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至人傷人心
從皇宮回來,袖城一刻未歇一路向西來到景府。
在來的路上,袖城便已經想好了要對景秀說的話,即使他現在不認識自己,可她相信,他會想起來的,只要給她一個說話的機會,他一定會記起自己。
立在景府門前,深思良久,終於提起勇氣敲了敲門,待了一會兒,果然有人探出半個頭來,見了袖城,先是上下打量,隨後又問:“你找誰?”
袖城一愣,自己也是曾經來過景府的,而且在景府中鬧過許多不快,景府的人沒有理由不認識她,許是這人是新來的,不知道吧。
“我找景秀,景公子。”袖城答道。
“你是哪位?”門人似乎有些不悅,語氣生硬不太好。
“我叫袖城。”城字尾音未落,門人便砰得一聲將門關得死死的,袖城一急,忙又用力敲了敲:“開門啊,我找景秀!”
“少爺不在!”那人在門裡隨口應了一聲,聽起來不像是真的。
袖城不甘心,本來想好的說辭被人關在門外,出師未捷怎能身先死?
袖城也沒好氣的敲起門來,可是門裡一應都沒有。
雪非住的院落離大門並不算遠,此時景秀正對着她在紙上繪着丹青,雪非悠然坐在一旁任由她臨摹自己。
正畫着,景秀突然擡起頭來,望向穿外:“有人在敲門嗎?”
雪非早已料到,只做無事:“你聽錯了吧,我怎麼沒有聽到。”
景秀又屏息靜聽片刻,敲門聲十分響亮,在這裡聽得一清二楚,雪非想瞞也瞞不住了。
“許是府上來了客人,怎麼沒人去應門呢?”說罷,放下筆,起身便要出門去,雪非剛起身要攔,景秀手快推門要出去,卻見剛纔那看門小廝正路過門前,景秀一口將他叫住:“怎麼有人敲門你不去開?”
小廝愣了一秒,掃過雪非臉色,雪非給他使了一個眼色,他忙反應過來答道:“少爺,最近這街上出了個瘋子,走到哪家都敲門,挨家挨戶的敲,敲起來就沒完沒了,趕走了,一會還來敲。”
景秀一皺眉:“這樣,那便由他去吧,也是個可憐之人,就當聽不到就好,許是他累了,自己便會走了。”
“就是,一個瘋子,你理他幹嘛,快點回去接着畫,才畫了一半呢,我急着看我在你筆下是什麼樣子呢。”雪非親暱的向景秀看來,景秀亦是溫柔一笑,拉起她的手便回了房間。
剛進了門,景秀便想起了什麼似的,忙從懷中掏出一物件,伸到雪非面前,雪非定睛一看,是一支碧玉頭釵,雪非的笑容立即綻放如花,接過在手上仔細欣賞:“真好看,是送我的嗎?”
“不送你,我還能送誰,今晨無事便想送你一樣東西,便逛到了街上,見它不錯,就買來送你,還喜歡吧?”
“當然喜歡,你送的什麼我都喜歡。”雪非笑得如花一樣,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景秀,從前的他,斷不會如此對待自己,在她看來,這次的事情,就是天賜良機,不禁暗喜,連老天都幫她。
“對了,今天我在外面,見到那個袖城了。”
景秀話音一落,雪非心中一震,小心的觀察着景秀的神色。
“她果然與你說的一樣,十分古怪的一個女子,見了我情緒十分激動。”景秀回已着自己白天見到的“陌生”的袖城。
“她與你說了什麼?”雪非看似不經意的問道。
“也沒說什麼,只說了沒兩句便被人拉開了,她身邊的人,還真奇怪呢。”景秀輕笑,回憶着白天遇到袖城與那面具男。
雪非見他面色無異,這才稍稍放下,更加確定,剛纔在外面敲門的便是袖城,袖城定是安全回來了。
“景秀,我想與你商量件事。”雪非貼到景秀身邊。
景秀低頭看着面前雪非,知道她又是有事相求,便捏了捏她的臉寵溺的問道:“又有什麼事了?”
“咱們不是原定下月成親,昨兒個我又去找了先生看,先生說有比下月初七還好的日子。”
“哦?哪天?”景秀問道。
“三日之後。”雪非乾脆的答道,其實她並非去找什麼先生看日子,只是因爲心中一直不安,再加上袖城已安全回來,怕節外生枝,好事弄到頭又弄成了壞事,不如趁着現在,抓緊時間,先把親成了,之後一切都好說。
“是不是太急了些?三日之後,一切都沒準備好,太倉促了。”景秀想了想,着實太急。
“我看剛好啊,既然有比下月還好的日子爲什麼不選呢,我去跟祖母說,她老人家一定也會同意的,老人家都很信這個的,況且現在也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沒什麼問題的。”關鍵時刻雪非又將老祖母搬出來,他知景秀孝順,這是本性,即便失了記憶這本性也不會改變。
“可請柬不是已經命人派出去了?”
