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欲’爲景興帝選秀,以充盈後宮,以綿延國祚。這個事情,在太后召見了宗正卿上官棠和禮部尚書魏晉度之後,就傳了出來。
這不是什麼隱秘的事,沒必要瞞,也瞞不住。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景興帝后宮的‘女’人們,反應不一。
皇后左氏因爲落胎,還在坤寧宮中調養着身體,乍聽得這個消息,她還有些呆愣,隨即,眼睛就溼潤了,臉上無比難過。
新帝登基,後宮必定會爲之一新,她作爲後宮之主,當然清楚這一點。只是,她落胎不久,身體都還在將養着,如今後宮就要大張選秀。情何以堪,說的,就是她如今這般情況吧?可是吃得了鹹魚抵得了渴,她既然入主坤寧宮,這些,她便都要笑着接受。
“‘春’喜,着御膳房的滋補湯水端得密些,本宮要儘快將身體養好。”眼裡的淚意漸漸散去,左氏的臉‘色’復又端莊起來。
而在永和宮中,雅妃聽着大宮‘女’香巧的稟告,一直掛着的淺淺笑容也頓了頓,復問道:“選秀?”
“是的,聽說,太后娘娘已經召見了宗正寺和禮部的官員了。道是現在開始準備,皇上三個月孝期一滿,這些姑娘就可以進宮來了。”香巧回答說道,並沒有多加措詞。
見到雅妃沉‘吟’不語,香巧試探着問出一句話:“主子,這個事情……要不要告訴那邊去阻止?”雅妃這個樣子,她一事拿不準這是什麼意思。
阻止?怎麼阻止?新帝登基,充盈後宮,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那邊也不能阻止這個事情。這個事情,她早有心理準備,只是想不到會這麼快,那些嬌嫩的新人們,一旦進來後宮,皇上留在永和宮的時日必定會少了。
雅妃知道,再怎麼絕美的臉蛋,總有看膩煩的時候,新鮮,纔是最重要的。況且能被選中的秀‘女’,才貌必定不差。想到這些新人們即將進宮,雅妃的眉頭就輕蹙。
“主子請放心……那些庸脂俗粉,絕對比不上主子的。”見到雅妃皺眉,香巧勸慰說道。雅妃這樣的容貌,就算宮中再進來多少新人,也絕對不能將她壓下去的。
聽到香巧的話語,雅妃笑了笑,沒有妝扮的臉孔顯得出塵脫俗。在這後宮中,容‘色’,非常重要,但絕對不是最重要的。不然,如今居住在壽寧宮中的,爲什麼不是當年‘豔’絕後宮的慕妃呢?
所幸,在這後宮之中,自己依靠的,不僅僅是這容‘色’,這點小‘波’瀾倒也不足畏懼。雅妃想到這裡,笑了起來,心中的憂慮輕輕放下。
她卻沒有想到,後宮之中,還有另一番大‘浪’,在等着她。
“奴才見過沈大人。”紫宸殿外,內‘侍’首領唐密見到沈餘憲,停了下來,這樣說道。他身後跟着幾名小內‘侍’,也低下頭來給沈餘憲行禮。
“唐首領折煞下官了。論起品級來,下官應該想向唐首領行禮纔是。以後同在紫宸殿當差,還請唐首領多多提點。”沈餘憲笑着說道。
景興帝登基之後,沈餘憲和衛真這四個太子舍人,也隨之晉官。他們就任太子舍人不到一月的時間,就已經升官加職,開創了大永官員升遷的速度記錄,令得其他朝官各種羨慕嫉妒恨。
如今,沈餘憲和衛真,調入了殿中省,任從五品殿中丞一職;而左彥和卞乎義,則在中書省任職,爲正五品中書舍人,比沈、衛還要高一等。這是因爲他們曾跟隨景興帝‘侍’疾有功,高一等,也很正常。
沈餘憲在殿中省任職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平時和唐密見面的機會也不少。兩人在紫宸殿‘門’外打聲招呼,實是常事,時刻跟在唐密身邊的幾個小內‘侍’都是知道的。
沈餘憲見到唐密十指‘交’叉做了個揖,臉上的笑意就加深了。他點了點頭,看向那幾個依然低着頭的小內‘侍’,隨即也回了個十指‘交’叉的動作。
壽寧宮內,疏枝看着容太后,‘欲’言又止,神‘色’頗爲躊躇。
“疏枝,你有什麼事,就說吧。”容太后停下翻看各家朝官姑娘畫像的動作,然後問道。
“奴婢這兩日聽到一則消息,不知道當說不當說……”聽了容太后的問話,疏枝的語氣有着不確定。
“你跟在哀家身邊,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有什麼當說不當說的?說罷,哀家聽着。是什麼消息?”容太后的臉‘色’不變,心裡卻是有些好奇。疏枝是自己身邊的老人了,令得她這樣爲難的,到底是什麼消息?
