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人正要開口,月輕衣冰冷道:“張大人,還請容許我與大姐告別一下。”
他自然是應允,月冰染興奮得飄飄然,被即將到來的大獲全勝衝昏了頭腦。
她走到中間,冷豔的眉目縈繞着幾分得意,仁善道:“五妹還有什麼遺言,就說給我聽吧。你我好歹姐妹一場,我一定幫你辦到。”
兩個衙役放開月輕衣,她精緻如畫的眉目繚繞着森冷的寒氣,“大姐,這十幾年來,多謝你垂憐照顧。”
廣袂遮掩着的兩隻手,運起內力,五指微張,抹在掌心、手指的藥粉隨着內力瀉出去。
月冰染自然有防備的,不敢靠她太近,擔心她忽然擒拿自己。忽然,月冰染感覺到一陣清風撲面而來,哪裡來的風?
好奇怪。
不過,她並沒有多想,莞爾笑道:“五妹這番話就顯得見外了,我是嫡出的長女,對待諸位妹妹自然是呵護有加、精心照顧。五妹,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祖母這一次不知能不能熬過來,我不能再盡孝了,還請大姐代我對祖母盡孝。”
“這是自然的,五妹,你放心吧。”
那股清風消失了,不知爲什麼,月冰染好似聞到一種獨特的香氣,非常好聞,好聞到讓人想縱身飛翔,讓人愉悅得忘卻所有煩惱與仇恨。
月冰煙忽然覺得怪怪的,原本今日月輕衣的反應就很怪,居然不爲自己辯駁,好似心甘情願地赴死,太詭異了。方纔,她與月冰染說的話太不同尋常了,她怎麼會對月冰染說這些話呢?總之,月輕衣今日的一言一行非常怪異。
莫非,現在纔是月輕衣反擊的開始?那麼,月冰染將會遭殃?
想到這裡,月冰煙的心跳漏了半拍。
所幸,月輕衣沒有對自己下手!
是時候了!日月靈鏡出品的逍遙散,藥效還挺迅速。
月輕衣用內力傳音給她,道:“大姐,你大仇得報,是不是很開心、很興奮?我馬上就要被斬首了,你很快就能爲你娘、你妹妹報仇,你是不是很激動、很爽?現在你一定是欣喜若狂,對不對?”
“對!”月冰染陡然大聲道,妖媚的眉目佈滿了乖張的戾氣,半分謹慎都沒有了,只有狂妄與邪戾,“你馬上就被斬首,我大仇得報,當然很開心、很興奮!我恨不得親自砍下你的頭,把你的頭顱放在娘和二妹的墳前,以慰她們在天之靈!”
這番話,公堂內外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全場譁然。
月冰煙暗暗嘆氣,果然如此,月輕衣這小賤人開始反擊了,可是她怎麼做到的?怎麼讓月冰染說出這番話?
百姓竊竊私語,不過更關注接下來的精彩大戲。
“大姐,你說什麼?你爲什麼要親自砍下我的頭?你就這麼恨我嗎?”月輕衣不敢相信,整出一副備受傷害的悽楚模樣。
“你居然問我爲什麼?”月冰染嘲諷地冷笑,笑聲相當的猖狂,眉目佈滿了酷烈的仇恨,咬牙切齒道,“你害死我娘和二妹,我恨不得將你削肉剔骨、抽筋扒皮!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
“我沒有害死母親和二姐,大姐,你是不是弄錯了?”月輕衣無辜地爭辯,像一隻柔弱呆萌的小白兔,“二姐是狐妖,這件事衆所周知,被百姓活活打死的。母親施行厭勝之術詛咒祖母與我,祖母罰她去梅花庵面壁思過,之後她在梅花庵畏罪自縊。大姐,你忘了嗎?”
“我沒忘!”月冰染惱怒地一揮右臂,廣袂掀展而起,看着尤爲張狂。她怒指月輕衣,陰陽怪氣道,“你別裝出一副可憐無辜的樣子博取同情,你不是小白兔,而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是兇殘無比、吃人不吐骨頭的狼。二妹和娘會命喪黃泉,都是因爲你!是你佈局害死她們的!”
“我沒有!”月輕衣語聲悲痛,面目悽楚得令人心生惻隱,“一直以來都是你們佈局害我,千方百計地要弄死我!你敢說你們沒有嗎?”
“對!我們就是千方百計地要弄死你!那又怎樣?誰讓祖母那麼疼愛你?誰讓祖母把府裡最值錢的東西都給你當嫁妝?誰讓祖母偏心得那麼厲害,眼裡只有你,沒有我們?”月冰染聲嘶力竭地控訴,妖豔的小臉佈滿了厲色,非常駭人,“你只不過是庶女,甚至不是月家的女兒,你憑什麼得到那麼多?憑什麼霸佔那麼多價值不菲的御賜寶物?憑什麼?我告訴你,祖母越是疼愛你,我們就越恨你,就越想弄死你!”
