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若元和趙鈺罡之間,並沒有信任可言。不僅沒有信任,甚至有大仇,因爲中間隔着一個彭明義。
當年趙鈺罡伏殺西寧衛的士兵,謝同甫又借李氏之手,毒殺彭明義。這兩個事情,蕭若元雖然沒有證據,卻可以推測出來。
爲了權勢、兵力,手段如此狠辣的人,蕭若元怎麼信得過?
但是,他不信任趙鈺罡是一回事,如今局勢危急又是一回事。西燕大軍入侵,安西都護府必須和西寧衛聯合,纔有可能抵擋得住！
他深知趙鈺罡的狠毒,卻又深知趙鈺罡對軍功、權勢的渴求。西燕大軍入侵,若是文鎮、昆州不保,趙鈺罡的西寧衛大將軍,怎麼可能還存在?甚至還有殺身之禍。
守住文鎮、昆州,實則就是守住他看重的權勢。所以蕭若元認爲,趙鈺罡一定會前來救援,除非他不要命了！
雖然相信趙鈺罡會前來救援,但是蕭若元還是不敢有任何鬆懈。
除了再次派士兵前去西寧衛之外,還加強了堡壘、城牆等的佈防,還召集了安西府兵,做戰前的動員,也就是讓士兵們做好死戰的準備。
五萬府兵對抗三十萬敵軍,就是以卵擊石。這樣的絕境,蕭若元不希望遇上,但是守住文鎮,是他和安西府兵的職責和使命。
“諸位兵將們,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就是我們盡忠報效朝廷的時候了！爲了我們的父母兄弟、爲了我們的鄰舍鄉里,我們必定要守住文鎮！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蕭若元聲如洪鐘,響徹安西都護府的校練場,他的前面,是站得筆直的安西兵將。
安西府兵,籍貫基本都在西寧道,尤其集中在昆州、倚邦一帶。他們的父母兄弟。都在昆州,他們的鄉里姻親,也都在昆州。
西寧衛的士兵可以退,他們絕對不能退！如果西燕敵軍攻陷文鎮、昆州。那麼這些安西府兵,就失去了他們的至親,就無容身之所。
他們必須有死戰到底的決心和勇氣,不僅僅是因爲保家衛國的士兵使命,更因爲他們背後的至親、家園。
蕭若元此番話語,重點就在這裡。士兵們,爲了你們的親人,拿起兵器,死守文鎮！
“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安西府兵們高舉着手中的兵器,齊聲喊道,校練場內響聲整天。兵將們臉上堅毅果敢的神情,配合這種如虹氣勢,讓人熱血沸騰。
沈餘宏第一次見到這樣震撼的場面。心中覺得激盪不已。往日裡,校練場也有衆多兵將在訓練,卻沒有今日的氣勢。
臨到戰前,沈餘宏才真切地感覺到戰場的凜冽,也深刻感受到府兵們的殺意。
這就是大戰在即,府兵們的真正面貌?！就連平時幾個嬉笑懶散的士兵,腰身也挺得筆直。兵器握得緊緊的！
沈餘宏自己,也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大刀。他也略懂武藝,先前是佩劍的,自入了軍中,就改用大刀了。——戰場上,沒有那一種兵器。比軍中大刀這種標配更有殺傷力。
“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沈餘宏張開了喉嚨,跟着府兵們高喊,表達着奮戰到底的決心。
就在這時。有士兵急報:
“報！西寧衛一萬先鋒急軍,即將到達文鎮。趙大將軍,已經下令集兵。其餘的西寧衛士兵,會隨後趕來！”
原來是西寧衛有迴音了,而且傳來的還是一個大好消息！前去西寧衛的府兵,已經回到文鎮了,立刻向蕭若元作出彙報。
聽了這個消息,蕭若元鬆了一口氣。他最擔心的情況,沒有出現。他原先聽了沈餘宏的話語,還真的擔心西寧道會再出現一個蔣博文,看來是他多慮了。
西寧衛的先鋒軍已經到來,那麼西寧衛其餘的士兵,就一定會來支援。
合安西都護府和西寧衛的兵力,再加上文鎮的防禦,必定可以阻擋住西燕的攻勢,也足可以支撐到嶺南衛士兵的到來！
到時候,大永和西燕兵力相當,但大永站了地利之便,文鎮和昆州必定能守得住。
想到這裡,蕭若元雙眼更加銳利,神色也更加堅毅。
“諸位兵將！西寧衛先鋒軍即將到來了,文鎮必定能守得住！我們的親人、家園也必定安然！”
希望和信心,加上堅不可摧的守護勇氣,再一次在校練場上出現。
沈餘宏看着這依然令他震撼的場面,心中卻起了一絲不祥的感覺。
這兩年,蕭若元拔起了趙鈺罡在安西府兵中的勢力,又通過彭瑾來削弱趙鈺罡在西寧衛的威信,令得趙鈺罡惱恨不已。
趙鈺罡都恨不得殺了蕭若元,又怎麼會這麼迅速地往文鎮派兵呢?爲了權勢?這會不會太牽強了?
