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已經好了,過不了幾天就會痊癒。”無所謂的罷手,隨手指着一處涼亭,“我們過去坐坐吧。”
大病剛醒,走了這麼久,也有些累了。
“好。”
卿鎏相剛坐下來,夏風吹動,染在她身上卻覺得一股子涼意。
剛纔爲了避免府里人誤會些什麼才讓下人們不要跟隨,現在倒好,連使喚給人都不成。
就在她氣餒的想着時,肩膀一暖,一件外袍搭上來,嚇得她差些驚跳起來。
“王爺?”他這是做什麼?
“你身子骨弱,還是不要受寒了。”他語氣溫和,卻帶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威嚴。轉身坐到她對面的石凳上,倒上一杯熱茶給遞到她面前。
卿鎏相有些受寵若驚,從未被陌生男子這樣對待的她全身彆扭着。肩膀上那件袍子裡傳來淡淡的花香,有些熟悉,像是在什麼地方接觸過,卻又說不出來到底在什麼地方聞過。
她隨意的順了順發絲,扭頭觀看着四周風景。
沉香嫋嫋,這寧靜中卻透着一股淡淡的溫馨,無比和諧。
只是,靜謐的沒多久,錦曳就急忙找過來。
匆忙朝池君夜行了個禮,轉身對着卿鎏相,語氣凝重道:“相爺,二皇子和四公主來了。”
卿鎏相捧着茶杯的手僵了僵,心中暗暗好奇,他們兩個來幹什麼?
隨後暗中斜了一眼對面坐着的池君夜,見他面色平靜,一副老神在在,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他,歸京這麼久,似乎還沒和宮中衆皇子和公主們見過面吧?
正當她深深思索的時候,涼亭外面兩道身影,一藍一綠已經朝這邊走了過來。
藍色長袍的正是剛纔錦曳口中的二皇子池君莫,是當今皇后的兒子,身份高貴,就是大皇子也要避諱他,加上帝后寵愛,所以從小就養成了他不務正業侍寵凌傲的性格。
走在他身邊,稍慢一步的綠衣宮裝長裙是四公主池玉煙,她是現下受寵的麗妃之女,性格溫婉如波。
不過,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麼兩個性格天壤地別的怎麼會走在一起,還感情很要好的樣子。
卿鎏相不由得揉了揉眉心,兩個都是讓她頭疼的人,這倒好,一來全都趕過來了。
池玉煙一擡眼就看見涼亭裡的人,眉梢一喜,幾步跑過去。
卿鎏相起身行禮:“微臣拜見四公主,二皇子。”
隨後走過來的池君莫只是簡單的嗯了一聲,從表情上看,極是心不甘情不願。
倒是池玉煙高興的忘記了以往的矜持,一把握住卿鎏相的手,上下認真打量着她,“你好了嗎,現在頭還疼嗎?還有沒有發燒?有沒有別的地方不舒服的?”
卿鎏相就算不頭疼被她這一連串問題也給問得頭疼了。訕訕抽回手,“多謝四公主惦記,鎏相已經沒事了,二皇子四公主請。”
“哼!”池君莫斜哼了一聲,坐上主位子,卻在看見身邊那個多出來的人好奇地挑眉。“你是誰?怎麼見了本皇子也不行禮?”
池玉煙本是要在說些什麼,被池君莫這麼一發難,視線也被吸引過去。
卻見一個白衣男子正襟危坐在一旁,墨發飄飛,寧靜的臉上浮出淡淡蒼白之色。
她不由得想起這幾日宮裡暗暗傳言的那個六皇子。
池君夜面色惶恐,朝池君莫拱手:“小弟拜見二皇兄四皇姐。”
“二皇兄?”池君莫眉頭緊緊皺了一層,指着他鼻子問,“你就是那個和蘇欲絕一起回京的病秧子王爺?”
卿鎏相:“……”
傳聞二皇子就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向來嬌貴狂傲,目中無人。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池君夜面色不改,笑着答道:“讓二皇兄見笑了。”
池君莫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會兒,盛氣凌人的撇過頭去,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哼!”
卿鎏相笑容尷尬,雖說池君夜與自己沒多少深交,但是名義上還算他的導師,而且,人家好心來看她,怎麼也不能在她屋檐下受人氣不成?
轉身打圓場:“二皇子身份尊貴,怎麼不通知一聲就過來了?”