全場譁然,公堂內外就像一個滾沸的熱鍋,熱氣沸騰,羣情激涌。
沒想到月家大小姐竟然對五小姐有這麼深刻的仇恨、這麼濃烈的妒忌!月家大小姐的戾氣太嚇人了!月家內宅的鬥爭太可怕了!不過這場大戲實在太精彩了!
月紹謙坐立難安,現在顏面盡失,他都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他自然也是沒想到,疼愛這麼多年的嫡長女有這些可怕的心思。
月輕衣暗暗吐槽,這逍遙散當真厲害,不過還是要繼續挖出她的內心。
於是,月輕衣接着道:“就因爲這樣,大姐就奪我曾經的未婚夫嗎?就與母親、二姐聯手害我嗎?”
“你是醜八怪,哪個男子會娶你?就連街上的乞丐都不會娶你。”月冰染譏諷地冷笑,“郡王怎麼會喜歡你?避你都來不及,更遑論娶你。沒錯!你只不過是庶女,憑什麼嫁給郡王這麼好的男子?我就是要把他搶過來,把你的嫁妝騙過來!因爲,你不配!”
“大姐,我很傷心。其實你可以跟我說,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月輕衣悽然道,不無傷心失望,“你要殺我害我,我沒有異議,也不會怪你,可是你爲什麼要害祖母?祖母也是你的親祖母呀,祖母也很疼愛你,你怎麼可以下毒害死祖母?祖母年事已高,如何禁得住劇毒的折騰?”
“祖母的眼裡心裡只有你,何曾有過我?你不要擺出一副寬容大度的模樣,虛僞!我最討厭你這副僞善的德行!”月冰染的美眸厲色翻涌,像要吃人,特別的駭人,“祖母當我是嫡出的孫女嗎?在宮宴上,祖母詆譭我,罵我用心險惡,她何曾顧及到我的感受?何曾疼惜過我?我毒殺她,嫁禍給你,那又怎樣?她偏心至此,是她活該!”
“大姐,你是大家閨秀,怎麼能這樣做?”月輕衣痛心疾首地說道,演戲誰不會啊,看誰的演技更勝一籌,“毒殺祖母,罪無可赦,你還有沒有一點良知?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我怕什麼?我爲何不能毒殺祖母?她對不起我,心裡根本沒有我,我爲什麼還要孝敬她?這樣偏心的祖母,我寧願不要!殺了一了百了!”月冰染目眥欲裂,眼白上翻,五官猙獰,昔日的美豔半分也不見了,只剩下可怕,“小賤人,我告訴你,這回我一箭雙鵰,大獲全勝,待你被斬首,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然後燒成灰燼,灑在風裡,讓你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
猖狂、得意的笑聲迴盪在公堂內外,魔性十足,令人心驚。
百姓的熱議如潮水般涌盪開來,月冰染這種閨閣女子的仇恨與戾氣太可怕了,只能用心裡扭曲來解釋,刷新了他們的認知與見識。
月冰煙暗暗冷笑,這一次,月冰染輸得太慘了。
今日,她是最大的贏家。無論哪一個落敗,她都是贏家!
北影玄瞧出門道,輕衣應該是用內力把一種藥逼入月冰染的體內,讓她自己說出內心的話,自己認罪。
這招雖然陰險,但實在高明,先讓自己落敗,讓敵方放鬆警惕,再輕輕鬆鬆扭轉局勢,反敗爲勝。
陸令萱和唐若琳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輕衣沒事就好。不過月冰染說的這些話,也刷新了她們的認知。
“張大人,現在此案案情很清楚了,我沒有下毒毒殺祖母,真兇是月冰染。”月輕衣嚴肅的話擲地有聲。
“本官聽得一清二楚。”張大人冷聲喝道,“月冰染,方纔你已經認罪,你還有什麼話說?”
所幸月輕衣在緊要關頭逼月冰染說出實話,雖然他不知月輕衣怎麼做到的,不然,他的身家性命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昨日,大都督要他配合演一場戲,判處月輕衣斬立決。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用知道。倘若他這麼判決了,月輕衣真的被他斬首了,那麼,他會不會被這幾個大人物碾壓而死?
他不敢想象。
月冰染說了那麼多話,早已口乾舌燥,現在,她的腦子有點暈乎,那股神秘的香氣慢慢消散,張大人爲什麼這麼說?方纔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陡然,片段記憶涌上來,她回想起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所有人都聽見了……完了,這輩子完了……她竟然認罪了!原本她已經聲譽盡毀,再爆出那些事,徹徹底底的身敗名裂了!
身敗名裂!
晴天霹靂!
她好像被雷電擊中,腦子裡一片空白,身子也僵住了。
怎麼辦?
一定是小賤人搞的鬼!
她厲目瞪向月輕衣,疾言厲色地質問:“小賤人,方纔你對我做了什麼?你是不是給我下藥?”
月輕衣風光霽月地說道:“大姐,方纔你說了很多心裡話,做了很多事,讓大家都明白了你的心思與品行。大姐,我沒想到你對我的怨恨這麼深、這麼重,倘若你早早地跟我說,我一定會把所有都讓給你的。因爲,你是我大姐呀,你是月家嫡出的女兒呀,你享受月家所有的一切是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