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輕衣有點尷尬,掙開手,鳳凌天也不在意,來到一座小涼亭,示意她坐下。
她莞爾問道:“爲什麼來這裡?”
此處沒有燈火,暗影重重,只有輕淡的月色朦朧如夢。
他的俊顏在這份朦朧裡愈發冷峻如雕、神秘如夜,“這裡離大廳遠一些。”
“你有事跟我說?”
“方纔你在大廳唱的那曲子是什麼?優美動聽,卻又熱烈如火。”
“那曲子叫《瀟灑走一回》。”月輕衣笑道,果然識貨哦。
“好曲名!”鳳凌天擊節讚賞,“灑脫激昂,曲詞朗朗上口,與秦樓楚館所唱的淫詞豔曲迥然有別,比那些曲子動聽多了。衣兒,這曲子是你作詞的?”
呃……她怎麼回答纔好?
他卻替她回答了:“不是你作曲,還有誰?衣兒,想不到你還有如此才華。”
月輕衣不承認也不否認,好吧,她不是故意的。
鳳凌天深深地看她,夜色遮掩了俊眸裡別樣的情緒,“衣兒,你能否再唱一遍給我聽?”
只唱給他聽……只有他一人能有此享受……
她沒做他想,爽快地唱起來,聲調下降了些。
他陶醉在這美妙的歌聲裡、澎湃的旋律裡,無以自拔。她的心好比這曲子,灑脫明媚,令人無法不被她的獨特氣質吸引。
一曲唱畢,鳳凌天拊掌讚歎,“衣兒,真想每日都聽你唱一曲。”
“可以呀,不過唱一曲五百兩,可好?”月輕衣狡黠地笑。
“你這是獅子大開口,不過,值得。”他笑得很開心,燦爛如陽,格外的迷人。
她在想,倘若他沒有揹負滅家之仇,沒有慘痛的過往,或許他的人生會很圓滿、幸福。
可惜,人生往往沒有如果。
仇恨剝奪了他的微笑與快樂,讓他變成一個陰鬱、冰冷的人,陰晴不定。
想到此,她覺得他很可憐,往後應該對他更好一些,讓他知道,他的身邊有朋友關心他。
“若明日沒事,我去別苑看看凌雪。”
“好。我去太傅府接你。”
這瞬間,鳳凌天的微笑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暗淡與冷漠。
月輕衣心裡輕嘆,“咱們回大廳吧。”
他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後地往回走。
隱蔽處,黑暗裡,北影寒的臉龐猶如覆蓋着一層厚厚的冰雪,那雙鳳眸聚集着滿天的陰霾。
他聽見了,她唱曲給鳳凌天聽,只爲鳳凌天一人唱。
醜女人,你等着!本座會讓你知道不知廉恥的代價!
……
之後的生辰晚宴並沒發生什麼事,月輕衣混到結束就回府。
月冰染和月冰歌步履匆匆,好像要甩開某人似的。她們走到自家的馬車前,月冰染低聲問車伕:“三妹是坐這輛馬車回府的嗎?”
車伕道:“是的,大小姐。”
當即,月冰染拉着月冰歌上了另一輛馬車,吩咐車伕快走。
馬車前行,月冰歌不解地問:“姐姐,爲何不坐前面那輛馬車?”
“三妹坐那輛馬車回府,爲何又回到瑞王府?我們和那小賤人同坐一輛馬車回府便可,三妹爲何讓那輛馬車返回來?”月冰染分析道,脣角凝着一抹看透一切的冷笑。
“姐姐意思是,三妹吩咐那車伕返回瑞王府是別有用心?”月冰歌瞬間也明白了,“三妹性情大變,打晉陽郡主,前程毀得徹底,因此她對那小賤人懷恨在心,要在回府的路上謀害小賤人,是不是這樣的?”
“你這腦子還不算太笨。”
“我如何比得上姐姐聰慧呢?不過三妹會怎麼對付那小賤人?”
“這個咱們就不管了,就讓她們鬥個你死我活吧,我們坐收漁人之利便可。”
月冰染凝眸冷笑,當初的決定太對了,無論是誰鬥敗了、遭殃了,對她來說都是大大的好事。
月冰歌卻在尋思,月冰蘭會出什麼招對付那小賤人呢?
