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輕衣緩緩地微笑,“我想醫治你的臉,並非出於什麼目的,只是恰好我有這方面的本事。再者,醫者父母心,我只是想幫你而已,望你不要拒人於千里之外。”
這時,一個穿着粗布衣裳的中年女子走出來,語重心長地勸道:“姑娘,就讓御凰公主爲你醫治吧。你這臉上的痘瘡都三年了,一直不好,再這麼下去,這張臉就毀了呀。御凰公主身份尊貴,今日紆尊降貴而來,我們必須以禮相待。”
說罷,她下跪行了一個大禮,“奴婢拜見御凰公主。”
其實,月輕衣早已察覺,她站在殿內有好一會兒了。
良辰問道:“你是她的僕人?”
那中年女子和藹道:“奴婢伺候琳琅姑娘好多年了,自打她出世後奴婢就伺候她。”
琳琅低聲道:“她是我的嬤嬤,夏嬤嬤。”
終於,她答應讓月輕衣醫治。
夏嬤嬤把她們迎進殿內,殿內雖然簡陋,不過收拾得很乾淨,與前院的髒亂光景截然不同。
她瞧出她們的疑慮,解釋道:“公主有所不知,前院髒亂,沒有打掃,姑娘是不想有人打擾。”
月輕衣點點頭,倘若有人到這兒來,瞧見前院髒亂成那樣,便不會進來。
看來,琳琅不想身入紅塵與後宮的是非。
琳琅始終淡淡的,寡言少語,生人勿進似的。
“公主,琳琅姑娘臉上長了這麼多痘瘡,能治好嗎?”夏嬤嬤擔憂地問,“原本,姑娘天生麗質,長得可標緻了。不過,大約三年前,開始長這東西。起初是零星的幾顆,接着越長越多,一整臉都是,又癢又疼,有時,姑娘一整夜睡不着。”
“會自行消下去嗎?”良辰問道。
“大約一個月左右,這些痘瘡會自行消下去,不過沒過幾日又開始瘋長,太嚇人了。”夏嬤嬤唉聲嘆氣,“這麼標緻的姑娘,就這麼毀容了。公主,奴婢求求你,你一定要治好琳琅姑娘呀。”
“你快起來,我自會盡力。”月輕衣清和道。
接着,她讓琳琅摘下帕子。
琳琅摘下帕子的剎那,雪球心裡哀嚎:哎喲,嚇死寶寶了。
密集恐懼症者看見她這張臉,一定會做噩夢,三日吃不下飯。
臉上長着密密麻麻的痘瘡,有的紅得發亮,有的有白色膿頭,有的破了流出膿血,醜陋,噁心,看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
連見多識廣的雪球也忍不住吐槽,可見這張臉有多麼嚇人。
月輕衣和良辰都只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
琳琅連忙又戴上帕子,自卑地低下頭,“嚇着公主了。”
月輕衣問了幾個問題,琳琅的日常起居很正常,吃的不可能是大魚大肉,以清淡爲主,一個月能吃上一個雞蛋就算不錯了。
照理說,飲食如此清淡,不可能會長這麼嚴重的痘瘡。
已經變成萌寵的日月靈鏡看一眼就能斷症,無需她再用手去碰觸。
“稍後我差人送來藥膏,照我的吩咐內服外抹,很快就能痊癒。”月輕衣清然一笑,“今後我半個月來複診一次。”
“謝公主。”琳琅和夏嬤嬤一起下跪謝恩。
良辰攙扶她們起來,接着,夏嬤嬤從小竈間端來一碟糕點,笑眯眯道:“落霞殿沒什麼好東西招待公主,這是桃花酥,味道很好,公主別嫌棄,嘗一個吧。”
月輕衣眉心微蹙,這桃花酥做的相當精緻,看着像是御膳房做的糕點,落霞殿怎麼會有?
良辰擔心她們有別的想法,不客氣地拿了一塊,“奴婢最喜歡吃糕點了,奴婢嚐嚐。”
“良辰,先別吃。”月輕衣笑問,“夏嬤嬤,這桃花酥是你親手做的?”
“不是,奴婢怎麼會做這糕點?”夏嬤嬤笑道,“這是御膳房的糕點,是錦鸞公主差人送來的。琳琅姑娘很喜歡吃,基本每日都要吃一兩塊。錦鸞公主每隔七日就會差人送來一些。”
因爲送來的桃花酥不多,因此,琳琅捨不得吃,每日就吃一兩塊。
聞言,良辰連忙將桃花酥放回去,好像拿的是燙手山芋。
月輕衣的眉心蹙得更緊了,墨悠兒怎麼可能這麼好心?莫非其中有什麼內情?
