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思念之光

這石碑上有關於赤子之心與純潔之體的那兩條要求他倒是具備,但另外那條天賦異能對於夏秋來說應該指得是她的魂離能力,但那樣的能力他卻並沒有。所以即使他進入水池之中也未必能見到她,但只以爲一個未必是無法令他放棄那已經擁有的三分之二的希望的。

他知道她還在等着他,當他們從赤嘞米爾逃出時,明知她心靈上所受的創傷,他卻沒能爲她做些什麼;當回到王城以後,他也有那麼多的機會可以給予她安慰,但卻又總是莫名其妙地錯過。再想到兒時的救命之恩暫且不提,總是默默守候在他身旁,無論遭遇怎樣的危險與強敵都不曾退縮,不管心中承受着如何的痛苦和委屈也不離不棄的始終是她。

不禁感嘆好像已經太久沒有爲她做些什麼了,是成爲妖王狐後肩負重任以至於有心無力?是重傷那次在妖王之冠的召喚下對她的血液產生渴望後而令他心有餘悸?又或者是因爲她太過美好反而讓他對自己配不配擁有她而產生懷疑?他的心被這些疑問磨折着,卻也因爲這份疼痛而變得清晰,她始終是他心裡無可替代的那一個。

她在等着自己,那他,就必須要去。

根本無需再下定什麼決心,他的身體就早已深埋如水底,接近零度的水溫中他感到自己在不斷下沉後又突然變爲上浮,終於眼前出現了一片光亮,水池的出口就在那裡,他努力朝着光游去。

被激怒的猿赤魔不斷施展開屬於他的妖力氣旋,將他禁錮許久未曾使用過的力量釋放出來,當這股力量被解禁的同時,他那黑色的煙霧一樣的身體上生出成百上千的手臂。那些手臂於空氣中逐個活動了幾下,在他的手裡就出現了各式各樣的武器。

夏秋一看弓、弩、槍、棍、刀、劍、矛、盾、斧、鉞、戟、殳、鞭、鐗、錘、叉、鈀、戈,十八般武器一應俱全。她想起四條手臂的夜叉已是相當難纏,而這猿赤魔顯然要比他強大得更多。她朝着身後望去,見化作人形的梅刃與那些孩童們的亡靈雖鬥得激烈但卻還佔據着優勢,而合葉也很安全地站在一邊角落裡,便安下心來決定與面前強大的敵人繼續展開對決。

猿赤魔的妖力氣旋仍在繼續擴張,形成無數的風旋把地面上的雜草和樹葉卷向空中,在魂離世界裡夏秋第一次感到一切都是那樣的真實。猿赤魔先由一隻手中橫向拋出一面盾牌,那盾牌嗡地飛速旋轉着向夏秋襲來,就在她閃躲至一邊的同時,他又以手中那張的弓朝她放出一箭,她也只好慌忙用刀一擋把那支箭打向一邊。

她就這樣在來回躲閃他不斷髮出的攻擊之間,漸漸向他貼近,雖然心裡清楚單憑自己手中的一把梅刃或許根本無法與他那數不清的武器們匹敵,但到了這個時刻她若退縮就意味着將合葉的性命拱手奉上。

待她終於來到猿赤魔身邊時,才更加體會到他們之間力量相差的懸殊,而這種感覺是她從不曾有過的,幾乎是她剛躲開他刺過來的矛,他另一隻手上的劍又緊跟着一記迴旋斬橫掃而來,她剛以梅刃與他的戟過招,他那巨大的鐵錘又會冷不防地朝她猛然砸下,他的每一條手臂都是即靈活又有力的,而且雖然數量衆多但仍可以配合的天衣無縫,他的身軀儘管龐大可腳下也能很協調地左右變換步伐,攻防結合得十分緊密令夏秋毫無辦法。

“人類就是人類,也不過就只有這點兒本事而已了!”猿赤魔說道,見夏秋對自己的攻擊越來越無法招架,他變得傲慢起來,甚至開始對與她的交手感到厭倦。

他還在世時就很難找到能夠與自己相抗衡的強者,除了妖王狐禮,藍蛇羲楨這樣屈指可數的大妖怪外,便再難有誰能夠和他過招,這人類少女竟可以支撐到現在也沒有被他重傷已是相當不易,但她的氣數應該也就只能到這裡了。

令他沒想到的是,只這一時的輕敵卻又讓夏秋找到了機會,她見他手上的動作突然變慢就趁勢一躍而起,在空中一個回身至他背後時,趁身體仍未落地之前不顧一切將手中的梅刃朝他刺出,這一刀正刺中他肩胛骨中間的位置。

夏秋的這次冒險雖然得手,可猿赤魔卻突然回身甩出一把長鞭,這一鞭正抽在她左面肩膀上,她也被這股力量帶的朝一邊飛了出去。她在空中飛了很長一段距離,待落地後只感覺到肩膀連着整個左側的手臂和身體都發出鑽心刺骨的疼痛,淚水瞬間不可抑制地滲了出來。

她知道是自己太過想扭轉局面,而沒有考慮得周全纔會導致現在的後果,可後悔也爲時已晚。猿赤魔趁着她跌倒在地不能動彈的時候也飛身而起,她知道他又要使出那大力下踏的招式,而她卻已無力躲閃。

“夏秋!”

