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應南圖不如意,沈寧也覺得不好過,兩人就如何應對接下來的事情不斷地交換着意見,把負責傳遞信件的秋梧累得是夠嗆。
自從去年十一月在天寧寺見面以來,沈寧和應南圖就沒有再見過面了,這大半年來,都只是信件來往,但這一點也不妨礙沈寧和應南圖兩個人對彼此的熟知和信任。
通過信件,應南圖知道了沈餘宏娶妻的事情,也知道了沈家對廷杖的不認同;當然,沈寧知道了應南圖封世子一事擱置,也知道了五皇子府密探暴露之事;其中更有秋梧和陳成的互通有無,就連永寧侯夫人李氏又有身孕了這樣的小事,也都被秋梧當作八卦說給沈寧聽了。
永寧侯夫人老蚌生珠,博得了永寧侯應平川的歡心,又有上官長治從中作梗,也使得應平川改變了爲應南圖請封世子的主意。
應平川素來更喜歡李氏所生的嫡次子應南謀,若不是礙於嫡長次序,應平川早就爲應南謀請封世子了。
先是,應南圖設計讓應平川知道了李氏和應南謀的狼子野心,所以應平川才遞上了請封的摺子。沒想到李氏有孕之後,做低伏小的,應南謀也作誠心悔改狀,應平川很快就記得自己最疼愛的,還是應南謀了。這樣一來,他的心就軟了。
他爲應南圖請封世子之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說有了後孃就有了後爹。親生骨肉也抵不過枕邊人的輕言細語啊。”知道了應平川改變主意的原因,沈寧感嘆道,隨伺的春詩和秋歌也贊同地點點頭。
春詩因爲秋梧的原因,對應南圖的事情多少也有所瞭解,不過她也和秋歌一樣。很識趣地沒有說什麼男女大防的問題,況且她對沈寧也極爲信任和放心,她知道姑娘做任何事情都有分寸。
沈寧和應南圖再次見面,還是在天寧寺,也還是槐花蕩瓊花浮香一路到天涯的時候,離當時應南圖月下長嘯,快整整一年了。
沈寧和應南圖在馥郁芬香之中再見時,兩人相視一笑。想起去年的情狀,都覺得彼此變了不少。在應南圖看來,沈寧高了許多,身形也豐腴了一些,原本清秀的臉孔也端麗了許多,有一種少女特有的鮮活之氣。那如黑晶閃耀的雙眸依然有灼灼光華,是最動人之處。
而沈寧眼中的應南圖,臉上多了幾分滄桑之氣。本就深遠的眉目,如今看來更深不可測了。
“那個暗探的事情……”“五皇子府的暗探……”沈寧和應南圖同時開口道,隨即發現兩個人說的都是同一件事,兩個人心中都有些好笑。
看來這兩個人都認爲五皇子的事情纔是最重要的事情,至於應南圖封世子的事情,倒排在後面了。
“暗探的事情,暴露是遲早的,只是沒有想到他們的動作那麼快。”應南圖緩緩說道,暗自惋惜。
其實應南圖早已安排那暗探離開了,只是那暗探遲遲不肯走。因爲只要他一離開,在當前的情況下。應南圖根本就不可能再插人進五皇子府的,爲了這難得的消息來源,他一定要留在那裡作耳目,結果就遇害了。
聽了應南圖的話,沈寧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應南圖有這樣盡忠的屬下,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是現在人都沒了,實在令人惋惜。
受沈華善的影響,沈寧也一直認爲,人活着纔是最重要的,人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五皇子府有高人坐鎮。”應南圖沉默了半響,說出了這個結論。
自暗探遇害後,他再一次仔細分析了上官長治的種種決策和舉動,發現五皇子府的行事比之前有了不少變化,更加低調和內斂了,看不出深淺來,這不不是什麼好消息!