她追問,夏嬤嬤說,三年前,琳琅姑娘十二歲,已經出落得非常標緻。錦鸞公主也是十二歲,閒來無聊逛到落霞殿附近,遇見琳琅姑娘。錦鸞公主問了幾句,接着就回去了。此後,她開始派人送來一碟桃花酥。
從那時起,琳琅姑娘的臉就開始長痘瘡。
月輕衣心裡有了計較,道:“琳琅,這桃花酥是甜的,如若每日都吃桃花酥,痘瘡會長得更多。今後你不能再吃,切記。夏嬤嬤,錦鸞妹妹再差人送來桃花酥,你就全部扔掉。”
“都扔了多可惜。既然琳琅姑娘不能吃,那奴婢吃吧。”夏嬤嬤笑道。
“不行!你也不能吃!”月輕衣的聲音陡然冷厲了幾分。
夏嬤嬤見她神色有異,忽然想到了什麼,道:“奴婢會記住的。”
倘若琳琅單純得像一張白紙,那麼,夏嬤嬤到底經歷過、見識過,一猜就猜中了。
錦鸞公主差人送來的桃花酥,必定有問題。
月輕衣笑道:“倘若你想吃糕點,我差人送來一些適合你吃的。”
琳琅的戒備不知不覺地消失了,開心地笑,“謝謝公主。”
主僕四人再說一會兒話,月輕衣便告辭離去。
走了一段路,良辰問道:“公主,那些桃花酥有問題?”
月輕衣頷首,瞳眸冷凝,“墨悠兒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可能送桃花酥給一個被生父遺忘十幾年、比宮人還不如的琳琅?”
“我湊近桃花酥聞了聞,桃花酥的確被人做了手腳,應該被墨悠兒那個毒女下毒了。”雪球頭頭是道地說道。
“琳琅姑娘吃了桃花酥,臉上就開始長痘瘡。”良辰接着道,“錦鸞公主好狠毒的心吶!可是她爲什麼這麼做?”
“墨悠兒最痛恨別人長的比她美,當時我和凌雪在北影國第一次遇見她,她就要毀了凌雪的臉。”月輕衣的水眸跳躍着森寒的芒色,“她見琳琅長得比她美,心存妒忌,就起了歹心。而且,她擔心父皇一旦見到琳琅,說不定會與琳琅相認,封琳琅爲公主,壓過她一頭。因此,她在桃花酥裡下毒,毀了琳琅的容貌。”
“太惡毒了!”良辰義憤填膺,“公主,你打算向陛下稟報嗎?”
“時機未到。”雪球意味深長地嘻笑。
月輕衣想的是,要治癒琳琅的臉,至少要兩個月的時間才能恢復如初。
……
回到瑤光殿,剛進寢殿,月輕衣就看見圓案前坐着一人。
良辰也瞧見了,立即退出寢殿。
北影寒盯着她,眸光冰寒,雪顏沉鬱。
“這麼快就回來了?”月輕衣坐在他腿上,雙臂摟着他的脖子,溫柔而俏皮地笑,“我還以爲你要到天黑纔回來呢。”
“是不是我不在,你就到處亂跑,把我的話忘得一乾二淨?”他眸色陰寒,聲線更是冷鷙,她這樣任性,他如何放心離去?
“咱們好不容易纔在一起,就不要爲這種小事爭執了好不好?”
北影寒不爲所動,冷冷地地盯着她,眉宇生寒。
他板着臉,聲色俱厲,“爲什麼這麼不聽話?”
這次,他貌似真的生氣了。
她出其不意地湊近,在他的臉頰戳了一口。
北影寒愣了一下,但不爲所動,仍然面寒如鐵,“你以爲這招管用嗎?”
“我知道你擔心我,不過我並非手無縛雞之力,也不是小孩子,不會有事的。再說,我又不能因爲南貴妃一人而整日待在瑤光殿,是不是?”月輕衣耐心地勸,“我覺得吧,她不會輕舉妄動的。雖然她可以直接殺我,不過父皇第一個懷疑的人便是她,她不會做這麼蠢的事自毀前程,對不對?”
“輕兒,若有萬一呢?”
“你不是安排夜鷹暗中保護我嗎?好歹他也能抵擋一陣子。還有,幻影第十境我就要練成了,一旦練成,南貴妃就殺不了我。總之,放心吧。”
北影寒說不過她,也不想再惹她不開心。
更重要的是,他的確無法每時每刻都留在她身邊,她也不能哪裡都不去。
他抱緊她,“輕兒,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說。”
月輕衣蹙眉,“什麼?”
“公主,奴婢有要事稟報。”
殿外傳來良辰的聲音。
月輕衣笑着從他身上下來,讓良辰進來。
“公主,文淵閣傳來消息,你想找的人今日就在文淵閣。”良辰道。
“當真?”月輕衣驚喜地笑起來,太棒了!
眼下距離天黑還有一個時辰,她決定立即出宮。
北影寒提出異議:“很快就是日暮時分了,不如明日再出宮。”
她搖頭,“我等不及了,馬上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