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和心中一動,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
“你對孩子說這些做什麼?”宋景賢責備道。“幫聖上分憂,是我的分內之事,我既然是滄瀾國的護國將軍,就得對得起自己的名號。”
聞言,宋城和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下去,冷冷地吐出一句話,“你倒是對得起聖上,卻從未對得起過自己的妻兒。”
“城和!”宋管家急了。“住嘴!”
宋城和冷笑,“我說錯了嗎?他成天想着上戰場,東奔西走平定叛亂,擊退蠻夷,爲了聖上爲了百姓,卻從未考慮過家中親人的感受。
“宋將軍倒是在外面贏了個好名號,爲國爲民,可誰又知道,他是多麼殘忍地對待自己的妻兒呢?
“憑什麼我們要爲了你的顏面而忍受孤獨,憑什麼你對外人好,卻狠下心來常年不回家照顧我們,憑什麼我明明有父親,卻像個沒爹的野孩子一樣?!”
最後一句話,宋城和幾乎是吼出來的。
他的聲音充滿了憤怒,失望,還夾雜着些許悲傷。
宋景賢怔怔地看着暴怒的兒子,胸口像是被人用巨錘敲打着,一下一下,錘碎了他的心。
宋管家無奈地看着宋城和,又看看宋景賢,長嘆一聲,眼中含着淚花,“老爺,少主他也是不懂事,您千萬別往心裡去啊……”
“城和,你的話,還真是……句句誅心。”
宋景賢咬着牙,一字一頓地吐出這句話。
宋城和把頭一撇,不去看自己的父親,把自己臉上的悲傷藏起來。
“我承認,這麼多年,我沒有盡到一個父親,亦或一個丈夫的責任;我也承認,一直以來,你都受苦了……”
說到這裡,宋景賢狠狠吸了吸鼻子,做出一副下定決心的樣子,“這次帶兵出關,匈奴來勢洶洶,我這把老骨頭,還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住。
“皇命難違,只要我還活着一天,我就躲不過上戰場的命運。城和,倘若這次我回不來了,整個侯府,就由你來繼承。”
宋城和心中吃了一驚,卻因爲多年的憤怒和積怨,依然沒有回頭看宋景賢一眼。
宋景賢有些失望,但兒子的反應也是在意料之中,於是擺擺手,止住了正準備繼續訓斥的宋管家,說,“老宋,扶我過去。”
宋管家應了一聲,攙扶着宋景賢朝外走去。
兩人經過宋城和身邊時,宋城和的雙手猛然握緊成拳,顫抖着想要擡起來抓住宋景賢,最終卻沒有動。
兩人走後,宋城和這纔回過頭,悄悄擦掉眼角的淚水。
一個時辰後,宋管家帶着東西,來到宋夫人的祠堂,打開門,看到宋城和正對着祠牌上香祈福。
“我一猜就知道你在這兒。”
宋管家走進來,將東西放好恭恭敬敬地對着宋夫人的牌位上了柱香,看着宋城和欲言又止。
宋城和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我不後悔今天說的話。”
“……唉。”宋管家長嘆一聲。“你這孩子,就是太倔了,當初的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管是不是,事情已經發生,結局已然定了。”宋城和緩緩說。
“其實老爺他……”
“宋伯,您找我什麼事直說吧。”宋城和打斷他。
宋管家知道,自己是沒辦法再爲宋景賢辯解了,只能將東西拿過來,呈給宋城和,“老爺把官位文書一類的都交給你了,從今以後,你就是這府中的侯爺。”
說罷,他對着宋城和磕了個頭,恭敬道,“參見侯爺。”
宋城和沒有想到父親會這麼快講這些東西給自己,有些發懵,“他人呢?”
“老爺已經帶着人走了,去了邊關。”
宋管家的語氣十分悲傷,神色也很不好,看起來似乎蒼老了十歲。
“少主,不,侯爺,這邊關的兇險您是知道的,老爺這一去,恐怕就……”
“他會回來的,每次都會。”宋城和脫口而出。“他欠我和我母親的還沒還,怎麼好意思出事?”
宋管家搖搖頭,“你啊,哪怕是擔心老爺,也不能城市地說出來。”
宋城和注意到,宋管家交到自己手上的東西還有一塊令牌,不免有些吃驚,“他沒帶着暗衛走?”
“暗衛是保護侯爺的,又不是上戰場的士兵,老爺帶着他們做什麼?”宋管家有些埋怨。“現在你是侯爺了,暗衛自然要留下來保護你。”
“……召集暗衛集合!”
宋城和丟下這句話後,匆匆離開,只留下宋管家一人在原地愣神。
暗衛,沒錯,如果有暗衛的加入,一定能找到墨墨的!
宋城和一邊在走廊裡穿梭,一邊這樣想着。
自打宋城和母親的那件事過後,宋景賢便如同神經過敏一般,迅速組建暗衛,並花了非常大的功夫訓練他們。
他們就如同自己的稱號一般,身手不凡,潛伏在暗處,負責保護侯府的安危,對於侯爺有着絕對的忠誠,只要見了令牌,就會無條件地聽從命令。
他竟然沒將暗衛帶走,難道,是不放心自己嗎?
宋城和的心中,忽然冒出這樣一個想法。
很快,他搖頭否定。
不,不可能的,他如果真的關心自己,就不會那麼長時間地不聞不問了……
今天他也是,自己都把話說得那麼過分了,他居然還保持着高位者的威嚴,不發怒,也不責備自己。
哼,看來我這個兒子,在他心中根本就是可有可無。
宋城和有些憤恨地握緊了拳頭。
緊接着他又想到,如果今天蘇水墨在,她一定會很驚訝,畢竟平常面對她時,宋城和都是一副好脾氣的姿態,面對自己的親生父親卻像吃了**一樣。
想到蘇水墨,宋城和的心中又是一陣刺痛。
他很快召集暗衛,讓他們去尋找蘇水墨的下落,之後便去處理侯府的其他事務,靜候暗衛的消息。
第二天日落之時,暗衛接二連三地回來,宋城和驚訝於他們居然這麼快就有了線索,驚喜之中還帶着疑惑,“這麼快就找到了?”
其他暗衛默不作聲,爲首的頭領則上前一步,拱手道,“侯爺,我們得到消息,蘇小姐她似乎……”
他躊躇着,最終還是咬定牙關,說出了調查的結果,“蘇小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