“奴婢……奴婢聽得宮中宮‘女’內‘侍’傳言,道是當日重華殿中,在庸王妃身邊‘侍’候的宮‘女’,曾在永和宮進出過……有不少宮‘女’內‘侍’都見到過。”疏枝遲疑地將聽到的話語說出來。
皇后落胎雖然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容太后一直記掛這個事情,也曾派出疏枝去查探這個事情,就是想看一看,究竟是誰在背後搗鬼。
可是隨着婚後杖殺了重華殿中的人,這個事情還以爲斷了線索的。沒想到如今又有了頭緒。疏枝聽到的消息,還和景興帝最寵愛的雅妃有關!
“永和宮?可查清楚了?雅妃最近風頭太盛,這會不會是別人落的局?”聽了疏枝的話語,容太后皺着眉頭說道。這個消息,來得突然,她覺得奇怪。
“奴婢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前去查證了一番。這個消息……最初是從永和宮中傳出來了,聽說是某個粗使宮‘女’不小心說漏了嘴。”疏枝斂目回答,這樣的風聞,最難確定其真實‘性’,能夠查到源頭在永和宮,疏枝已經盡力了。
“奴婢順着這個粗使宮‘女’查下去的時候,卻發覺……”疏枝覺得自己喉嚨乾澀,那件事不知道怎麼開口。
“發覺什麼?疏枝,有話一次說完。哀家乏了。”聽得疏枝再三的停頓,容太后微微不悅了。疏枝不是第一天跟在自己身邊了,往日一向利落,怎麼今天說話總是漏半截!
“卻發覺,永和宮的白‘玉’蘭下,竟埋着幾個偶人。那做偶人的黃砂棉,只在直隸一地有,而少府監發給宮中的布料,都沒有這種黃砂棉。奴婢也查過了,這樣的物件,應該不止幾個,‘玉’蘭樹下,應該還有……”疏枝硬着皮頭說出這些話語,料想容太后聽到這些也不會好受。
果然,疏枝的話語一下,容太后的臉‘色’就驚變!巫蠱厭勝,這是後宮殺人於無形的物件,沾之即死!後宮之中,只要是牽涉進巫蠱之罪的,動輒就是滿宮皆死的結果,從主子到宮‘女’,無一人能倖免!
如今,在永和宮中,竟有這樣的物件!還是隻有直隸纔有的黃砂棉!不管真相是什麼,只要永和宮中出現這個東西,爲了自己的皇兒,爲了後宮的安全,她這個太后,就絕對不能不管此事!
查到了這份上,已經不是皇后落胎的問題了!如果在永和宮中真的找到那樣的東西,那麼雅妃,她定是留不得!
“給哀家擺駕!不用通報,速去永和宮!”顧不得現在已經是亥時,容太后這樣吩咐道,帶着疏枝及一衆宮‘女’內‘侍’,匆匆趕往永和宮!
“母后,您這是……”景興帝小心翼翼地看着一臉震怒的容太后,不明白她這麼晚出現在永和宮中,是爲了什麼。
今晚他剛好宿在永和宮中。雅妃正小意溫存地和他擺‘弄’着棋譜,忽而就聽得宮外傳來了喧鬧的聲音。
他還道是哪個這樣大膽,正想吩咐着拉下去打殺了的,卻沒有想到,發出這樣喧鬧的,竟然是本該在壽寧宮中安寢的容太后!
容太后帶着大宮‘女’疏枝,冷凝着臉,吩咐宮‘女’搬來紫檀雕‘花’椅,就在院中坐下了。隨即,冷聲吩咐道:“給哀家挖!疏枝,你且仔細看着!”
說罷了這些話語,容太后看都沒有看景興帝和雅妃一樣,只看着永和宮中那一排高大的‘玉’蘭樹,她倒要看一看,這芳香之下的,是不是真的藏了那等骯髒的物件!
雅妃看着這樣的容太后,不知道爲什麼,心跳猛地加速了,手腳開始顫抖。她嬌‘豔’無比的臉上,試圖‘露’出一絲笑容,卻始終揚不起嘴角。
肯定是出大事了!不然太后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是什麼事情,怎麼避免!雅妃心頭涌起無盡的恐懼,彷彿覺得危險就壓在自己頭上。
當她看到疏枝帶着幾個宮‘女’內‘侍’拿來鋤頭,在永和宮中挖起來時,心中不祥的感覺更甚了!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
她只能嬌弱地看着景興帝,楚楚可憐的樣子,讓景興帝心頭震了一下。
“母后……”景興帝繼續開口道,可是他還沒說出下面的話語,那邊的疏枝就驚叫了一聲:“啊!”
她應該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語氣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忍不住這樣驚叫出聲,而原本圍在‘玉’蘭樹下的宮‘女’和內‘侍’,也起了一陣‘騷’動!
容太后、景興帝和雅妃三個人都看向了那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隨即,疏枝慘白着臉‘色’,將‘玉’蘭樹下挖到的東西送到容太后面前。當容太后和景興帝看清楚那是什麼東西的時候,也壓抑不住地驚叫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