許三思、李可安等五皇子府幕僚的辦事風格,應南圖是熟知的,就從封宮的事情看來,不像是許、李等人的手筆,這就說明,五皇子府出了個高人,並且這個人在五皇子府有很高的權威,不然上官長治不會聽從他的意見。
只可惜,應南圖也沒法查到那個人是誰,五皇子府又將會有什麼動作。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沈寧回道。其實不是她想的,而是前世的經歷告訴她,五皇子府確實有高人坐鎮,她只見過那個人幾面,只知道那個人的樣子,卻不知道他到底是誰,直到她被囚冷宮,她也不知道那個人的真正身份。
應南圖的分析是對的,卻不全對,沈寧知道那個人一直都在爲上官長治辦事,只是藏得很深。太子死後奪嫡逼在眼前,那人的作用就更加凸顯了,這才讓應南圖捕捉到蛛絲馬跡,猜測五皇子府有這樣一個人。
“你說李可安、許三思等人會不會知道這個人?能不能從他們那裡下手得知這個人是誰?”應南圖問道,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可是仔細一想,他自己就否決了這個可行性,現在他也根本無法接觸到許三思、李可安等人,還怎麼下手呢。
這個方向,沈寧也早就想到了,也早就吩咐蚍蜉從李可安等人那裡探聽消息,可是李可安、許三思等人既然是上官長治看重的幕僚,他們的身邊自然就有許多防範,在李可安不見了那盒花粉之後,五皇子府的幕僚就直接搬進五皇子府裡了,就像隱形了一樣,如流處和蚍蜉的人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了。
沈寧猜想他們現在只爲上官長治出謀劃策,沒有再直接參與行動了,這樣一來,通過他們找到那個高人的辦法就行不通了。
“這個,看下去再說吧。怎麼請封的摺子會被擱下來了?永寧侯到底是什麼打算?”沈寧問了應南圖有關世子的事情。
應南圖的一切對於沈寧來說,都是變數,她對於這個變數的要經歷的方向和軌跡,毫無把握,只能見一步分析一步了。
但她知道一點。那就是永寧侯世子之位很重要,代表着永寧侯府的將來。不管是爲了應南圖還是爲了沈家,沈寧都希望永寧侯世子之位能落在應南圖身上。只要應南圖成了世子,成了將來的永寧侯,那麼,上官長治登位的可能就又少了一分。
“有什麼打算?”應南圖譏笑了一下,心中是百味雜陳。對於這個父親的心思,應南圖已經掌握得很清楚了。
請封世子之事擱置。固然有上官長治阻撓和李氏有孕的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父親一直看中的就是弟弟應南謀,或許應該這樣說,父親看中的,是和李氏、應南謀有緊密聯繫的上官長治。
父親這是希望勳貴之家擁有實權,他想走的。就是扶持上官長治上位這條路。
“勳貴之家掌權?這……這可是皇室中事啊。”聽了上官長治的分析,沈寧訝異地低說了這麼一句。
原本她還以爲是李氏的枕頭風厲害,沒想到永寧侯的心這麼大。難怪前一世他會極力支持上官長治登位了,原來是要掌實權啊。
勳貴之家在奪嫡之上保持中立明哲保身才是上策,永寧侯的心太大,這是要闖禍的!
“其實這也沒有什麼,一直以來,局面就是這樣的,也沒有多少影響。”應南圖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
這也是大實話,李氏之所以敢肖想永寧侯世子之位,之所以敢明目張膽在安靖刺殺應南圖,依仗的就是李貴嬪和上官長治。而上官長治爲了得到永寧侯府的支持,也必定除去應南圖的。
應南圖和上官長治。原本就是水火不容的關係,現在多了永寧侯的心思,也只是加重兩者的不相容,別的,倒沒有什麼。
“其實,要改變永寧侯的心思很簡單。那就是上官長治沒有登位的希望。”沈寧說道,這是她想到的最直接又最有效的法子,也是符合她一貫的做法的。
永寧侯想要實權,爲什麼看中的是上官長治而不是別的皇子呢?那是因爲上官長治最合適,有了姨甥這一層關係在,永寧侯才能得到他想要的實權。
所以問題的關鍵是上官長治,一旦他落敗了,永寧侯的心思也就歇了,世子之位就是應南圖的了,打大老虎,就是這麼個道理啊。
聽了沈寧的話,應南圖點點頭,原本他就是這想的,也知道沈寧一定會這麼想。一直以來,應南圖就知道,他和沈寧的方向是一致的,雖然他不知道沈寧爲什麼對上官長治有這樣大的仇恨,但是這一點也不影響他們共同對付上官長治的決心。
於是,這一對奇怪的男女,想方設法避人耳目在天寧寺見了一面,卻只是討論如何應對關於五皇子府和奪嫡局勢的種種事情,完全沒有說到一點半點私情和暗意,這也算世間少有了。
當應南圖日後想起自己這個時候的表現時,也不禁暗暗失笑,只商量如何對付上官長治,真是白白辜負了這花前香下美好的氛圍,自笑道:“花正香時,人正懵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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