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月輕衣正站在二樓觀看大堂,看見外面那輛馬車,尋思着來客會是什麼人。
小張機靈地出去迎接,哈腰賠笑道:“爺,請進請進,二樓正好還有一個雅間。”
從馬車下來的是一箇中年男子,微微發福,身穿棗紅色繡着福字圖案的錦袍,臉膛圓圓的,眼珠圓滾滾的,相當有喜感。
這中年男子無視小張,徑自走進大堂,小張也不在意,跟在一旁伺候着。
“掌櫃的,你們老闆在嗎?”中年男子一出口便是聲如洪鐘,相當的有氣勢。
“喲,我們老闆恰好剛出去。請問您找我們老闆有什麼事?貴府是……”王掌櫃在商場摸爬打滾幾十年,已經練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
“老夫是昌王府的管家。”中年男子煞有介事地說道,輕蔑地瞟了一眼王掌櫃。
“喲,原來是昌王府的管家,失敬失敬。”王掌櫃連忙從賬臺出來,賠笑道,“不知是您找我們老闆,還是……”
“自然是我家王爺。”
“喲,那可真是我們家老闆的福氣。我立即派人去找老闆,要不您在這兒稍候片刻?”
當即,王掌櫃吩咐小張去請公子。
王掌櫃在一張凳子上坐下來,接過一杯茶,目下無塵似的,自顧自地飲茶。
這番動靜,大堂的客人都看在眼裡,議論紛紛。
沒想到文淵閣的叫花雞和牛排驚動了昌王,看來這老闆文淵公子要發達了。昌王那是什麼人?是陛下的庶長子,雖然陛下並不是很看重他,不過南貴妃看重他,他在朝中的勢力不可小覷。
月輕衣回到房裡,良辰和佳期也跟着回去。
佳期尋思道:“公子,昌王的管家來找你有什麼事?萬一昌王要見你,那可怎麼辦?”
前不久,昌王去過北影國參與永陽公主的招親比試呢,見過五小姐。如若這次撞見昌王,那會不會被他認出來?
“你擔心什麼喲?公子現在是男子,而且我們都戴着人皮面具,誰認得出來?”良辰受不了她的智商。
“對對對,我怎麼把這個給忘了。”佳期撓撓頭,傻笑。
“既然昌王要見我,那便去瞧瞧是什麼事。”月輕衣清然一笑,寒氣凝出。
正愁找不到辦法接近他呢,他自己就撞上來了。
這時,小張在外頭敲門,道:“公子,昌王府的管家要見您。”
月輕衣揚聲道:“我知道了,你讓他稍等片刻。”
小張去了,佳期又道:“公子,爲什麼現在不去見那個管家?”
良辰笑道:“笨!讓他多等片刻,才顯得我們公子金貴。”
佳期恍然大悟地點頭,月輕衣笑道:“佳期,你的智商應該充值了。”
她們對“智商”、“充值”這樣的詞語已經不陌生,也知道大概的意思,因爲五小姐經常說。
良辰掩嘴一笑,“公子,小的是不是應該多買些堅果給她吃,補補腦?”
主僕三人笑鬧不止,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她們才叫人去請那管家上來。
昌王府的許管家已經等得不耐煩,正要發飆,卻見夥計來請,只好氣急敗壞地上來。
許管家踏進雅間,看見一個俊俏的文弱公子,有點訝異,但更多的是鄙夷、生氣,“文淵公子,你讓老夫可是等了好久。”
“許管家,很抱歉,我剛從外頭回來。不知是不是昌王找我?”月輕衣從容地應對。
“聽聞文淵公子廚藝精湛,首創叫花雞與牛排的吃法,我家王爺請你到王府一趟,爲王爺下廚。”許管家的目光高高在上,好像請對方去王府,是擡舉了對方,對方應該感到榮幸纔是。
“王爺錯愛,我深感榮幸。不過,實在抱歉,閣內事務繁忙,而且我正籌備新店的開張,怕是無暇去爲王爺下廚。”她的言辭雖有敬意,卻不卑不亢。
“我家王爺請你到府裡下廚是看得起你,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他當即動怒。
“許管家,王爺身份貴重,是咱們東海國陛下的庶長子,一向禮賢下士、風度翩然、優雅持禮。傳聞他馭下極嚴,調教的下人都是有規有矩之人,因此昌王府的下人都相當的有涵養。”月輕衣語聲清冷,暗含譏諷,“許管家今日的火氣有點大,是不是最近油膩吃多了?或是王府事多,讓你煩躁了?”
一席話,說得許管家圓潤的臉龐一陣青一陣紅。
他盯着文淵公子,反駁不出來,覺得這個公子雖然身子弱小,氣勢卻不同凡響。
她長眉微揚,道:“許管家,王爺請我前去下廚,我自然是萬分榮幸,不過,我實在是走不開身。不如這樣,明日我可以去王府爲王爺下廚,不過價錢上我提一個小小的要求。”
“請說。”他面上的肥肉抽了一下。
“明日我自備食材爲王爺下廚,價錢一百兩。”
“一百兩?”許管家驚得差點兒跳起來,“虧你說得出口!你還不如去搶!”
