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一凜,看樣子誰出不去了!
復又轉身,朝洞裡面走去。
這個山洞是天然的,很深,越到深處卻越狹窄。
卿鎏相肩膀上搭着一個人,沉沉的,剛剛耗費了一番內力還沒這麼快恢復,只能踉踉蹌蹌摸索往前。
熟料,後面人很快就跟着進來了。
“火是剛熄滅的,人應該還在附近,他中了毒,走不了多遠,給我仔細搜!”
“是!”
卿鎏相咬緊牙,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個水池,她腳步一頓,忽地停了下來。
“鏗……”
“什麼聲音?”
“在前面!追!”
“……”
“這裡怎麼會有個水湖?”
“主人!血跡從這裡過去的!”其中一個黑衣人朝着延伸的洞穴指去。
領頭的黑衣人深邃的眼望了望,手一招,一把弓箭便遞到他手中。
拔箭,搭弓,拉射……動作一口氣合成!
一箭三發,朝水中射了好幾下後,領頭那個黑衣人才眉頭鬆開,領着其餘幾個朝洞的深處走去。
“快追!”
“……”
等人走後,卿鎏相才支撐不住從石壁頂上掉了下來,肩膀之前磕破的那處像火燎一樣生疼。
手中捏着一隻箭,掃了眼那逐漸平靜下來的湖面,心下冷冷地笑了笑。
不愧是殘刀門訓練出來的,竟然如此不留餘地!
想着,便扶着半醒半昏的池君夜朝另一頭走去。
這裡,不能再待了!
卿鎏相帶着池君夜出了樹林,好在後半夜還算寧靜,緊繃的弦一鬆,疲憊整個襲上來。
她席地而坐,屈膝靠在一棵大樹腰邊就睡了過去。
興許是太累了,這一覺竟然說不出的昏沉。夢裡,雨停,一隻白色小狐狸跳到她懷中,柔軟的皮毛溫暖了她冰冷的身子,忍不住朝哪溫度靠近,不捨的抱緊了幾分。
池君夜手臂一僵,看着被她抱緊入懷的自己的手臂,笑了笑,幾分無奈,幾分溫柔,幾分憐惜。
溫柔的將人往自己懷中攬緊,他單看着她,那一張睡顏如此安詳,雖然男裝,卻能一眼看出那其中的秀麗,似乎,只要看着她,什麼傷痛什麼疲憊,都會消失得蕩然無存。
於是,他就這麼淺笑的看着她,不知疲憊!直到……一絲光亮透過黑暗,朝霞嫣紅,撒滿了半邊天。
雨後的日出帶着洗盡塵囂的寧靜和空明,池君夜的看着眼前景色,眼裡柔軟了幾分。
從他懂事起,他的心,似乎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般寧靜過,就像是站在雲朵上俯覽大地,寬廣而雄邁。
卿鎏相眼皮動了動,漸漸醒來。
“你醒了。”他笑着垂下頭。
卿鎏相有一刻愣神,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眼前日出之景吸引住了視線,高興的大叫了起來,“看!彩虹!”
池君夜順着她的視線望去,七彩斑斕,饒是宮廷繡娘們也繡不出來眼前之美。
像是被她高興所染,嘴角不由自主翹了翹,“琉璃第一相爺,不如本王今日來考考你吧。”
有一天,佛遊歷山川,遇到了一個白虎,白虎想要吃掉一頭佔據山林很久的豹子,佛不忍心看它大開殺戒,於是安排了一隻母狼去當說客,母狼很聰明,後來,山裡的動物都喜歡上了這匹母狼,豹子也不列外,於是豹子對母狼說,若你也能像我喜歡你般喜歡上我,我就將這一片山林還給白虎。
但是母狼很倔強,不願意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於是佛爲難了,安排了不少場苦難給白虎和豹子試探對母狼的真心,還多次以命相互,佛主無奈了,說,他當初只是想要母狼當說客,從沒想過會把事情弄的這麼複雜……阿卿,你要是那匹母狼,你會怎麼做呢?”
卿鎏相眼眸裡散碎了陽光,無神愣了片刻,垂着眼,一點一點退出他懷抱。
隨着溫暖的遠去,池君夜的笑一點一點僵硬在了嘴角,來不及收斂起,便聽她說道。
“禽非同類,何言喜歡?”
“若是同類呢?”他強制扳過她肩膀,直直的對上她視線,不容反抗!
卿鎏相緘默了一會兒,一聲嘆息,“王爺,豹子野心太大,王爺如何斷言一定會看上母狼?白虎身份居高,又怎麼會放下追逐的腳步?佛無奈……你怎知他當真無奈,還是置身世外冷眼旁觀?母狼,呵,我非彼物,又怎看得清?”
“若是化身爲人呢?阿卿,若是化身爲人,你,會如何?”
