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將軍稱敢用性命擔保皇帝並非要用這些孩子煉丹藥,可你憑什麼敢拿你的性命去擔保?!孩童……纔是一國的未來!誰能保證來日或將帥……或相宰之才,不是出自這些孩童之中?!你劉將軍一個人的性命……難道就比一千孩子矜貴?!你是怎麼敢說出那你性命保證這種話!”
劉宏臉色鐵青,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皇權君威?!呵!屆時……皇權要這一千個孩子的命!君威要這一千個孩子的命!劉將軍……你的死,能換回來這些孩子的命嗎?!”白卿言冷聲質問,“當年樑王拿孩童煉製丹藥送於皇帝服用之事,劉將軍忘了嗎?!我們都知道此事是樑王所爲,而樑王是奉了誰的命?!爲什麼事後皇帝要力保樑王平安無事?!劉將軍!你真的都忘了嗎?!”
“我們身爲軍人,浴血廝殺爲的是什麼?!爲的是保民護民!可你看看!你睜大眼睛看看!”白卿言指着那些滿目含淚又似帶着仇恨的百姓,“他們是我們捨命守護的民!可皇帝卻視他們爲草芥,視這些孩子的命爲草芥!你若爲了所爲皇權君威棄百姓於不顧,你對得起死去的兄弟們?!對得起死去的將士嗎?!”
白卿言所語,擲地有聲,劉宏都險些被白卿言說動。
“我們那個皇帝是個什麼德行!劉將軍比我更清楚!自私自利,爲了一己私慾……”
“鎮國公主!”劉宏打斷白卿言的話,目眥欲裂,高聲道,“你別忘了,你是晉國的臣!你這個鎮國公主都是陛下封的!”
“這個鎮國公主我不當了。”白卿言摔了手中的馬鞭,她轉過身,正兒八經面對劉宏,“白家子嗣,生來就要學護民安民這四個字!白家軍不戰死不卸甲,是爲了護衛百姓無憂無懼的太平山河!從不是爲了什麼皇權君威!我白卿言也好,白錦稚也罷……捨命死戰,也從不是爲了皇室!是爲了……賦稅供養我們的百姓!誰傷民害民,誰……便是我白卿言,是我白家,乃至整個白家軍的死敵!”
劉宏和白卿言之間,頓時氣氛緊繃,有劍拔弩張之勢。
跪地叩求白卿言的百姓們還能看不出這是怎麼回事兒?紛紛看向白卿言……眸中含淚帶光,鎮國公主這是要拼死護民了!
晉國百姓祖祖輩輩口口相傳的,說白家是晉國脊樑,說白家是晉國鎮國柱石,說白家軍是護民愛民之軍,是真的!
“鎮國公主!你這是要……要……”劉宏遲遲不敢說出那個“反”字,因爲他不敢確定包括楊武策在內的這些帶回晉國的十幾萬降卒,是否會聽他的號令。
不……這些降卒是絕不會聽他號令的,剛剛看到楊武策的反應他就知道了,楊武策只聽鎮國公主的號令。
“鎮國公主!”春暮城的縣令踮着腳尖伸長脖子,隔着楊武策等人高馬大的將士朝裡面喊,“鎮國公主!下官乃是春暮城的父母官,請見鎮國公主!”
負手而立的白卿言轉頭朝府衙門口望去,道:“讓他進來!”
劉宏心裡憋着一口氣,但人微勢寡又不敢真的逼着白卿言說出那個反字,負氣站在一旁,心裡卻又在盤算他應當如何應對。
那春暮城縣令,避開楊武策的刀尖,小心翼翼收腹從攔在府衙門外將士的間隙中擠進來,他拎着官府下襬,小跑至白卿言面前跪下。
“鎮國公主明鑑,是大都城來了聖旨,命下官在春暮城召集一百童男童女,在五月初四必須送達九重臺!可我們春暮城實在是湊不齊啊,
下官和守城將軍李將軍湊銀子買了十幾個孩子,可五月初四把孩子們送到九重臺是來不及了,我二人又散盡家財懇求前來接孩子的使臣寬限,那使臣這才答應只要今日下午能出發,願意替春暮城在陛下面前美言,看看能否寬恕春暮城百姓延遲之罪,如今……就差今日被鎮國公主救下的那兩個童男童女,就可以出發前往九重臺!”
縣令擡頭望着白卿言:“下官自己人頭不保不要緊,就怕天子發怒,百姓都跟着遭殃啊!”
來的路上,縣令已經知道白卿言在城外救下了兩個孩子的事情,
“鎮國公主有所不知,不止春暮城,還有龍陽城、濮文城、幽化城……上面全都給分派了一百童男童女!那龍陽城的守城將軍和縣令聽說這樣的聖旨, 兩人巨不遵從,結果被來傳旨的使臣斬了頭顱不說,妻女也沒有能倖免!龍陽城還有連夜帶着孩子跑的百姓……被抓回去可都是全家包括鄰里都被殺了頭啊!”縣令說到此處忍不住痛哭,真心實意的傷心,“陛下還下旨,要徵召方圓百里的成年男子去修建九重臺,還要限期趕到九重臺,否則也是死路一條,禍及全家,也有不少百姓已經被殺了!”
劉宏睜大了眼,負在背後的拳頭顫抖着,對待自家百姓,竟然永如此殘暴的手段。
連坐這樣的律法,早就因爲殘暴而被棄之不用,如今竟然又在晉國盛行起來。
“下官想着,孩子送去九重臺,也說不準不是用孩子的性命煉丹呢?雖然希望渺茫,可總好過……一城的百姓都被殺啊!”縣令說道此處,膝行上前,看向那些將孩子護在身後的百姓,叩首,“是在下對不起諸位,身爲諸位的父母官,卻無法護住我們春暮城的孩子!”
縣令話音一落,就聽有孩童喊着爹,朝縣令的方向跑來。
百姓們這才認出,那七歲的孩童竟然真的是縣令的孩子!
縣令一看到自己的兒子,眼淚頓時涌了出來,抱着孩子失聲痛哭,又對百姓說:“我買孩子,並非爲了替代我自己的孩子,是因爲我們春暮城實在是湊不夠了!”
那七歲孩童躲在縣令的懷裡嚎啕大哭,還有那些被買來的孩童立在一旁,沒有父母無人問津,顯得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