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衙門成立得早,又有李曄大力支持,觸角早已遍佈九州。
莫說幽州這麼大的動靜,便是淮南節度使高駢今天吃了什麼,西川節度使王建昨天跟哪個小妾過的夜,他如果想知道,都能一清二楚。
兩人在官道上並肩而行,李曄皺眉道:“盧龍軍雖然桀驁不馴,但畢竟戍邊多年,每年都有許多將士戰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劉守光竟然跟契丹勾結,還真是數典忘祖。”
宋嬌嘆息道:“野心面前,什麼道德都是虛無的。”
午後,李曄到了幽州城門前。
他負手望着牆體上那兩個遒勁古樸的隸書字體,面色談不上有多愉快。
幽州已經戒嚴,城門禁閉,城牆上甲士林立,嚴陣以待,附近半個行人也沒有。
李曄和宋嬌站在空曠的城門前,格外引人注目。
他倆一個身姿挺拔,丰神俊朗,一身君王之氣,一個風姿卓絕,容貌傾國傾城,看一眼就不會忘記。就算兩人沒有釋放修爲威壓,城牆上的甲士也知道來的不是普通人。
他倆只是站在城門前,城頭的守軍甲士硬是不敢出聲,連喝問他們身份的膽量都沒有。片刻之後,一名小校急匆匆來到城樓前,終於敢出聲詢問李曄的身份:“城下何人?”
李曄淡淡道:“李曄。”
“什麼?安......安王殿下?!”小校面色鉅變,結結巴巴連話都說不清了,就算他們沒見過李曄的人,也聽說過對方連仙人境都可斬殺的修爲,此刻哪裡還站得穩?
“快,快報知節度使,報知黃將軍!”小校轉身大喊,已是滿頭汗水。
李曄淡淡道:“不用通報了,劉守光還沒有讓孤王在這等他的資格。”
他話說完,輕輕一撫衣袖,高大厚重的城門陡然一震,隨即便整個向內倒下,轟的一聲砸在地上,煙塵四起。
李曄邁步進入甕城,城樓已經亂成一團。等他到走到內城門的時候,城門同樣轟然倒塌,幽州主街便出現在他面前。
城門接連倒塌,城牆都跟着震了兩下,這個震動幅度並不大,但許多守將將士已經軟倒在地,而且久久沒有爬起來。
他們面色蒼白,渾身發抖,眼中滿是驚恐之色,好似看到大禍臨頭。
練氣修士也只能勉強看到,李曄和宋嬌的身形在主街上閃爍了幾下,就消失在視野中。不等他們擦亮眼,節度使府的方向,就傳來震天動地的聲響,好似整個府門都坍塌了。
修士們面面相覷,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感到手腳冰涼。
他們早就聽說過安王厲害,卻不知道厲害到這個地步。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此刻他們終於明白過來,什麼叫螢火之光也敢與日月爭輝。
李曄一腳踩塌了幽州節度使的府門,身姿飄若驚鴻降臨主院,引來此起彼伏的驚呼和怒喝聲。旋即數十名修士從各個地方掠起,向李曄出手。
這些修爲最高不過練氣九層的修士,對李曄而言就跟蒼蠅一般。他揮了揮衣袖,這些人便悉數吐血倒飛出去,撞塌了院牆房屋被埋在廢墟中,再也爬不起來。
整個府邸中的甲士、修士、僕役丫鬟,見到這一幕,都驚恐的摒住了呼吸。莫說奔走逃竄,他們連手腳都不敢動了,一個個僵在原地,大氣不敢喘。
不過讓李曄意外的是,劉守光與黃行欽並不在府中。
他找來長史一問,原來劉守光和黃行欽聽說他已經到了定州,並且還受到義武節度使款待,當即嚇得三魂丟了兩魂,連夜偷偷離開幽州往長城遁走了。
“看來是去投奔契丹的援軍了,就是不知道契丹援軍到了何處。”宋嬌說道。
“到了何處都一樣,他們還得乖乖滾回草原。”李曄哂笑一聲,一卷衣袖向北飛去。
這一日,幽州軍民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盛景。在李曄離開城池向北而去後,百十名真人境以上的妖族修士,如雲一般從城池上空飛過,前赴後繼趕往長城邊關。
......
是日夜,劉守光和黃行欽兩人,倉惶趕到邊關古北口的時候,已是近乎披頭散髮。
他們一路上碰到了許多身着青衣的修士,那些人一個比一個彪悍,見到他們二話不說就亮出兵刃動手。他倆從幽州帶着的隨從修士,就這樣一批批死在半路上,就算黃行欽本人都受了不輕的傷,兩人差些趕不到邊關。
劉守光繼任節度使邸報還沒傳到邊關,守軍將士也不認識他,好在黃行欽久在邊關征戰,倒是認得守關主將,兩人這纔沒被對方給綁了。
被對方問起爲何這番模樣到了邊關,劉守光和黃行欽都是相對無言。還沒看到李曄人影就倉惶而逃,這種事怎麼說都太過丟人。
而且要是讓守關將士知道,李曄已經到了幽州,他們倆孑然一身,恐怕還有被對方制伏的可能。畢竟對邊關將士而言,戰績輝煌軍功卓著的李曄向來深受敬仰。
“公子出門歷練,不巧遇到了契丹修士入境劫掠,兩相交戰,故而成了這番模樣。”黃行欽編了個謊言,他也不敢說劉守光已經繼任節度使。
守將一聽是這麼回事,立即面露愧色,畢竟有契丹修士入境了,他們也有責任。不過既然是能傷到劉守光和黃行欽的高手,他們就算碰到了也打不過,對方悄然潛入,倒也沒有什麼辦法。
守將忿然道:“這些年契丹蠻子行事愈發猖獗,時常興兵犯境不說,修士更是經常成羣結隊越過長城,防不勝防,給邊地軍民帶來莫大災難!”
