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昊的話未說完,錢江的臉上已經氣得沒有一絲血色了,對於這段時間修路拆遷發生的糾紛他從李元國的彙報裡也大致清楚,錢江本來是既氣憤又高興,氣憤的是汪昊在修路工作上胡作非爲,自己又管不了他,高興的是B鎮有夏天這個硬骨頭頂在那兒,汪昊無法得逞,可是今天汪昊居然如此顛倒黑白,而且那口氣是決定性的,這是S市辦公會,我這個一號還沒說話,你就定了嗎?
但是錢江氣歸氣,礙於陳春霖在坐,他也忍着沒對汪昊發火,他旁邊的李元國和田萬全看在眼裡,他們倆人這段時間都恨死了像在坐直升飛機的汪昊,此刻更討厭他那付得意忘形的樣子,老謀深算的田萬全眼裡閃過一下火光,但臉上仍掛着微笑,年輕的李元國就沒那麼好的涵養,他見恩師錢老大氣得說不出話,立馬對汪昊開了火:“汪指揮長,人事問題應該是春霖省長和錢市長來拍板,你咋就大包大攬了呢?”
汪昊和辦公室裡所有人包括陳春霖都怔住了,不等汪昊答話,李元國繼續道:“據我們市上掌握的情況,你們在拆遷中採取強制行爲,先把地佔了纔給人家農民談判,按老百姓的話說叫逮到說,中央三令五申不準強拆,你們這是什麼行爲呢?你們這樣做激起了幹部羣衆的反抗,現在又想對B鎮幹部採取組織措施,是正確的嗎?還有你到底向春霖省長彙報過拆遷中的真實情況沒有?”
李元國雖然衝動,但畢竟在官場多年,也很會說話,果然,陳春霖聽了後,立刻做出疑惑的姿態說:“小汪,拆遷必須要按政策辦事,不能有過火的行爲呵?”
汪昊驚呆了,善於變化的他立即做出一付委屈的樣子說:“我向組織保證我們都是按政策辦的,龜兒有人造謠,李市長可能是聽了一些別有用心的人亂說。”
李元國張開嘴正想駁斥汪昊,但是坐在他兩邊的錢江和田萬全同時用胳膊肘擦了他一下,他只得閉上了嘴。
“春霖省長,”錢江在他和官員們並排坐的沙發上挺直身體對陳春霖說:“修路我們是肯定支持的,但是小汪建議的這一塊我認爲可以先做思想工作,還一個就是拆遷辦要按政策辦,您看行不行?”
陳春霖作沉思狀,他瀏覽了一遍S市官員們幾乎全是氣乎乎的神情,寬邊眼鏡後面的眼珠轉了一下說:“小錢哪!不,錢市長,不是我非要來干涉你們市的人事問題,而是這個快速公路是大事,時間不等人,這樣嘛,我現在提兩個要求,一,由你們市政府負責對所涉及鄉鎮做工作,要求他們必須配合,不配合就換人,二,小汪你們這邊在具體工作中也要注意工作方式,要按國家政策辦事、、、、”
錢江和S市的官員們紛紛贊同,說陳書記明察秋毫,英明,把汪昊氣得牙疼,但也不得不表態堅決按陳書記的指示辦。
辦公會開完後,陳春霖和汪昊一起去了衛生間出來後忽然對錢江悄聲說道:“陪我上山看一下行嗎?”
錢江心裡一震,知道陳春霖是要他陪他去看那至今不知道費用出於何處的陳氏祖墳工程,在這件事情上他一直都不想沾染的他根本不願意去那個地方,可是現在陳春霖親自相邀,他不得不去,還做出很高興的樣子和陳春霖同車前往。
最讓錢江覺得意外的是,陳春霖不僅不要他帶車帶人,而且把自己從省城帶來的秘書、司機、警衛全部留在市政府的板房裡,由汪昊親自開車上山,沿着清風山北面臨江的山腰上剛挖出的黃泥土路爬行了一段後,眼前出現了陳氏祖墳工地,整片方圓一公里的山坡上原來的樹木花草已被砍光清除,上百名工人正在挖土,正中間的主墓地宮已挖出了一個萬人坑似的大洞,下車後的錢江心裡一聲哀嘆:怪不得不要其他人來,陳春霖啊!你硬是官越做得大,腦殼越昏,你這個事情弄不好就在給自己挖坑,謹防把我們都要一齊裝進去啊!
錢江雖然心裡這麼想,但是當興奮的陳春霖問他有何感想時,他卻擠出笑容道:“好,很壯觀!”這時,從地宮大洞裡爬上來一個戴着頭盔,一手提着三倒拐黑皮包的中年男子,臉上不知糊了泥巴還是砂灰,笑吟吟地衝着站在陳春霖和錢江前面幾米遠的汪昊喊道:“汪主任,咋電話都不打一個就來了呢?”
錢江眨眨眼,看清了那張黃色頭盔下花塌塌的長臉是他兄弟錢永富,腦袋裡立刻“轟”的一聲響,差點站立不穩。
陳春霖瞟了錢江一眼,對他的情緒詳裝不知,望着從山坡上走下來的錢永富說:“我還要感謝你們家老二,是他把錢給我墊起的,不過我不會要他吃虧的,我們家族中有做生意發了大財的,過一段時間從國外回來,多的錢都會給老二,你放心嘛,咹?”
“哦,哦。”錢江慌忙點頭,臉上卻笑不出來了,他知道陳春霖在撒謊,因爲在這之前陳春霖還不認識錢老二,肯定是汪昊在搞鬼,其目的不言自明:通過他兄弟把他綁上戰車。
錢江雖然氣得腦袋裡嗡嗡響,但畢竟是宦海浮沉過來的人,面子上還是竭力保持着平穩。應付完之後,陳春霖的車隊還沒有走出S市二環路,他就打電話給兄弟錢永富說:“你馬上到我辦公室來!立刻!”
錢永富立刻來了,而且不是一個人,還有他嫂子周亞男。
錢江一下子傻了,說不出話,旁邊的秦正明立刻退下,還拉上了門。
錢永富和周亞男叔嫂倆一付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等着遭收拾。
錢江從辦公桌後轉到前面,看着自己的兄弟和老婆那除了錢什麼都不認識的愚蠢相,準備好的兩個耳光沒有搧出去,只問道:“你們是不是早就來了?”
錢永富嗯了一聲,不敢多說,周亞男卻大大咧咧地走近他說:“你不要做起那個樣子子嘛?老二害怕你才把我拖起來,其實這是人家小汪不忘你的提拔之恩,他是喊我們先墊錢把陳春霖的祖墳修了,等快速公路開工了拿一段路給我們就啥損失都補起來還有餘。”
“沒條件嗎?”錢江邊問邊反手從辦公桌上拿起一枝煙叼在嘴上,又拿打火機點菸,但手抖得厲害,火苗和煙老是湊不到一塊,錢永富立即打了火遞過來說:“他龜兒開頭沒說,就今天你跟陳書記上山來時他才說的,要求你在拆遷方面配合一下,具體的就是那龜兒夏天在那兒頂起,拆遷弄不起走修路開不了工大家都沒得搞頭,這邊修祖墳我跟嫂子都陷了兩百多萬進去了、、、、”
“啪!”錢江的耳光終於打到兄弟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