“許管家,話不能這麼說。我非常願意爲王爺下廚,不過實在是事務繁忙,脫不開身。不然,我讓大廚前去,如何?”
“這事我不能做主,我得回去請示王爺。”
他陰沉道,若是他,他纔不會答應,一百兩吃一隻叫花雞和一塊牛肉,太不划算了。
小張送他出去,佳期拍手一笑,“一百兩,這銀子也太好賺了吧。”
良辰不屑道:“昌王府那麼多銀子,敲他一百兩算什麼?”
月輕衣輕緩道:“一百兩是其次,我想試探昌王。”
“試探什麼?”良辰好奇地問道。
“試探昌王純粹是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還是另有目的。”月輕衣冷冷地凝眸。
如若昌王想吃叫花雞和牛排,大可來文淵閣吃,何必要她去王府下廚?
雖然他身份尊貴,可能不屑與芸芸衆生一起進膳,但九兩銀子和一百兩差別很大,不就可以試探出來嗎?
……
這日午後,昌王府派人來傳話,明日要文淵公子去王府下廚,並且奉上五十兩作爲訂金。
於是,月輕衣與良辰帶着備好的食材前往昌王府。
昌王府位於鬧市,不過鬧中取靜,府內氣派靜雅,風景優美,舒朗明快,比北影國的府宅多了幾分江南水鄉的味道。
許管家帶她們先去見昌王,昌王墨非白正在庭中練劍,只着一襲石青錦袍,與之前所見的錦繡王爺頗爲不同。
丰神俊朗,身姿清奇,雖說不上多麼的俊美,但也風度翩翩,是東海國不少名門閨秀的佳婿。
月輕衣暗中觀察他的劍法,雖然昌王的武功完全比不上北影寒和北影玄,但這套劍法非常精妙,竟然與錦鸞公主所使的劍法一樣,他手持的也是一把月色光劍。不過,他的劍法還比不上錦鸞公主精深,應該是剛練沒多久。
莫非,錦鸞公主把這套劍法傳給他了?
又舞了一陣,墨非白收勢,從侍婢手裡接過汗巾,擦擦額頭、臉上的汗水,目光移向月輕衣主僕二人。
她們微低着頭,淡然如風,從容不迫。
許管家笑道:“王爺,這位便是文淵公子。”
墨非白揮手示意他退下,爾後打量月輕衣一眼,語聲清涼,“想不到一個文質彬彬的公子廚藝這般了得,倒不像是下廚的粗漢。”
在北影國,他給人的印象是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在自家王府,卻隨意、清冷許多。
“王爺過獎了,雕蟲小技罷了。”
月輕衣不懼他的審視,不過還是低垂着眉眼,以免讓他起疑心,因爲一般的百姓是懼怕皇室宗親的。
墨非白將汗巾扔給侍婢,坐在躺椅上,懶洋洋道:“本王正好餓了,你且去竈房做叫花雞和牛排。倘若本王滿意,自有豐厚的賞賜。”
她刻意改變聲線,變得粗厚一些,“小人自當盡力。不過叫花雞和牛排所需費時,還請王爺耐心等候。”
他點點頭,飲了一杯茶,爾後走進寢房,沐浴更衣。
月輕衣和良辰來到竈房,把竈房的下人都請出去,爾後開始動手。
“公子把那些下人請出去,是不想被他們偷師嗎?”良辰低聲問。
“那是自然。”月輕衣吩咐她把雞的內臟掏出來,洗乾淨。
主僕倆有條不紊地做叫花雞,待會兒把整隻雞弄好,開始烘烤之後,接着開始煎牛排。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她們端着叫花雞和牛排來到膳廳。正巧,墨非白從容而來,聞到牛排的焦香,不禁眼眸一亮,“還挺香的。”
良辰把牛排放在圓案上,接着用兩把小刀把牛排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王爺請品嚐。”
他嚐了一小塊牛肉,一邊咀嚼一邊讚道:“不錯,不錯,牛肉香滑鮮嫩,與平常所吃的牛肉很不一樣。”
接着,他又吃了幾塊,頗爲享受。
月輕衣用小錘子敲開包裹着雞、已經幹掉的厚泥,瞬間,幹泥裂開,露出裡面用荷葉包裹着的雞,香氣撲鼻,雞的香氣與荷葉的清香交織在一起,令人食指大動。
“王爺,可以品嚐了。”
月輕衣把荷葉剝開之後說道,後退三步。
墨非白撕了一隻雞腿,慢慢地品嚐,眼眸都閉上了。
“美味!的確美味!”他讚不絕口,很快把一隻雞腿啃光了。
“王爺滿意便好。”她淡淡道。
“明日你再來一趟。”
“小人非常願意爲王爺下廚,不過閣內事務實在繁多。小人可否五日後再來?再者,王爺 今日剛品嚐了叫花雞和牛排,明日再吃,只怕過於油膩,於身子無益。”月輕衣不卑不亢地說着,一副爲他着想的真誠模樣。
“明日本王的皇妹會到府裡來。最近她心情不佳,不肯進食,本王尋遍天下美食,只爲她能多吃一些。”墨非白語聲清朗,眉宇間似有心事,“只要皇妹多吃一些,本王重重有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