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謠言四起

錦曳斜了她一眼,目光落下,停在她拽着小夜袖子的手指上,又一下子撇開,沉沉道:“公子不要我跟。”

“那你還讓我去?”

“不是你自己要求去的嗎?”錦曳皺了皺眉,轉身離去。

氣得桃夭咬了咬牙,拽着小夜的手,直接換做挽上他胳膊,一下子將人劃分到自己熟稔的行列中,“你別在意,她這人說話就是這麼冷漠,也不知道是跟公子學的,還是公子跟她學了這淡性子。”

小夜視線一轉,從錦曳離去的方向移開:“錦曳姑娘所言不假。”

桃夭猛的炸開了毛!

“……”

小夜與桃夭趕到雲景山的時候,卿鎏相已經遠遠的站在高山頂上,周圍四散着刑部的人,留守現場。宋儒申與幾個朝臣聚在一旁,蹲着身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像是意識到這位年輕相爺的黯然,其中有個人走了過去,“相爺,四公主她……”

“稟大人,有發現!”山腳下匆匆忙忙跑過來一個帶刀侍衛。

瞬間驚起了所有人的視線,卿鎏相眼底閃動了一下,也跟着人羣聚了過去。

宋儒申忙問:“快說!”

“大人,小的們在山腳下搜索,終於在一塊靠近溪流的地方發現了這個。”他捧過來一件被劃破成殘片的緋紅色羅裙。

衆人望之心驚!

這衣服……

卿鎏相失魂落魄從人羣裡面擠出去,一把抓過他手裡的衣服,仔細看了看,瞳孔一縮,拽着那人的衣領,就問:“在哪裡找到的?”

那人是認識眼前這琉璃第一丞相的,但是傳聞相爺不是溫文儒雅的嗎?而此刻,怎麼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心底雖然百般好奇,還是將剛纔搜查的情況一一細說了出來。

卿鎏相拽緊了手裡那件衣裳,裙子在她手中被捏的變了形她也沒半點發覺。

“帶本相過去!”

“是!”被她身上氣勢一撥,那人也分不清自己還是刑部的人,真正聽命的該是自己的大人,忙點頭在前方帶路。

留下一干人怔怔的站在原地。只聽其中不知誰嘆息了一聲。

“很久就傳聞四公主與這位年輕的相爺之間,原本還以爲只不過是空穴來風,眼下不動神色的相爺卻險些慌了神,看來傳言也並非……哎!”

“林大人,請注意言辭!眼下正值關鍵時期,難道大人還想引起北辰王的怒氣,牽動兩國戰火嗎?”一個聲音呵斥道。

“哼,本官也不過實話實說,相爺清者自清,外界就算怎麼傳,也入不了體,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你……”

“好了好了,眼下之急是四公主生死一事,你們都快別爭了,還嫌事情不夠鬧騰嗎?”一個極具威嚴的聲音立即壓低了這方爭論,率先走了出去。

宋儒申搖頭一嘆,吩咐了下人們原地待命,也跟着走了出去。

被那個人帶到紅紗衣找到之地,卿鎏相才擡目環顧了四周。這裡是一個天然的峽谷,下面是潺潺流水,一條大河從面前淌過。周圍全都是高大的樹林,若不是自己觀察,是難以發現這地方的。

難怪夜鷹組的人搜索了整整一晚也沒有任何發現,怕是人就掉在了這裡。

走在岸邊鵝卵石上,卿鎏相目測了一下河面的寬度,又問那個剛側完深度的人,“多少?”

“一丈多。”那人點了點頭,恭敬答道。

卿鎏相聽了忍不住皺起眉頭,河面寬闊高深,加上又是從上面那一段小瀑布流下來的,這裡正好形成了一個湍急的坡流。就算排除所有艱難,池玉煙能落水得救,那時候怕是體力全耗,遊不過這湍急的水流吧?

可若是被水沖走了,那麼按理來說,衣服也應該是隨着人一起的,又怎麼會浮現在這裡?

“這河通向哪裡?”

宋儒申恭敬一回答道:“回相爺的話,雲景山下來只有一條名爲呢子江的大江流,看這水流趨勢,應該是匯入呢子江無疑。”

“呢子江。”卿鎏相沉吟着念道,猛的一下擡起頭來,“來人!”