當沈餘宏把自己的憂慮,向蕭若元表達的時候。蕭若元反而平靜地問道:“這兩年,我和你父親想盡了辦法,都沒有辦法將趙鈺罡和謝同甫拉下來,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沈餘宏一愣,然後搖搖頭。這個問題,他沒有想過。
“這說明,趙鈺罡和謝同甫很聰明。聰明的人,加上握有權力,才能獨霸一方。你以爲他們會捨得這些好處嗎?”
如果西寧道都沒有了,西寧衛大將軍和西寧道觀察使,還會有嗎?
“說到底,你不是軍中的人。所以不知道,再狠毒的人,到了敵軍壓境的時候,只有活下來和死去這兩種選擇。”
蕭若元又再說道。他相信趙鈺罡來救援,還有這個原因。不管趙鈺罡和謝同甫爲了上位,做了多少狠毒事,但是到了這個生死存亡的時候,他們只有禦敵死戰,才能活下來！
有什麼,是比活下來更重要的?
“……”沈餘宏一時無語。或許蕭若元說的,纔是正確的?他進入軍中的時日尚短,所以不清楚作爲士兵、將領的堅守?
雖這樣想着,沈餘宏仍無法揮去心中的憂慮。在緊急備戰的時候。他還匆匆給沈則敬去了信,說了自己的憂慮,讓他去查查西寧衛的事情。
彭瑾在西寧衛中,想必能知道趙鈺罡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安西府兵們。按照蕭若元的指令,在城牆、堡壘、城門處佈防,做好了守城的準備。
沒多久,西寧衛先鋒軍就來到文鎮了。一萬士兵,並不是個大數目,但這是一個信號,他們身後,還有十一萬士兵,這纔是蕭若元看重的力量！
“大人,西寧衛先鋒軍前來救援！末將送壽。見過大人！”
帶着一萬先鋒軍前來的將領宋壽,是趙鈺罡的副將宋壽。在趙鈺罡就任西寧衛大將軍的時候,西寧衛的先鋒軍,就由宋壽統領了。
蕭若元在這一萬先鋒軍中,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這些士兵。也是他當年帶過的。
“西寧衛先鋒軍,見過大人！”西寧衛的士兵,也這樣說道,有幾個甚至眼眶發紅。
這些士兵,讓蕭若元想起了在西寧衛的時候,彷彿有了和舊部共同抗敵的感覺。
“好！西寧衛先鋒軍,是以勇猛和不畏死見稱。這一萬先鋒軍。就分散入府兵各營之中。宋副將以爲如何?”
在這些先鋒軍到來的時候,蕭若元就想過如何安排這一萬人。讓他們去守城牆、城門這些險要位置,是萬萬不行。他對趙鈺罡的戒心,是不會放下的。
“末將本應聽從大人調配。只是大將軍很快就會帶着西寧衛士兵前來,若是先鋒軍太散,恐起不了作用……”
宋壽有片刻遲疑。然後這樣說道。顯然,他是不想這一萬士兵太過分散。
“守城之位,一萬人難安置。這樣,五千士兵有宋副將帶領,隨時候命;另外五千則調入各營。如何?”
蕭若元也知道西寧衛的士兵,不會隨意讓他調配,便想了這個折衷方法。若是趙鈺罡帶兵前來,這先鋒軍還是西寧衛的士兵。
“末將但聽大人吩咐！”宋壽肅穆道,對蕭若元這個安置辦法是接受的。
就這樣,五千西寧先鋒軍,被混進了安西各營府兵當中。當然,緊要的佈防位置,守着的,還是安西府兵。
剛安置好西寧先鋒軍,前方的斥候就送來急報了:“報！西燕先鋒已經翻過莫窟山！”
西燕先鋒翻過了莫窟山,西燕大軍緊隨其後。那麼,外敵就要到了！
下一刻,安西府兵就吹響了緊急號令,大軍襲來的信號,隨即傳遍了文鎮。
隨着號令想起,文鎮的氣氛就更加凝重了,彷彿是陰沉的天直接壓下來一樣。
安西府兵和西寧先鋒軍,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大戰的到來。
文鎮城牆上站着的士兵,則緊緊盯着遠處,看着一望無際的草地邊緣,會出現什麼。
終於,草地邊緣,出現了一個個黑點,黑點最後匯聚成一條條黑線,最後是一大片的黑色！
黑色騎兵在陣前,西燕大軍,出現在安西府兵的實現範圍之內了！
“嗚……”號角再次被吹響,文鎮中的所有士兵,都將大刀抽了出來。
城牆上的士兵,已經拉起了弓弩;守城弩牀旁邊的士兵,已經趴下了。
大戰,一觸即發！
一更！昨天說好的四更,無法實現。今天我會盡量多更,請大家多多擔待。感謝愛唱歌的楓樹、梅舒、風中的葉子在飛舞、紫凝的粉紅票！感謝sunflower889、蘇子hana、kssherry、糊塗蟲蟲兒的打賞！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