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定從大堂出去時,面上神色複雜,卻沒有了之前的憤怒,就連悲傷,好像也淡得多了。
柳夫人倒依舊是不停的抹淚,只是那眼淚,更多的是感慨。
兩人看見院子裡站着的李洹,又是一陣驚愕。
寧綰讓出來了便出來了,卻也不走,而是站在院子裡等着,這是得多寵愛寧綰!
想想柳如月對李洹的一片真心,到底是錯付了……
李洹可沒管這許多,見兩人出來,沒等兩人說話,便頷了頷首,上去臺階了。
剛邁上臺階,便看見寧綰打着哈欠出來了。
不由失笑,問,“困了?”
寧綰看見李洹,打哈欠的動作一收,訕訕道,“我去將剩下的事處理處理。”
“不必了。”李洹說,“我已經吩咐下去了,自然有人將事情辦好。”
“還有寧國公府!”寧綰笑道,“王爺同我都是半夜三更離開的,沒個說法,倒是不好。我過去說一聲吧。”
李洹道,“早間起來的時候,我已經差人去說了。”
“哦。”寧綰愈發訕笑,“這樣啊。”
李洹忍俊不禁,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直說吧,你想去哪兒。”
寧綰一個勁兒的笑,卻也不說話。
她怕成睿王府幾個字一說出來,等待她的,又是李洹莫名其妙的不滿。
李洹看着寧綰的笑容,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了。
他喜歡寧綰這樣的笑容,在他跟前的,毫無芥蒂的笑容。
若是她心裡有他,哪怕只是給了他角落裡的一席之地,情敵三千又何妨。
他也並非是霸道到不允許她身邊有別的男人的。
所以,他只是問,“什麼時候回來?”
寧綰試探性的問,“晚膳之後?”
“好。”李洹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寧綰一愣,李洹是這麼好說話的麼?
若是這麼好說話的,那之前怎麼又會莫名其妙的衝他發火?
莫非,也是因爲她沒有主動與他說,讓他覺得主動權不在自己手中,覺得丟了自己的面子了?
如此說來,只要是她主動說了,就算是天大的事情,都能翻篇是不是?
“王爺,您真好。”寧綰由衷讚歎。
李洹無聲的笑笑,看着寧綰衝他甜甜一笑後,興高采烈的往院子外邊去了。
“這樣,也挺好的。”他看着寧綰消失的背影,自言自語道。
*
寧綰去到成睿王府,還沒開口說明自己的身份,便被請進去了。
進去院子,便看見滿院子的烏煙瘴氣。
花花草草扔了一地,瓶瓶罐罐摔得粉碎。
陶檸正指揮着人收拾,聲音也不敢放得太大,倒像是耳語。
衆人都是背對着,故而沒有看見寧綰來了。
領寧綰進去的那白髮老翁便喊,“陶公子!”
聲音不算大,但在安靜的院子裡,格外的突兀。
“瘋了!”陶檸壓低聲音吼了一嗓子,回過頭看見寧綰時,緊皺的眉頭突然間舒展開了。
飛也似的奔到寧綰跟前,可憐巴巴的喊,“大小姐!”
“又鬧了?”寧綰問。
陶檸點點頭,四下瞧了瞧,纔敢小聲的說,“這回是真生氣了,誰說都沒用,這會兒正和長公主吵着呢。大小姐,您去勸勸吧,兩人的關係本就不好了,再要這麼吵下去,往後……”
也不等寧綰說話,便將寧綰領着往裡走了。
寧綰四下看了看,這王府裡的擺設,與鳩尾山大同小異,甚至於,哪個角落放什麼花兒都是固定了的。
可見,李南並不是個善變的人。
換句話說,也足夠固執。
他認準的,輕易不會改變。
那麼,他不待見長公主,除非是他自己改變了想法,不然誰說也是沒用的。
陶檸也曉得他家主子的性格,所以一路上只是懇請寧綰爲長公主說說好話。
畢竟兩人最大的矛盾還是在於,長公主沒有將李南送給寧綰的那塊玉佩拿給皇帝看。
纔會讓李洹得了機會,娶了寧綰。
寧綰去到李南住的院子裡時,率先聽到的是醜奴兒驚慌失措的叫聲。
“殺人啦,救命呀!”
“救命啦!”
“來人啦!”
寧綰往邊上看了看,一眼看到石桌上的鳥籠。
鳥籠裡,醜奴兒撲棱着翅膀四下亂撞。
寧綰疾步走過去,喊,“醜奴兒!”
醜奴兒的鬼喊鬼叫停了下來,撲棱的翅膀也停了下來。
眼珠子咕嚕嚕一轉,驚喜的喊道,“阿綰!阿綰!阿綰!”
寧綰卻是差點沒認出來。
總聽李南說醜奴兒胖了,卻不曾想醜奴兒已經胖得像只雞了,這圓滾滾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是想飽餐一頓。
寧綰剛想說話,便聽屋子裡一陣稀稀拉拉的聲音。
緊接着,李南的聲音傳了出來。
說,“我早就說了,我不要你管。你以爲你是誰?你以爲你憑什麼管得了我?要不是你將母親哄到宣國,母親又怎會捲進你們這些是是非非裡,又怎麼會鬱鬱而終?出去!往後不要踏進我成睿王府半步!”
說罷,又是瓷器摔碎的聲音。
寧綰沒有耽擱,不管籠子裡的醜奴兒怎麼呼喊討好,只是步伐匆匆的上鋪臺階,推開了緊閉的房門。
屋子裡一片狼藉,比前院裡的狼藉有過之無不及。
李南和長公主都是站着的。
李南渾身的戾氣,長公主則是低垂着頭站在李南的對面。
兩人腳邊,全是雜碎的物事。
“你怎麼來了?”
李南看見寧綰進屋,手中正準備摔的茶盞默默的放了回去。
看見寧綰開,心裡分明高興的,卻還是傲嬌的把臉別向了一邊。
寧綰沒理會李南,而是走上前給長公主行了禮,順便,遞上了自己的手絹。
李南見狀,鼻子裡又是一句冷哼。
長公主抹了眼淚,道,“阿綰與他說話吧,我先回去了。”
長公主說完話,從碎片上踩過,匆匆走了。
李南又是一聲冷哼。
寧綰問道,“怎麼了?是今兒個早膳沒吃開心?心裡不痛快了?”
李南雙手環在胸前,冷傲道,“你親自來求我也沒用,我說了不救就不救。”
“我求你?”寧綰啞然失笑,“我犯得着嗎?我就是來看看醜奴兒的,看過了,便走了。”
李南忙一把抓住寧綰的手腕。
說,“行了,我不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