閣老唸完了,就直接問文閣老,“不知文大人覺得此事應當如何處理。”

文大人出列站在那裡,嗯了好幾聲,沒嗯出個所以然來,皇帝還小,要是現在就一天到晚在後宮播種生孩子,那顯然不是好事,但這到底是誰授意了這兩個連言官都不是,只是編修的人來上這種摺子呢。

皇帝問他要怎麼辦,他無論說什麼,別人都是能夠挑出錯處來的。

於是,他就只好舉了個例子,說前面哪位皇帝,是三十一歲才得子,但是之後卻一發不可收拾,又連着生了八位皇子,如此這般,皇帝現在年歲尚小,也是不必爲子嗣過於操心,皇子該來的時候,就會來的。

他就是個溫吞的人,這話其實還是有意爲那兩位編修求了情。

但皇帝卻不依不饒,又問蕭閣老,“蕭大人以爲如何呢?”

皇帝那要笑不笑的樣子,已經讓蕭閣老如站在火上了,他以前跟着李閣老,人人都知道他是李閣老的私人,李閣老下臺之後,皇帝雖然依然任用他,但是他日子卻也是很不好過。

蕭閣老就說,“文大人所言極是。”

於是皇帝就直接不緊不慢地發了火,說,朕剛親政,朝臣們不想着如何輔佐他治理好天下,他年歲還小,又沒有老成就要行將就木,這些人就開始惦念他必須馬上生下子嗣接他的班,要是誰再拿此事說事,就是這兩個上書的人的下場。

因爲要拿這兩人以儆效尤,所以此二人直接被剝奪了進士出身,各打六十大板之後,發配貴州。

文閣老本來還想求情,直接被皇帝抵了回去,皇帝在皇位之上,不動聲色,甚至看不出他是有發火,但他就輕輕巧巧判了兩個大臣的生死,自然是將朝臣們都震懾了一把異客之旅。

要是他是暴怒而行,有些人還會想皇帝還是孩子心性,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可以對他察言觀色,但是皇帝面無表情,讓人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就把人處置了,而且沒有讓任何人出言求情,此事一出,大臣們也就知道他不好惹,就又安靜了一陣子。

前一年皇帝大婚,各個藩王都必須上京道賀,據統計,皇帝的這些宗親們,一共有藩王二十一位,他大婚,除了幾個稱病或者太老邁的沒來,而是讓兒子或者孫子來的外,其他的都來了。

到得這麼齊,主要原因還是吳王叛亂,被很快鎮壓,而且之後吳王慘死且屍骨無存,對各個藩王有了震懾作用。

有藩王本來還在心裡看不上皇帝,但是現在也不得不正視一番了,無論心裡在打着什麼主意,皇帝大婚這個面子上的活,大家還是先做到了。

季衡對皇帝分析過,各個宗親被分封到封地之後,這些人想要奪權,自然是難多了,經過了吳王反叛被鎮壓一事,本來蠢蠢欲動的藩王,也都在重新估量自己。

這些藩王,要是想造反,自然是皇帝的心頭刺,要是是擁護皇帝的,自然就是一股大助力。

皇帝在宮裡,其實身邊是沒什麼親人在身邊的,朝臣勢力過大,皇帝也容易孤立無援。

所以季衡建議皇帝可以適當挑選藩王的子嗣留在京中,一是爲質子,二是用自家宗族的力量來對抗朝臣,暫時倒是可行。

皇帝並沒有採納季衡這個建議,他還是怕被奪權,但是依然留了幾個血緣較遠勢力單薄的藩王的子嗣在京中,經常召他們進宮說話,這些畢竟是真正的親人,有時候比起外人來還是有更多話說一些。

八月初十,京裡已經涼下來了,正是桂花和菊花開放的時節,宮裡的宮人們也換上了秋裝,夏天的紗窗也被換了下來,換上了不透風的厚窗紙。

皇帝坐在勤政殿偏殿裡聽湯先生講課,陪着的是閩南王的小兒子楊奉鈞,和齊王的兒子楊欽桉。

課上完後,幾個學生恭送了湯先生離開,這時候柳升就走到皇帝身邊去對他說了一句悄悄話,“季公子回了京,進宮來了,現在在正殿門口等候。”

皇帝一聽,就蹙了眉頭,“不是說他身體很不好嗎,怎麼就讓他在正殿門口等候,沒讓他進去坐着。”

柳升爲難地道,“是季公子自己說不願逾矩。”

皇帝的心已經飛到了季衡身上去,所以就對這裡陪着的堂兄和侄兒道,“朕先離開了,你們自己玩一會兒,過會兒一起用膳吧。”

