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洹知道,寧綰說的不是真話。
她只不過是在逼着自己做抉擇罷了,在他和李南之間,或者說,在李延和李南之間。
可他,並不想她這麼爲難自己。
他拿過寧綰手裡的花骨朵兒,在寧綰驚詫的目光下,
再次別回到寧綰的鬢邊,說,
“你相信的,就應該始終堅持下去,有的人,從前是怎麼樣的,往後也會是怎麼樣的。”
“我知道。”寧綰說。
不是不相信,只是害怕那一天的到來。害怕最在意的兩個人,刀兵相見,寸步不讓。
寧綰和李洹去到太皇太后寢宮的時候,李南和太皇太后已經喝了小半杯茶了。
太皇太后看見兩人進去,不由得笑道,
“以爲你們兩個走丟了,還打算讓人去尋呢,快些過來坐下,茶都快涼了。”
李洹領着寧綰,給太皇太后行了大禮。
太皇太后笑眯眯的讓宮女拿了早就備好的精緻頭面首飾賞賜給寧綰。
讓寧綰起身後,又把寧綰招到面前,撫摸着寧綰鬢邊的花骨朵兒,說,
“還是你們年輕人有這閒情逸致,看這嫩生生的花兒,偏被你們給摘了。虧得帶花兒的是個妙人兒,這花兒也不算浪費了。”
寧綰面上紅紅,忙呈上了手中的一捧梅花,一番甜言蜜語把太皇太后哄得開心不已。
屋中其樂融融,氣氛正好,好像誰都沒有記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來,便聽太皇太后說,
“阿南,聽說你要回去泰安國了是嗎?”
寧綰喝茶的動作猛地一頓,雙眼直勾勾看向了李南,所有緊張與不捨在下意識間全都寫在了臉上。
李南看見寧綰的反應,眉眼柔和了不少,他喝了一口茶,笑呵呵道,
“皇祖母,阿南有朝一日是要回去泰安國的,可那個時候,阿南在宣國應該是徹底沒了等待。在那之間,阿南還不回去,還想留在京城,看看宣國的天,看看宣國的地兒,看看,宣國的花兒。”
李南不走,不必老死不相往來,寧綰握着杯盞的手微鬆。
只是,李南留在京城,會不會是因爲她,或者是因爲與李洹李延之間的仇恨?
若是那樣,李南的留下,又會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寧綰覺得,事關李延與李南,真的是一件從頭至尾都糾結得不行的事情。
“你是宣國的子弟,是宣國皇家的血脈,留在京城更好。”太皇太后說。
也是在提醒李南,他是宣國的人,身上也流着宣國的血,不要因爲兒女情長這樣的事情,與自己人自相殘殺。
李洹也說,“王叔初回來京城,自然要好好看看,京城景色甚好,處處都是賞心悅目的。”
“那是。”李南難得的附和了一句。
太皇太后又說,“聽說文國公府的大小姐要來京城了?你們都是在洛城待過的人,可見過那柳大小姐,聽說不輕易見人的?不知長得好看不好看,品性如何?阿綰,你是女兒家,這些話,你說倒好。”
又要她來說嗎?
寧綰想,太皇太后不會也想着把柳如風娶到李洹的院子裡吧?
那麼倒好,她答應了第一個,也不怕答應第二個。
她說,“柳大小姐天人之姿,性子也好,還是個喜歡抄寫佛經的。一心向善的人,自然方方面面都是好的。太奶奶若是見了她,肯定會喜歡的。”
太皇太后馬上又問,“那比你如何?”
李洹和李南同時擡頭,看向了太皇太后,心中都是惴惴,怕接下來,又會是一句收不回的成命。
“哪有太奶奶這樣的問法。”摸準了太皇太后的性子,寧綰也不壓抑自己,她嬌嗔道,“若說柳大小姐不好,阿綰豈不是睜着眼睛說瞎話?若說柳大小姐好,阿綰也是女兒家,怎會承認別的女子比自己好?”
承認了柳如月好,卻也沒有明說柳如月有多好。
太皇太后笑,“你這猴兒,不曾聽說你是這樣在意這些比較的?一字一句的,好像你多害怕被別人比下去了一樣。我這不是想着,要是柳大小姐真心不錯,就給她找個合適的人家麼?”
說話要,看了李南一眼。
李南心塞。
果真是,怕他破壞了寧綰和李洹的親事,想着找個美人兒陪着他,讓他沒功夫去搗亂了。
他無聊的轉動着杯盞,嚴肅道,“皇祖母,說句實話,那柳大小姐,真的不如何,相貌平平就算了,品性也不如何。年紀輕輕的抄什麼佛經,指不定裝着些七老八十的老想法。不止是柳大小姐,就是放眼宣國,哪家的女兒都是平平,要是拿了找戶好人家,說不準就是誤了人家好人家。”
李南的話,不僅拒絕了柳如月,整個宣國的女子都被他給拒絕了。
要不是顧及寧綰的感受,他直接把人帶着走了,何必在這兒聽這些他一點兒都不想聽的麻煩事兒?
“我也是怕……”太皇太后滿是溝壑的額頭微擡,所有蒼老的皮兒聚到了一堆,她苦澀道,“我這把老骨頭要是不在了,會耽誤你們的大好時候。現如今,別人我也不操心了,就是你與如玉,你們的事兒不定下,我放心不下。”
“太奶奶。”寧綰握着太皇太后帶着病態冰涼的手,柔聲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您不要擔心這些。緣分到了,事兒自然就定下了。”
寧綰也是存了私心的,她怕太皇太后針對李南不成,又亂點鴛鴦譜,把柳如月給了李延。
就算李延求了聖旨,與寧婕有了夫妻之名,可要是太皇太后真心,將這意思弄成了遺言,那他們,還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好在太皇太后也沒有再說什麼,留幾人吃了點心後,便散了。
出去皇宮,是李洹和寧綰送走的李南。
李南乘坐的馬車要走之際,李南隔着簾子說,
“之前送給你的馬車,過會兒我讓人送到允王府去。你們女子,一旦出嫁,就喜歡燒香拜佛去寺廟,進進出出的,你便用它吧,也方便些。”
不等寧綰說話,又說,“眼睛麼,只是沒有顏色罷了,且忍着一些時日,我正在想辦法。”
依舊是不等寧綰說話,便命人駕着馬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