“那有何難?再命人重新派發一回,跟人家講清楚不就行了。”
景秀見雪非執意改日子,也便不與她爭執,此事本就不是男兒管的事情,此時的景秀心裡,只要雪非開心就好。
景秀輕笑,再一次擡手捏了捏雪非的鼻尖:“好,一切隨你。”
雪非開懷,一頭撲進景秀懷中,享受着這原本並不是她的幸福。
此情此景,此時尚在門外的袖城絲毫不知情,袖城只覺得嗓子都要喊得啞了,可還沒有人來應門,失落的坐在臺階上一般,恨自己爲什麼不硬氣一些,霸氣的離開此地永不踏入,可是門裡還有她愛的景秀,她願意卑微的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一石子滾落到自己腳下,袖城覺得奇怪,沒有風,哪裡吹得動這麼大的石子?順着石子滾來方向望去,是一小書童正在一邊衚衕探出半個身子用力的朝自己掃手,看口型好像是“過來。”
袖城想起,她是見過這個小書童的,他是景硯身邊的,一直照顧景硯來着。也算了半個熟人,袖城覺得是來了希望,忙快步朝他那邊走去。
走到跟前,小書童扯起袖城袖子,便往衚衕里拉:“袖姑娘,快跟我來。”原是這衚衕裡是景府後門,聲音很低,似是怕被人發現,袖城便也不聲不響,只跟着他來。
到了後門,小書童輕輕敲了敲後門,又壓低了嗓音輕喚道:“二少爺,袖姑娘來了。”
二少爺,不就是景硯,袖城心想道。
聽到書童聲音,後門果然打開,然後是景硯摸索着走了出來,小書童忙去扶她。
景硯的眼睛依舊如從前,側着耳道:“袖姐姐。”
“景硯。”袖城心情複雜,此時此刻,想不到,景府肯理她的,只是景硯。
景硯笑容依然像以前那樣溫暖:“袖姐姐,我支開了後院的人,可他們隨時都能回來,我長話短說。”
袖城得知景硯是要告訴她所有的來龍去脈,索性也就不問長問短,靜靜的聽他說。
“我哥從那日被那小二送回來,就昏迷了好些天,醒來後就誰都不記得了,大夫說是傷了腦子。“
“這些我都知道了,他現在連我都不記得。”袖城越發失落了起來。
“這還不止,府中的雪非趁着這個機會先入爲主,自稱是自小就呆在景府中的我哥的未婚妻,連祖母都幫着她扯謊,她們還騙我哥說,說你一門心思的愛着我哥,還說你一直設計陷害雪非讓她離開我哥。”
聽到這些,袖城只覺得一陣麻意從腳底到頭皮,不禁怒從心中起:“什麼叫我設計陷害雪非!我袖城行事光明正大,我何時害過她!她怎麼能這樣顛倒黑白!”
“袖姐姐,你先別生氣,聽我慢慢說來,她不僅如此,祖母還命全府上下的人按照她們的說辭回覆我哥,所以無論我哥問起誰都是一樣的答案,整個景府都說你是一個瘋子,我一直都想把真相告訴我哥,可是祖母這些日子都不讓我見我哥,更是說如果我身邊的人誰敢把這事說出去便亂棍打出景府。”景硯亦是心中來氣。
“怎麼可以這樣?怎麼這以這樣?”袖城氣得發抖。
“我爹他也是與我哥說起過此事,可是爹的性子想必你也多少了解些,他向來不注意此事,又對你和我哥的事瞭解的不多,所以即使說也只是個一知半解,皇上也曾召我哥入宮,也與他說過,皇上說的,他自然會有所動搖,可是回了府中便又被她們給拉了回來,還說你是皇上的義妹,皇上自然要向着你說話。”景硯一口氣說完,袖城已快撐不住,恨不得馬上殺入景府拉他們出來對質,沉默了兩秒,實再壓不住心中的火,打算衝進府中卻被小書童拉住:“袖姑娘,三思啊!”
景硯聞聲,這纔想許是袖城要衝進門去,也忙伸出手來胡亂攔了攔:“袖姐姐,你別衝動,你現在進去,吃虧的只能是你,我哥不認識你,府中人一人說你一句都能把你淹沒,你又何必進去呢。”
“我咽不下這口氣,她們憑什麼這麼說我?”袖城此時力大如牛,小書童與景硯眼見着就攔她不住。
“袖姐姐,你再生氣,現在也不是時機,你若真想給自己沉冤昭雪,不如就等到夜裡,現在我哥和雪非二人整日粘在一起,只有晚上我哥纔會獨自一人,那時你再與他說不是更好嗎!”景硯的話,再一次刺痛了袖城的心,整日粘在一起?何等親密纔會整日粘在一起?
袖城心中鈍痛起來,像是被重物壓住心臟,更恨不得將自己心掏出來捏上一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