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安王剛從刺客手裡脫險,又不知爲何吐血倒下。
護衛從書房裡找到了管家顏成的屍體,又在書房附近的樹叢之中找了一名護衛,兩名雜役的屍體。邱誠明清點了一下,發現府裡少了十來個人,包括周瀚的貼身小廝烏木在內,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行蹤和去向,只能斷定他們也都死了。
這些賬當然都算在了荊智和溫良的頭上。
趙翔帶了一隊人馬出府去追,卻連他們的影子都沒撈到。
濟安王被高太醫幾針扎醒,赤紅着一雙眼睛逼問周漱,“東西呢?東西在哪兒?”
“該燒的已經化成灰了,該砸的已經變成粉了。”周漱靜靜地答道。
濟安王絕望地大叫一聲,便發瘋一樣撲過來,死死地掐住周漱的脖子。被人拉開之後,又吐着血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整個人彷彿老了十歲,臉色灰敗,雙目呆滯,躺在那裡神情哀哀地望着周漱,嘴裡反覆唸叨着,“爲什麼?爲什麼?
我苦心經營了將近二十年,十幾年的心血,十幾年的心血啊,就這樣毀於你手……
你這到底是爲什麼?我認祖歸宗,於你於我們濟安王府的所有人都有莫大的好處,萬民矚目的尊貴,享之不盡的榮華,你爲什麼要壞我大事?”
周漱對他的話嗤之以鼻,“父王只想到了成功以後的尊貴和榮華,沒有想到失敗之時的災禍和覆滅吧?”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從中破壞。我會成功的,我一定會成功。”濟安王氣血震盪,劇烈地咳嗽起來,待咳聲平息,又憤恨起來,“你在報復我,你恨我害死你母妃,就用這種方式來報復我,對不對?”
“所以啊,你爲什麼要殺我母妃呢?”周漱面無波瀾地看着他。“以你的頭腦。以你對母妃的瞭解,不會不知道那是老太妃設下的圈套。
你明知道母妃是被冤枉的,爲什麼還要殺了她?”
大概是覺得再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面對這個兒子。濟安王難得坦誠起來。“是。你母妃沒有親自動手,可她並不冤枉,你祖母到底是因她而死的。
如果我當初沒有娶她。我沒有把她帶進這個家,你祖母又怎會爲了除掉她搭上自個兒的性命?一看見你母妃,我就會想起……想起你祖母是如何慘死的……”
周漱眼神一分一分地冷下去,“所以,爲了眼不見心不煩,你就殺了她?”
“我沒的選。”濟安王拔高了聲音,“若換成是你,你能跟一個害死自己母親的女人安安穩穩地做一輩子夫妻嗎?”
周漱靜默了一瞬,倏忽笑了,“是不能,按照父王的想法,我也不能跟害死我母親的人安安穩穩地做一輩子父子和祖孫。
所以父王沒法子認祖歸宗,不能完成祖母的遺願,給定國公府平反,實在怪不得我,因爲我也沒的選。”
濟安王氣噎,半晌才咬牙切齒地道,“你爲什麼不直接殺了我?”
周漱笑了一笑,低頭翻看着自己的手掌,“你再不好,也是我的父親。殺了你我心裡會不舒服,那樣就是懲罰我自個兒了。而且,母妃有句話說得很對,死太便宜你了。
你苦心培養的死士已經沒了,你私募的那一萬精兵也沒了,能夠證明你是先帝血脈的密旨也沒了,你就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用你的餘生好好享受殺妻誆子的報應吧。”
“你……”
“噓——”濟安王才一張口,就被周漱阻止了,“父王,莫要動氣。高太醫說了,從昨晚到現在,您吐血的次數已經夠多了,再吐一次就該損傷心脈,禍及根本了。
凡事都要往好處想,至少您現在還能安安穩穩地做你的濟安王,而不是因爲事敗被當成逆賊,連累一家老小入獄受死,到了九泉之下,也會衆叛親離。
姓周有什麼不好?當初若不是祖父冒着殺頭的危險救下老太妃,又甘願斷子絕孫來庇佑你們母子,你會有今日嗎?
父王,做人不能忘本,要知道感恩,要懂得知足。”
說着站起身來,“父王不要想那麼多了,還是好好歇着吧,兒子也要回去睡一覺了。”
方氏一直守在書房外面,見周漱出來,趕忙迎上來,“王爺怎麼樣了?可還能去泰山迎接聖駕?”
“怕是不能了。”周漱搖了搖頭,“我看母妃也莫去了,叫人去泰山告假一聲就是。府裡鬧刺客,父王受驚病倒,您和大哥要侍疾,相信聖上會理解的。”
祭殿和幾大寺廟都起了火,又在附近的山谷裡發現了潛伏的兵馬,聖上聽到這個消息,哪裡還敢去泰山?定會就近找家驛館住下,等事情查清楚了,再啓程趕往泰山,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方氏有些遲疑,“鬧刺客的事,怕是不好說出去吧?”
周漱微微一笑,“怎麼不好說?父王可是爲了護駕才被刺客盯上的,越多人知道越好。”
“護駕?”方氏又驚訝又糊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漱懶得一~一說明,“要不了多久,泰山那邊就會有消息傳來,母妃一聞便知。
我奔波整晚,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恕不能多陪,還請母妃見諒。”
“好,那你趕快回去休息吧。”方氏揮手叫他走了,喊了張媽來,叫她別忙準備去泰山的事,先派個機靈的人去泰山那邊打探一下,到底出了什麼事。
周漱回到茗園,就見炕几上擺得滿滿的,白米粥,肉包子,幾樣清淡的小菜,還有各色佐餐的小鹹菜。簡瑩坐在旁邊,一手支着腦袋,頭一點一點地打着盹兒。
此情此景,有種說不出的溫馨和靜好,立時將他滿身的疲憊拂去了一半。
簡瑩聽到動靜睜開眼睛,見他站在面前望着自己出神,衝他呲牙一笑,“怎麼着,一夜不見如隔三秋了?”
“是啊,只過了一晚上,當今如隔三秋。”周漱有些感慨地道,走過來用力地抱了她一下,“我差點兒就以爲見不着你和兒子們了,多虧了你派去的人。”
“你說連喜吧?”簡瑩在他懷裡笑道,“那小子是挺機靈的。”
周漱鬆開她,“怎麼,你已經知道了?”
“嗯,羅玉柱送消息過來了,泰山發生的事情我差不多都知道了。”簡瑩拍了拍他的胳膊,“先吃飯吧,吃完飯你睡一覺,我們再慢慢說。”
周漱應了聲“好”,洗過手,剛剛坐到桌前,翠峰就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二少爺,二少夫人,聖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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