“化身爲人?”她袖中拳頭緊握,嘴角上卻涌出了一絲笑意,“我非女子,王爺也不是呼嘯江山的霸主,這個故事從一開始就不該成立。”
說罷,她退出他的手,故作灑脫轉身。
她是卿家少爺,老丞相之子,琉璃第一丞相!
從一出生她的身份就定了,她的命運就定了,無法更改,也不能替換!
如何能做母狼呢?
只是,轉身那一剎,心口爲什麼卻像裂開了一道口子,微微作痛?
天晴,山路卻是陰沉的。
兩人一路沉默,回到聚集的帳篷時,無數大臣們都來關切。
東帝從宮人那裡聽到六王爺回來的消息,連忙趕了過來。
“小六,你沒事吧?”他頭髮散散,端着池君夜上下仔細地看,確認無事後才鬆了口氣。衆人驚訝了,沒想到一向注重妝嚴的東帝竟然也會有如此着急失禮的一面,看來,一場大雨,來的不早不巧,正好把東帝的心意給淋了出來。
明眼人都不由得打起了心思。
“無礙的,昨夜走得遠,大雨來的急,怕是趕不回來,所以就近找了個避雨的地方躲雨,讓父王擔心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東帝懸着的一顆心才落到一般就看見他污泥浸染的袖子半邊一片紅色,風中,蔓延這一股淡淡的腥味。
那是血的味道。
“這是怎麼回事?”他冷氣一升,雖沒點名,眼睛卻狠狠射向背後獨自站着的卿鎏相。
嚇得她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六王爺……”
“父王,這是回來時山路滑,不小心摔的。經由相爺悉心包紮,已經沒什麼大礙。”
東帝沉默了半晌,揮手,“隨孤來!”
池君夜看了看卿鎏相,伸手去扶,她恍若不見,站起身來,隨着東帝離去的方向走過去。
到了主帳篷,已經有御醫等候在那裡。
卿鎏相暗中環顧了下四周,和昨天一樣,一個不多,一個不少,都正襟危坐在上面。
她簡單行了個禮,退身一旁。
皇后關切的看着池君夜的蒼白色的臉,“這是怎麼了?昨日怎麼就突然失蹤了呢?害得本宮還以爲是這樹林裡出現了什麼刺客,擔心了大半個晚上呢!”
卿鎏相猛然擡起頭來!
池玉煙臉色一白,咬緊了下脣。
卻聽大皇子池流風沉穩道:“都說只是大雨遇阻,母后你還不信,相爺負責了這麼多年的圍獵,怎麼會早不來刺客晚不來刺客,偏生在六弟回來的時候來了呢!”
明裡聽着似乎在爲自己解圍,暗中卿鎏相卻握緊了手,這話不是在像池君夜暗示自己居心不良嗎?!
池君莫哼的一聲打斷了池流風,不知是真天真還是僞裝太深,一下子挑明瞭道:“大哥,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是在懷疑丞相的能力?大哥不要忘了,最開始力舉圍獵負責人的時候,可是極力站在丞相那一邊的,難道丞相不是大哥手下的人嗎?”
池流風笑容一下子僵硬了,尷尬地搖頭,“二弟說笑了,所謂關己則亂,爲兄也不過是擔憂過頭了。”
“大哥真的是在關心他?”池君莫步步緊逼。“可是,小弟若是沒記錯的話,昨夜說夜雨風大,阻止御林軍出去尋人的也是大哥吧。”
池流風一下子被讀得啞口無言,臉色有些不好看,“二弟,你這是什麼話,爲兄也不過是擔心父王,要是將御林軍都調走了,那要是這邊出了什麼狀況,你我能擔當得起嗎?”
“哦?”池君莫撇撇嘴,繼續挑釁,“可是,大哥當初極力推舉丞相不就是看中了她的智慧嗎?怎麼可能連這點小事都佈置不好呢。還是說,大哥其實還是在懷疑丞相?”
“池君莫!”這下池流風是真的有些怒了。
東帝煩躁無比的呵斥,“行了,都什麼時候了,還吵這些!”
池君莫像是戰勝了的公雞,扯高了脖子,驕傲的斜了眼池流風,氣得後者險些跳腳!
御醫把完脈,又簡單問了些問題,然後眉頭擰成了一團。
東帝見此,心底擔憂,卻又極力壓抑着,故作淡淡不在意,問道:“怎麼了?六王爺無事吧?”
“這……”御醫說着頓了頓,“看脈像是有過中毒的跡象,但是按王爺說來卻只是簡單的劃傷,這個就有些怪了。”
池君夜笑笑,抽回手臂:“可能是夜裡取食,誤食了些東西的緣故吧。”
御醫這麼一聽才猛然驚醒,“這就對了,老臣先下去開幾幅藥,王爺先吃着,不出三日就能清除毒性了。”
池君夜不慌不急,起身道:“好。”
辭別東帝后,卿鎏相返身叫住朝自己帳篷走去的池君夜。沉默了半晌才問:“那羣黑衣人,我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