“是!”就近的兩個帶刀侍衛連忙走過去。

“去做一個假人,身形和體量要全都防着四公主模樣。”

兩人侍衛不知其意,還是領命下去,“是!”

宋儒申好奇的看着河面邊負手而立的年輕相爺,那尖巧的下巴在陽光下絢爛明麗,只是眼瞼哪裡不知道爲什麼,卻籠了一層暗色陰影。眼簾一合,掩起了那雙好看的清眸,叫人看不清她的心思。

下人手腳麻利地將做好的假人取了過來,卿鎏相用手掂量着試了試重量,滿意無差錯後,將假人交給最先帶她過來的那個侍衛,說道:“你去將它放到之前打撈道衣裳的湍流那裡。”

“是!”那人絲毫不敢怠慢,拿了假人就逆流跑了過去。

宋儒申不解,終於忍不住好奇問道:“相爺,您這是……”

卿鎏相視線從頭頂上那雲霧裊繞的雲景山山頂一點點滑落下來,目測着凝視着湍流那個地方,一面說道:“宋大人不妨仔細看着。”

擡手示意那個侍衛可以鬆手。只見那侍衛剛鬆手,假人就被水流帶動起來,先是在原來的地方盤旋打轉,等到下一輪激流沖刷下來後就被上游的水一併帶了下去。水流很急,眨眼工夫就從卿鎏相面前劃了過去。

“來人,追!”她沉聲凝重道。

周邊分散的侍衛不敢怠慢,得令而去。就連最開始趕過來的小夜和桃夭兩人也不由自主追着假人的方向過去。

宋儒申盯着那絕跡而去的流水方向,恍然間驚悟了過來。

過了好一會兒,小夜與桃夭才從盡頭趕了回來。

“公子!”

卿鎏相迎着河面靜靜站立,沒有回頭,問:“情況如何?”

“一路下去都是斜坡,地勢高險,水流很湍急,假人是直接被衝到了山腳匯入呢子江裡面。”

卿鎏相手指掐入肉中,眼睛一點一點閉上,“可有在附近試着打撈?”

“淺灘地方都打撈過,但是沒有半點發現,看樣子應該是直接進了江心。”

她素色身影在風中凌弱的顫抖了一下,整個人背影一下子看起來單薄暗淡了很多。

桃夭關切的喚了一聲:“公子,您沒事吧?”

宋儒申這邊等人也都紛紛的看着她,過了好一會兒,卿鎏相才擡了擡手。

“無事,你們都回去吧,稟明皇上,四公主玉體已經墜崖沉入呢子江。”她像是用盡了全部力氣說完這句,整個人頓時癱軟了下去,目光怔怔的看着河面,陽光灑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像是被風割碎了的水晶,好看,卻支離破碎。

宋儒申領了人退下,四公主的死,在這一刻已成定局,他要好好斟酌言辭,然後向東帝稟明此事。

桃夭看了看那邊的卿鎏相,想要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輕輕離開。

小夜卻皺了皺眉,木然的表情沒有半點變化,只說了一句:“相爺,我家王爺很擔心您的傷勢。”

他還要回去覆命,在沒有得到她親口承諾後,自然不可能就這麼輕易離去。

卿鎏相背影一顫,終於轉過頭來,掃過小夜的視線像迷茫的像個小孩,從未有過如此空洞無光。

良久,她才說道:“我沒事,多謝……你家王爺了。”

小夜想,王爺想要的從來不需要半個謝。但是在爲這個相爺做了那麼多之後,她能給的卻只有一個謝,一個王爺從來都不需要的,也不知道是王爺劫難還是……

午時,有關四公主遇難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晉城。人們驚聞消息後,紛紛感嘆着一代紅顏,零落飄香的悲慘結局。

黃昏時分,呢子江邊已經聚集滿了百姓,都是各處趕來,爲這個傳聞中的公主做禱的,旁邊還擺放着各種香紙和簡樸的糕點。

“四公主若是在天有靈,也算是一種安慰吧。”桃夭灑落了最後一盤池玉煙生前來相府時最喜歡吃的點心,回頭對錦曳說道。

錦曳輕聲嗯了一聲,轉身就走。

今日,是四公主的忌日,但是公子卻沒有來。她想,是有必要去一次夜鷹組了,她不能再讓公子失望了!