這邊,月輕衣見月府的馬車有一輛已經走遠了,便登上那輛馬車。剛坐下來,她就覺得有古怪,雖然聞不出什麼,但是憑她的直覺,很不一樣。
她打起小窗的簾子,伸出頭呼吸,讓車廂裡的空氣流通起來。
不一會兒,她回身坐好,慢慢地閉眼,慢慢地軟倒下來。
馬車往城外飛奔,出了城門拐上一條羊腸小道,再飛馳一陣,接着慢慢停下來。
車伕打起車簾往裡看去,裡面的女子昏迷了,不省人事,接着他跳下來,沒入黑暗裡。
四個黑衣大漢從黑漆漆的夜色裡現身,其中一個刀疤漢子粗魯地一把打起車簾,往裡頭看去,摸着下巴道:“把人擡下來,咱們兄弟四個,好好享受一晚。”
一個留着小鬍子的漢子淫笑道:“大哥,咱們玩完後,不如不要殺她,留下來給我們暖被窩,咱們兄弟幾個就不必總是出去找女人。”
“咱們拿了金主的銀兩,就要照金主的要求辦事,不能壞了規矩。”刀疤漢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咱們一個個上吧,我先上馬車。你們在外頭守着。”
“大哥,憐香惜玉一點,還有我們三個呢。”小鬍子漢子淫笑道。
“就你話最多。”刀疤漢子把大刀放在車伕的位置,一躍就上了馬車。
其餘三個大漢站在馬車前一丈遠的地方閒聊,聽見馬車傳出老大一貫的笑聲,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小鬍子漢子流裡流氣地笑道:“大哥還是那麼神勇,那姑娘想必要嗷嗷叫了。”
另一個漢子道:“咱們上的時候,要溫柔點嗎?”
小鬍子漢子道:“溫柔個屁!反正那姑娘活不過今晚,弄死她最好。”
他們正說着話,忽然,不知從哪裡來的一個巨大暗器急速飛來,飛出兩丈遠,砰的一聲,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們警惕地往前走了幾步,定睛一看,天啊,是他們的大哥!
刀疤漢子慢慢支起身子,噴出一口鮮血。
“大哥,怎麼會這樣?”小鬍子漢子驚慌地上前,扶起老大。
“是她……”刀疤漢子又噴出一口血,指向馬車。
小鬍子漢子等三人紛紛轉頭望過去,但見馬車上站着一個身形嬌小的翠衣女子,由於夜色如墨,瞧不真切她的面容與表情,可那弱質纖纖的身子骨好像縈繞着一股令人驚駭的霸氣,氣魄非凡,令人不可小覷。
小鬍子漢子大怒,喝道:“你膽敢傷我大哥,我打死你!”
一邊吼着,一邊提着大刀衝上去,凶神惡煞一般。
月輕衣的脣角微微一勾,手裡的雪綢飛襲出去,去勢凌厲異常。
他不知這雪綢的厲害,迎面衝過來,被雪綢擊中,立時倒飛出去,摔在刀疤男子旁邊。
“二弟,二弟!”刀疤男子焦急道,“你怎樣?”
“大哥……”小鬍子漢子狂噴鮮血,一口氣提不上來,氣絕身亡。
另外兩個漢子見那小小的女子竟有如此厲害的武功,心驚膽戰,不敢再上前。
月輕衣冷厲地問:“是誰收買你們來害我?”
一個漢子嚇得結結巴巴,道:“好像是一個姑娘,我們也沒看見她的容貌。”
“她可有說什麼時候來驗收?”用腳趾頭想,她也知道是月冰蘭乾的。
“她在城門內三裡處等候,沒說具體時辰。”刀疤漢子道。
“不想死,就立即滾!”月輕衣喝道。
那三個漢子知道這姑娘武功了得,拖着兄弟的屍首離去。
她駕馬車回城,雖然她不知月冰蘭在車廂里弄了什麼迷香,但她早已猜到,月冰蘭在瑞王府害人終害己,前途盡毀,必定仇恨如烈火,灼燒着她,使得她迫不及待地報仇。
而今看來,月冰蘭的報仇大計便是:用迷香令她昏迷,收買四個大漢對她先奸後殺。
月輕衣冰冷地笑,這報仇大計簡單粗暴,一了百了,可見月冰蘭已經沒有任何耐心,對她的仇恨飆到頂點。
馬車進城,月輕衣放慢速度,在三裡處停下,大聲喊道:“三姐,我知道你在這兒。”
躲在暗處的月冰蘭早已看見那輛熟悉的馬車,等她看清楚月輕衣坐在前面駕車時,便知道那四個人失手了。月冰蘭氣得咬牙,五官扭曲得厲害——這小賤人太幸運了!
“你不想知道我如何識破你的詭計嗎?我們可以探討下。”月輕衣好整以暇地說道,“你不出來,我不勉強,不過今夜我手癢,想在午夜時分去看看你娘。”
“小賤人,你膽敢傷害我娘,我饒不了你!”月冰蘭終是忍不住,從黑暗裡走出來,厲聲道,“你衝着我來,我們的事與我娘無關!”
一泓月光籠罩了她,她一身黑衣,映襯得小臉更是蒼白如紙,眉目之間燃燒着仇恨的怒火。
月輕衣走過去,在對方面前一丈處止步,“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殺得了我,我就讓你殺。”
月冰蘭的武功不比月冰染弱,只不過很少施展而已。
聽對方這麼說,月冰蘭心裡一喜,“你不要後悔!”
“我只守不攻,讓你三招。”月輕衣盈盈一笑。
“好!”
月冰蘭從籠袖裡抽出一把精巧的匕首,一步步走近對方,婉媚的眉目佈滿了凌厲的殺氣。
月輕衣臨風而立,夜風吹起她的衫裙與鬢髮,淡然如水。
月冰蘭死死地盯着她,猛地出招刺來,一招浮雲遮月頗爲凌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