絕望之時,熟悉的聲音響起,勾起漫無邊際的思念,一道銀光穿越一切的黑暗化作一隻溫暖的大手將她一把抓住,她一下子被這隻手從魂離狀態中拉了回來。

她仍舊迷濛的視線裡是那雙灰藍色的眼眸,恍惚間還以爲是回到了六歲時與他四目相對的那個清晨,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自己仍是在一百多年前的青壤城。

除了歐陽小冷,合葉夫妻也在焦急地望着她。她遲疑了那麼幾秒鐘後,突然大喊一聲:“合葉!”然後就因一陣從左側肩膀傳出來的劇痛而不得不咬緊牙發出一聲呻吟,在魂離世界裡所受的傷雖然到了現實世界不會流血或留有傷痕,但卻會有種從神經所傳出的痛感,這種痛絲毫不亞於在現實世界中所受的傷,若是在魂離世界裡受傷太重,甚至極有可能無法醒來。

合葉還睡在他的小牀上,無論夏秋如何呼喊也毫無反應,不用猜便知道他應該還困在魂離世界中,很可能已經被猿赤魔所害,一想到這兒,她知道自己必須立刻回去。

過去由於不是親眼所見,夏秋還不敢確定造成鬼隱的真的是猿赤魔,但現在她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她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合音夫婦殘忍地奪取魔靈族的孩子們生命的正是他們曾經的大英雄,而此刻他們的兒子也隨時可能被其所害。

“合葉他……是不是已經?”合音的妻子悲痛欲絕,一想到厄運終於還是降臨到了自己小兒子的頭上便不由地哽咽起來。

“沒有,他暫時還安全,整件事情的真相我之後自會和你們說明,現在我必須回到魂離世界裡去救合葉!”夏秋說完強忍疼痛衝着歐陽小冷一笑,沒想到他會爲了自己不計後果的進入那個水池中,一定是有上天相助,纔會在這一時刻把他送至自己的身邊,能夠見上他一面,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裡瞬間就充滿了勇氣和力量。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把我也引入魂離世界?”歐陽小冷心裡想着好不容易追着夏秋來到這一百多年前的青壤城,結果卻仍要讓她一個人去獨自戰鬥,就令他懊惱不已。

“只有當兩個人都具有魂離能力時纔有可能,之前羽鶴仙人曾帶我進入過魂離狀態,但是我並沒有什麼把握可以做到,如果一旦沒有成功的話,那麼你就在這裡等着我就好,我一定會回來的!”夏秋說着向歐陽小冷伸出一隻手來讓他握住,然後望向合音夫婦堅定地說,“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帶合葉回來的!”

合音夫婦衝她點了點頭,眼神中充滿了信任,他們也拉緊了彼此的手,祈禱着兒子能順利逃脫鬼隱的厄運,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夏秋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不斷想象着合葉的樣子,努力讓自己進入魂離狀態中。再一睜開雙眼她已回到了先前被猿赤魔所傷的那個地方,而歐陽小冷還在她身邊,咳猿赤魔與被他控制的那些孩子們的亡靈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梅刃!”夏秋喚出梅刃在心中與她交流。

“是的,我的主人!”梅刃很快就回應了她。

“快告訴我合葉哪兒去了?”夏秋追問道。

“在您消失以後,我繼續與亡靈們纏鬥,猿赤魔趁機想抓住他的時候,卻被他逃脫了,不知道他現在藏在了什麼地方,這會兒猿赤魔正在四處尋找他!”

聽了梅刃的回答,夏秋與歐陽小冷交換了一下眼色,然後便打算去尋合葉的身影,她又問到:“知道他往哪個方向逃跑了嗎?”

“應該是朝着藥草田的方向!”

“藥草田……”夏秋默唸道,心想合葉會不會因爲找不到自己,而跑去藥草田的邊緣找九眼去了。

她於是引着歐陽小冷朝藥草田的邊緣跑去,遠遠地就看見了佇立在那棵小樹旁的猿赤魔那巨大的身軀,而在小樹之下合葉正揮舞着手中的小棍子想要將他趕走。

方纔夏秋突然消失不見,合葉心中充滿恐懼,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心中突然想起自己的朋友九眼,便向着藥草田跑去。

而猿赤魔雖然被夏秋刺了一刀但卻並沒有對他造成多大的傷害,在原地稍微緩了一會兒就又恢復了過來,並且追趕合葉而去。等他尋到藥草田邊緣時,見到合葉果然正站在樹下,一看他到來便顫抖着揮舞起自己手中的木棍。

那小小的木棍豈能阻止得了猿赤魔,他徑直朝他撲來剛想從口中吐出管子將他吸住,卻被樹上突然射來的蛛絲黏在了臉上,原來是樹上的大蜘蛛九眼想要保護合葉。

他用力朝着蛛網上一棒揮去將九眼打翻在地,九眼掙扎了一會兒便沒有了動靜。合葉以爲他的朋友被怪物打死,憤怒至極,小小的他竟想要和眼前的大妖怪猿赤魔拼命。還好,生命危在旦夕之時,夏秋和歐陽小冷終於找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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