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個羣演裡，歐浩南夾雜在其中。
歐浩南英俊的臉上都是灰，穿着廉價的戲服，令人根本不敢相信那個人是他。
兩個月前他還是國內知名的男歌星，雖然現在歌手的地位沒以前高，娛樂圈的新人更迭得也快，但歐浩南至少也是一個半紅不紫的歌星，演唱會上至少還有不少人在追捧。
而如今，他狼狽地站在男羣演的站位裡，和其它男人一起推搡打滾。
他穿着戲服，拼命地和別人扭打，就像在做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工作，已不見當初在演唱會上的風流倜儻。
池暖盯着歐浩南看，心尖有那麼一瞬被掀起巨浪，疼了那麼一下。
哪怕是已經變成陌生人，看着他那麼拼命，也會辛酸，更何況還是有過三年感情的人呢？
池暖記得歐浩南是個特別在意形象的人，以前在一起的時候，哪怕是一起出門吃飯，他也會把自己打理得乾乾淨淨，一絲不苟。現在，歐浩南在場下拼命地演戲，雖然沒什麼戲份，但至少能夠餬口。
他推開另一個羣演，另一個羣演爲了演得逼真，也反過來推了歐浩南一把，歐浩南頓時被推到了地上。
攝影棚裡的地也是仿實景的，攝製組特意從外面運來的泥沙，此時厚厚的泥沙鋪了好一層，歐浩南被推到地上，恰好臉對着土地，吃了一嘴的泥。
池暖怔怔地看着歐浩南，以他驕傲又自尊心極強的性子，一定會打對方一拳還回來。可池暖只看到歐浩南抹了抹臉，隱忍地繼續從地上站起來，滾入了混亂中。
歐浩南繼續拍戲，在仿實景的攝影棚裡殺紅了眼，池暖則在場外出神。
鏡頭裡的凌灝陽睨了睨眼，看似在看刀，眼神處理得十分細膩，富有層次。任何人都以爲凌灝陽在凝神看刀，可他其實又是在看着外面。
凌灝陽的目光看似落在眼前這一大片互毆的羣演身上，可實際上卻又是在看着池暖。
池暖眉眼清秀，擁有一
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別人的時候，彷彿每時每刻都在說話。
此時這雙眼睛正落在場內的其他人身上。
凌灝陽狹長的鷹眼微微一眯，順着池暖的目光移去。
鏡頭裡的他，緩緩地有了動作。
這個動作，就好像戲裡的人活了起來，隱藏着憤怒、隱忍、不知所措，還有一些深藏在最深處的慌亂和不悅。
戲裡的無名的目光落到了幾個推打着的男人身上。
張東謀也進入了戲裡，他示意攝像師把鏡頭拉近，塑造出一種主人公主視覺的鏡頭效果，鏡頭裡是幾個軍兵圍打的畫面。幾個男人把一個長得還算英俊的男人打倒在地。
張東謀第一印象是這個男羣演長相不錯。
他並沒有在意，2號機位裡拍攝的畫面是遠景，凌灝陽坐在畫面的主位上，一直盯着這個眉目英俊的男羣演。此時，這個男羣演正在戲裡，兩方將領所帶的軍兵互相尋釁滋事，圍着他打的是另一方小將領的人馬，而他則是另一位小將軍的手下。這種情況下，敵不寡衆，自然會被打得很慘。
鏡頭裡，這個男羣演打落牙齒活血吞，原本羣演只需要幫助主角演戲，並不需要這麼認真。可這些羣演都知道凌灝陽正看着這裡，而凌灝陽所看的地方，自然是鏡頭跟進的地方，他們哪敢停，哪會停，哪願意停？這是拍戲，大家都知道。張東謀導演的大製作，哪怕當個有鏡頭的羣演，都會變成他們演員生涯上的一點資歷。
所以此時，這些羣演打得更賣力，歐浩南臉上一片青紫，狠狠捂住自己的頭，嘴角流出了血，也不知是化妝出來的特效，還是真實的。
他並不喊停，只是眼神裡多了幾分逆來順受，對着鏡頭的臉多了幾分苦笑。
這些苦笑是真實的，其實是發自內心而來，可落到張東謀眼裡，覺得實在是妙，這一場戲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小人物的痛苦，糾結，矛盾和反抗無能。
不管是因爲強權，還是因
爲生活，爲了活下去，所以只能忍耐！
凌灝陽如若深海的眸光一直落在歐浩南身上，歐浩南躺在土裡，感受到了這道目光所以也倏然擡頭。兩個人的目光就這麼碰撞上了。
一人高高在上如天王，一個狼狽不堪如螻蟻。
歐浩南咬着牙，幾乎花了所有力氣承受着此時身上來自於其它人的拳打腳踢。
這是一個漫長的鏡頭，張東謀漸漸看出了不對勁。
張東謀喊了一聲“卡”，他不能朝凌灝陽發脾氣，畢竟他找不出凌灝陽演技上一丁點瑕疵，現在只能朝地上的人發火：“你會演戲嗎？剛纔的長鏡頭那麼好，你老老實實捱打，你看什麼看？你看就看，你剛纔那是什麼眼神？還想不想升特約了？”
臨時演員一天就八十塊錢，特約卻可以拿到兩百到三百不等！這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能在他張東謀的電影裡當特約，多少小演員求之不得！哪怕是已經出名的明星來客串，也有的是人願意！
“對不起。”歐浩南隱忍地從地上爬起來，朝張東謀鞠了個躬，抹了抹嘴角的血：“張導，我會好好演。”
聽罷，張東謀嚥了一肚子火氣，狠狠地撂了一句話：“原地休息三分鐘！一會繼續！”
凌灝陽坐着一動不動，歐浩南陰沉地席地而坐，就這樣看着凌灝陽。
前任男友看着現任男友，現在就是這種情況。歐浩南冷着一張臉，眼神裡竟隱約閃着自卑和恨意。但他沒有認輸，哪怕兩個人有着雲泥之別。他知道，自己現在這樣都是拜凌灝陽所賜，懲罰他在洗手間冒犯池暖嗎？
歐浩南一直極力維持自己的心情，讓自己冷靜下來，可在看見攝影棚邊上站着的池暖時，所有的冷靜又都變成了不冷靜。
他喃喃道：“暖暖。”
池暖的眼神裡也有辛酸，與此同時，池暖分了一半視線落在凌灝陽身上，看着凌灝陽的眼神裡也寫同時滿了不解。
他剛纔是故意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