“哎,你去哪兒?”桃夭一把拉住她的手,現在可是四公主的忌日,怎麼纔來就要走?香都還沒燒呢。

“去辦一些事。”錦曳頭也不回說道。

“什麼事?很急嗎?”桃夭來了興趣,拎起竹籃,“是不是和公子有關?帶我一起去吧,看公子這幾天都把自己鎖在屋子裡,滿面自責的樣子,我都不忍心了。”

“你不能去。”沒有回答她自己要去哪兒,只說了一句,就讓桃夭聽懂了。

小臉一皺,再度不滿地衝過去攔住了她的路,“我不管,只要是有關公子的,我就要去。我也想爲公子做點事。”

錦曳眉頭緊皺,握劍的手緊了幾分,“現在不是玩的時間。”

“我沒有玩!”桃夭猛的大喊了起來,鼻子一皺,眼中就噙滿了淚花,慼慼然的,錦曳的冷話也漸漸吞了回去,軟了語氣,走出幾步,一面說道:“跟上。”

桃夭一聽,頓時破涕爲笑。

一路上都好奇寶寶問個沒完,突然噤了口,拍着錦曳的後背說,“你看你看。”

“看什麼?”錦曳心口漸漸別了一團火,有些後悔讓她跟上來了。

桃夭卻半點也沒發現她異常,指着江面另一處,“你看,那個人,是不是六王爺?”

錦曳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邊兩個人正並肩行走在人羣之中,看去路,不像是來祭拜的。左邊那個人,一身白衣,嘴彎笑意,眉峰間卻凝聚起一層層淡淡的凝重色。雖然只是一個側面,但是,憑藉着天生的認人能力,錦曳還是毫不費力就將人給認了出來。

的確是六王爺,可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時,桃夭已經不耐的說出來,“奇怪,六王爺來這裡,卻不帶半點祭司品?看樣子,倒像是往江口渡頭方向去的。對了,你看見了他身邊那個帶着黑紗斗篷的女子了嗎?不知道爲什,,看那身形,竟然覺得有幾分眼熟?”

在認人能力,桃夭與錦曳是有着驚人的能力的。不,從某些方面來說,桃夭還要比錦曳更勝一籌。一開始錦曳覺得那人旁邊那綠衣黑斗篷人覺得有些眼熟,還以爲是自己想太多了,經由桃夭這麼一說,就更加好奇了。

自己覺得可能只是巧合,要是桃夭也這麼說的話。那人,莫非她們兩人都見過的?

“走,過去看看!”桃夭拉着錦曳,氣沖沖就朝那邊奔過去!

“奴婢見過六王爺!”不高不低的聲音從一邊響起,引得兩人紛紛止步。

池君夜回頭,見是桃夭錦曳兩人,暗暗繃緊了面部線條倒像是鬆了幾根,笑着點頭,“原來是桃夭錦曳兩位姑娘。”

任何時候,他都是這般謙虛有禮,果然映照了了卿鎏相曾經說過的一句,纖纖公子,溫文如玉。

但是,桃夭此時可沒心思去欣賞這些。剛纔池君夜回頭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識站出來幾步將身邊並行着的人往後護了下,桃夭現在視線完全都被池君夜高大的身影給擋住了,只能看到從他背後隱隱透出的綠色裙子。

好奇哦了聲音,“這位姑娘是?”

池君夜笑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冷色,很快便被莫名的笑給掩飾了下去:“這是我府上的一個客人,今日要動身歸家了,便有我親自來送一趟。”

“噢,六王爺招待人原來這麼周到,我家那位臥病在牀的相爺要是知道了,肯定會爲王爺如此禮儀周全而欣慰的。”

池君夜袖中手掌暗暗握起,俊眉一皺:“阿卿病了?”

桃夭輕咳了一聲,點頭:“一上午從雲景山回來就病倒了,到現在還躺在牀上呢。”

錦曳目光暗暗掃過她,有些不予贊同。相爺的確是躺在牀上,卻不是因爲重病,怎麼可以這樣詛咒公子?

池君夜聽罷似有爲難,面上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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