池君莫不聽還好,一聽眉頭就更深了一層,扭頭看着池玉煙。
後者則是紅了臉,吞吞吐吐拉着卿鎏相的袖子,“是……是我央求二皇兄陪我一起出宮的,聽說你病了,我,我很擔心。”
“呵呵,是嗎?四公主有心了。”她不自在地笑笑,不留痕跡抽回手。
池玉煙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心,眼神一暗。
池君夜輕輕抿了一口茶,眼底動了動,很快就被往日的淡笑覆蓋過了。
“對了,圍獵快到了,今年的名單都有哪些人?”池君莫放在茶杯,像是忽然想到了這回事,無意問道。
“這……剛纔微臣還在和六王爺討論這事,因爲之前一病,所以這事耽擱了幾天,過幾天等微臣將名單列出,派人送上府行嗎?”卿鎏相面帶歉色,似乎有一種疏忽職守的不安。
池君莫高傲的睨了她一眼,不悅道:“本皇子可是聽說父王將這事交給丞相和小六一起完成的,丞相病了情有可原,難道六王爺也跟着病了?”
池君夜臉色一白,背後僵硬着,尷尬不已。
雖然被罵的人不是她,但是卿鎏相還是心底隱隱不悅,但是表面上只能尷尬地笑笑,“六王爺初次回京,加上從未接觸過朝政,所以還有很多不懂的,圍獵非同小事,六王爺怕貿然插手有些不妥。”
“不妥?哼,父王既然有心讓丞相好生教導,都這麼幾天過去了,難道一點都沒有入門嗎?!這點小事都還唯唯諾諾的?”
“二皇兄!”池玉煙看着卿鎏相漸漸不自然下去的臉色,心底着急。原本就是怕被人說閒話才讓二皇兄陪自己一起出宮來的,要是早知道會鬧成這樣,她一定不會求他了!
卿鎏相袖子地下握緊了拳頭,心底暗暗安慰自己池君莫自幼養尊處優,也不過是個被慣壞了的孩子,她又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池君莫見人爲她說話,一手揮開了池玉煙,“我說他又怎麼了?他的一切都是皇家給的,難道爲朝廷做事不是他的本分嗎?父王不是經常誇他能幹嗎?哼,依本皇子來看,也不過如此嘛!還一國丞相,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佔着位置也不害臊!”
卿鎏相眉毛一橫,心口一團火被他激發了,一寸一寸蔓延着。
就在她正要發作時,背後一隻手按住她肩膀,同時也止住了她的即將出口的怒氣。
池君夜朝着二皇子拱了拱手,蒼白的臉色被掩蓋在肩膀後鬆散下來的青絲中,道:“二皇兄教訓的是,全都是小弟的錯,若不是小弟拖累着丞相,丞相也不會這樣,所以,二皇子若是有什麼不滿的全都怪在小弟吧,和丞相沒有任何關係。”
何曾有人這樣頂撞過自己,池君莫微微一驚,惱羞成怒,正準備好好教訓這不知好歹的,袖子卻被一旁的四公主給拉住了。
池玉煙眼中泛着水光,朝他乞求着,搖搖頭。
“哼!四妹,人也看過,茶也喝過了,還不走?”他不甘心的瞪了眼站的近的兩人,火大的揮袖,率先起身走出涼亭。
池玉煙面色憂傷,歉意地朝卿鎏相笑笑,“對不起,我沒想到我來會給你添亂。”
“鎏相不敢!”她語氣生硬,不帶半絲感情。
池玉煙眼底全是深深的自責,看着她冷下去的側臉,眼中隱隱泛起一層水光。
她緊咬着下脣,“那我先走了,你好好養病,改日我再來看你。”
“請恕鎏相有病在身不能恭送公主了。”
池玉煙眼神灰暗一片,心底像是被刀子劃過一痕,極力壓抑着眼眶中的淚水,轉身離去。
人走茶涼,錦曳看了看涼亭裡挺身站立着的兩道背影,嘆息了一身,下去送人。
兩人靜靜地站着,卿鎏相望着遠處那一片荷花池,視線空靈無焦距。
池君夜緊貼着站在她背後,他和她距離很近,似乎還能聽見她起伏不平的心跳聲。
墨潑青絲秀美如畫,精美的展現在他面前,讓他忍不住伸出手。
“二皇子只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他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或許是因爲生病的緣故吧,她竟然意外感觸起來。
尤其是剛纔,聽到池君莫毫不顧忌侮辱他的時候,她竟然差一點就失去引以爲傲的鎮定了。
難道是因爲她現在也處在病態氣,所以能容易理解從小抱病在身的他的艱難?
池君夜手指頓在半空中,驚訝了片刻。
“撲哧……”袖子掩脣,他意外的笑了聲。
卿鎏相不解地回過頭,擰眉:“你笑什麼?”
他的臉很白,但是笑容掛在臉上去給人一種意外的溫暖,“沒什麼,只是很好奇。”
被他笑容所感,她心情也漸漸好了一些,只是……他說好奇?
“好奇什麼?”
“好奇你爲什麼會爲了我反駁二皇子,畢竟,現在看來,他在身份地位還有權勢上都要比我多出很多,爲了我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而開罪二皇子可不像是鎏相你一貫的作風呢,爲什麼呢?”雙手一伸,徒然按住她肩膀,看似玩笑的話,那一雙眼卻無比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