兩位也不好多說,就恭恭敬敬送了皇帝走了。

皇帝像一陣風一樣,雖然動作夠穩妥,卻颳得迅猛,一下子就走得沒影兒了。

楊奉鈞就說,“這是誰求見呢?皇上這麼着急。”

楊欽桉道,“剛纔聽了一點,似乎是季家的那位回來了。”

楊奉鈞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楊欽桉已經有十八歲,心智已經很成熟,就完全沒有楊奉鈞這麼莽撞,他和季衡已經有些接觸,看得出皇帝的確是非常喜歡這個漂亮的男孩子,但是這個男孩兒卻並不是外界所傳言那般,和皇帝有那方面的關係,甚至他太過沉穩聰明,皇帝似乎很多意見都是求之於他,只是這個孩子身體太差,似乎總在養病。

楊欽桉不得不想到慧極必傷這個詞,而且,季衡給他一種美人總是活不久的感覺。

楊欽桉沒有提醒楊奉鈞應當注意對季衡這個人物多些小心和尊敬,只是轉移話題說起別的事情來了花豹突擊隊。

皇帝很快到了正殿大門口,看到季衡恭恭敬敬站在門口,這些日子堆積起的思念本來只是在皇帝的心裡慢慢地煎熬着,而這時候,卻是突然猛烈地沸騰噴發了出來,他飛快地走上前去,幾乎是要一把抱住季衡,將他箍到自己的雪柔裡,但是,他只能生生地忍住,只是扶住了他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身體好些了嗎,可算是回來了,怎麼不進去等,站在這裡,要是又暈倒了可怎麼辦。”

季衡身體還是不好,不過站這麼一會兒倒不至於暈倒,他笑了一笑,說,“皇上,我回來了,昨兒下午到的,想着您早上有事情忙,就晚一些再來見您了。”

皇帝握着他的手,目光幾乎不願意從他臉上轉開,季衡因爲生病清瘦了些,只顯得眼睛更大,黑鴉鴉的兩扇眼睫毛,輕輕一顫,就能在皇帝的心尖上扇出一陣颶風來。

他微笑着,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拉着他進殿裡去。

在暖閣裡的榻上坐下了,他幾乎是要攬着季衡的身子,問道,“怎麼這次養病這麼久,朕真是擔心你,你這是怎麼了?太醫給你看病來回報說,你是從孃胎裡帶的弱症,而且體內寒毒熱症並存的,一時半會兒沒法好,以前的時候,並不見你怎麼樣,怎麼這兩年就總在生病。”

柳升親自端了參茶進來,宮侍又送了點心,然後才退下了。

季衡端着茶水喝,才慢慢回答,“只是出生時先天不足,這兩年發作了而已,等過了這個時候,就會好了,皇上不用擔心。”

皇帝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見到季衡了,想得心肝都發疼了,聽季衡這麼輕描淡寫,他就很不高興,將季衡手裡的杯子往小桌上放了,直接伸手捧住了他的臉,目光從他的臉上仔細地逡巡,他很渴望親吻他,擁抱他,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他的心裡百感交集,複雜難言,最終只是說道,“朕一直擔心你呀,你要是出了事,朕會很難受。”

季衡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就道:“皇上,微臣明白,所以微臣一直在好好養病,就是想着早點回來見你。”

皇帝笑了一下,“你要是想着早點回來見朕,你會現在纔回京來嗎,這早就涼下來了。你真是沒良心,都不去想朕會想你。”

季衡一向知道皇帝說起肉麻話來那是一套一套的,但現在還是有些受不住皇帝這樣的親暱,就輕輕咳了一聲,掙脫了皇帝的束縛,道,“微臣在外面站得久了,口渴得很。”

皇帝趕緊將茶水又給他,看水涼一些了,就又把自己的那一杯也拿着給季衡喝。

皇帝是不願意和季衡談論政事的,覺得那會讓季衡思來想去,說不得季衡身體就又差了,所以他就拿出季衡寫給自己的信,每張信紙後面都畫着簡筆畫,這每每讓皇帝看得心花怒放,當做絕世寶貝珍藏。

皇帝捧着一張紙給季衡看,“這張上面是什麼,朕還真沒看懂。”

季衡一看,不由不自在起來,道,“西山上鳥雀甚多,我時常睡午覺起來,衣裳上都可能落了鳥的糞便,這是寫給你的信,放着沒有及時裝,就被鳥拉了糞便,我用巾帕擦了沒擦乾淨而已。”

皇帝怔了一下,別人這麼做算是罪該萬死的事情,季衡這麼說,他聽了卻是樂得哈哈笑起來,說:“朕還以爲又是什麼圖呢?”

季衡也笑,“這一張沒有畫。”

皇帝摟着季衡,幾乎將嘴要貼到他的臉上去,季衡又不自在地避了避。

皇帝發現了他的抗拒,只好不落痕跡地放開了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