黃行欽咳嗽兩聲,作出同仇敵愾的樣子:“這些契丹蠻子的確罪不可恕,早晚叫他們身死族滅!”
守將肅然頷首,正打算說什麼,忽然聽到一個滿是戲謔的聲音:“黃將軍這麼着急讓契丹族滅,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該跟你見面了,這可不是對待朋友應有的態度。”
“什麼人?”守將拔刀四顧,神色戒備。
“不用找了,在你身後呢。”耶律阿保機笑容滿面。
在守將渾身一震,回身劈斬之前,他已經一記手刀砍在對方脖子上,竟然是直接將對方的頭顱削掉!
“敵襲!”守將身旁的將士們,見狀無不大怒,紛紛拔刀衝向耶律阿保機。
然而這時,關外已經有百十個黑影飛掠上來,向守軍將士出手。他們修爲強大,最低也是真人境的實力,這些邊關將士哪裡抵擋得住,沒兩下就被斬殺殆盡。
耶律阿保機輕描淡寫揮出幾掌,便將面前的邊軍將士轟得粉身碎骨、血霧爆棚,而後他笑容不減的看向黃行欽與劉守光:“本以爲你們會用盛大的儀式歡迎我們,奉上表示你們誠意的珍寶法器,卻沒想到我最先聽到的,竟然是要我們族滅的話,這可真是......嗯,讓人傷心。”
黃行欽認得耶律阿保機,他顧不上相逢畫面的怪異,徑直湊上去行禮:“耶律將軍,你可總算是來了。李曄那廝已經殺到了幽州,你要是再晚來一步,大業不存矣!”
劉守光的目光落在邊關守將的屍體上,一時無言。
對方剛纔還在跟他們一起表示對契丹的苦大仇深,沒想到轉眼之間,就被契丹的人殺死,而他和黃行欽,卻在跟契丹人行禮。
“原來是這樣。我剛纔還在好奇,黃將軍怎麼一副喪家之犬的模樣,出現在邊關呢。就算要迎接我們,也該衣着得體纔是,你們唐人不是很講究禮儀嗎?”
耶律阿保機打趣了黃行欽兩句,他看向劉守光,笑容裡多了些輕蔑意味,“你就是那個跟庶母通姦,被劉仁恭棍打出門的......嗯,逆子?”
劉守光怒火攻心,臉色瞬間黑下來。但他卻不敢說什麼,只得憤憤看向黃行欽,責備他爲什麼連通姦的事都告訴了對方。黃行欽也是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怎麼會泄露出去。
“不用大眼瞪小眼了,神的僕人遍佈四海,你們做了什麼我們可是一清二楚。”耶律阿保機適時展露了契丹的底蘊,而後興致勃勃的問道:“李曄到了何處?”
“已經快到幽州了!”黃行欽連忙答道,他看了看耶律阿保機身後,神教修士不過百十人,這讓他有些驚疑不定,忍不住說道:“耶律將軍帶來的人,是不是太少了?李曄那廝可不好對付......”
“原來還沒看見李曄,你們就逃了?雖然不想說得太直接,但你們真的廢物得很啊!”耶律阿保機哂笑兩聲,“至於我的對手,我比你瞭解得更多,我既然敢來,自然就有勝他的把握。那麼現在,我們去幽州。”
黃行欽與劉守光對望一眼,也不敢說什麼。本來他們還想着,就算跟契丹結盟,也要保證自己的地位,但是現在他們隻身來到邊關,已經失去了跟對方談判的籌碼。
耶律阿保機話音方落,正要起身,夜空中忽然傳來陣陣音爆聲,一個威嚴霸道的聲音,猶如驚雷落地,在衆人耳畔炸響:“異邦之民,擅入我大唐國境者,死!”
衆人神色一變,連忙向半空看去。就見一道閃電悠忽而至,露出一個氣宇軒昂的玄袍男子身影。
察覺到對方強橫的修爲,神教修士無不凝神靜氣,嚴陣以待,完全沒有了方纔屠殺邊關將士時的輕鬆。
耶律阿保機則是笑容燦爛:“安王殿下,我的朋友,好久不見,別來無恙乎?”
李曄俯瞰衆人,目光最終落在耶律阿保機身上,嗤笑道:“乎什麼乎,鸚鵡學舌,豈不可笑?”
耶律阿保機很受傷,但他並沒有表現出生氣的樣子:“殿下何必如此敵視我等,聖人曾今說過,有朋自遠方來......”
“雖遠必誅!”李曄一甩衣袖,聲若滾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