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含元殿書房。
太子北影辰與六皇子北影瀟一起踏入大殿,齊聲行禮:“兒臣拜見母皇。”
女皇鳳氏坐在御案批閱奏摺,見他們來了,便站起身。
鳳雲卿本是蹲在御案旁伺候,這時也站起來,笑道:“六皇子春風滿面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雖然我沒有喜事,不過我覺得人活着每一日,都要開心快樂,苦巴巴、慘兮兮的多沒勁。”北影瀟笑得眉宇如暖玉,一雙黑眸宛若墨色琉璃,亮晶晶的。
“你也有喜事。”鳳氏慈母般地笑道。
“母皇,我有什麼喜事?”他笑問。
鳳氏不理他,對太子道:“太子,如今你府裡只有三個侍妾,朕想過了,從各家閨秀裡挑三個給你,你以爲如何?”
北影辰本是神色冷淡,不知是不是受了北影瀟感染,也含了一絲笑意,“讓母皇費心了。兒臣全憑母皇安排。”
她又問:“各家閨秀裡,你可有看得上眼的?”
他恭敬道:“兒臣對那些閨秀不甚瞭解,兒臣聽從母皇安排。”
鳳氏總覺得,太子此次回來,比之前沉穩了,但也冷漠了,“也罷。朕挑了三個閨秀,若你不喜歡,便提出來。”
北影瀟笑問:“哪三個閨秀?一定是傾國傾城、才貌雙全的大美人。”
“大將軍府陸令萱爲太子妃,太傅府月冰染、御史府秦玉婉爲側妃,太子,可有異議?”她含笑問道,想從太子的臉上研究出一點他的內心,可是,他的臉龐太平靜了。
“兒臣沒有異議。”北影辰朗聲道。
“皇兄,這三個可都是大美人呢,這下你可是享盡齊人之福了。”北影瀟笑眯眯道。
“你無需羨慕,朕也給你挑了兩個閨秀,你也可以享齊人之福。”鳳氏寵溺地笑。
“母皇,我可不要,我還沒到大婚的年紀。”他連忙擺手。
“六皇子,你已是弱冠之年,早就過了大婚的年紀。這已經遲了呢。”鳳雲卿溫婉地笑。
“秦玉媚,陸令儀,這二人可喜歡?你想要哪個爲嫡妃?”鳳氏笑問。
“兒臣一個也不要。”北影瀟立馬拒絕,好似老鼠見了貓。
鳳氏板起臉,佯裝不悅,“爲何一個都不要?陸令儀溫婉大方,秦玉媚嬌豔美麗,出身都不錯,足可當你的妃子。”
鳳雲卿的秀眸閃過一絲銳芒,笑道:“六皇子可是已有喜歡的姑娘?不妨說出來,讓陛下參詳一下也無妨。”
北影瀟眉宇微緊,猶豫不決的樣子像個大姑娘害羞呢。
鳳氏見他如此,開懷地笑起來,“快說與母皇聽,究竟是哪家姑娘。”
他撓撓頭,竟有幾分傻氣,“是……月輕衣。”
她頗爲驚詫,竟然是月輕衣!
月輕衣當真厲害,長了一張陋顏,不僅讓凌天着迷,而且讓還未開竅的瀟兒動情。
“月輕衣陋顏,你可要想清楚了,若你娶她,便會一輩子備受嘲笑。”鳳氏嚴肅地提醒。
“母皇,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喜歡跟她在一塊兒玩。而且她的廚藝可好了,我喜歡她做的飯菜,吃一輩子也不膩。”北影瀟着急地解釋,又帶着點興奮。
“六弟一向吊兒郎當,對什麼事都不在意,這回難得認真一次,想必是真的喜歡那姑娘。”北影辰溫和道。
“陛下,雖然月輕衣長得醜,不過其他方面都是上佳的。”鳳雲卿善解人意地說道,心裡卻巴不得陛下把月輕衣許配給六皇子,“她的出身也配得上六皇子。”
“事情並不是這麼簡單,輕衣這丫頭很有主見。瀟兒,你想娶她,她還未必願意嫁給你。”
鳳氏想起鳳凌天,不禁悲從中來。
北影瀟激動道:“我去找她問問不就知道了嗎?不過母皇,兒臣還是有信心的。”
她的臉龐浮現一絲傷感,緩緩道:“數月之前,凌天對她一往情深,輕衣都不願嫁給他。”
他大大的驚愕,鳳凌天喜歡月輕衣?而月輕衣不嫁?
鳳雲卿提議道:“陛下,不如傳月輕衣進宮,問問她的意思。”
北影瀟贊成,立即出宮去接月輕衣。
……
流光別苑,月輕衣正在練幻影,見北影瀟匆匆趕來,以爲發生了什麼大事,連忙問。
他拉她的手,一張俊臉因爲走得急而染了一層薄紅,氣喘吁吁道:“輕衣,快跟我進宮,母皇要見你。”
“陛下要見我?爲什麼?”她詫異不已。
“進宮就知道了,快走吧。”他把她拽起來。
“你不要拉我,我還要穿斗篷啊。”
月輕衣用力地甩開手,今日的六皇子有點怪怪的,看自己的目光也有點不一樣。
陛下爲什麼要見自己?莫非與永陽公主有關?
佳期快速爲她更衣打扮之後,她就帶着良辰進宮。
三人坐在一輛馬車裡,月輕衣問北影瀟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就是不說。
終於進了宮門,終於來到含元殿書房。她下跪行禮,沒看見永陽公主,只有鳳雲卿在一旁伺候,心裡更忐忑了。與永陽公主無關,那麼究竟是什麼事?
“輕衣,朕知道你很有主見,不過朕想把你許配給瀟兒,你可有異議?”鳳氏嚴肅地問。
“月輕衣,這可是天大的恩賜榮寵,還不謝恩?”鳳雲卿冷冷地提醒,恨不得將這個醜八怪踢死。
月輕衣心裡的驚嚇不可謂不小,當皇帝的怎麼都喜歡亂點鴛鴦譜?
北影瀟緊張地看着她,不由得催促道:“輕衣,你快答應啊,快謝恩啊。”
她冷靜下來,從容道:“陛下,臣女可否問六皇子一個問題?”
鳳氏點頭應允,北影瀟感覺看見了希望的曙光,溫柔道:“你想問什麼?”
月輕衣站在他面前,眸色堅定,“六皇子是否娶臣女爲嫡妃?是否這輩子只有臣女一個妻子,永不納妾?倘若臣女犯了所有七出之條,六皇子是否永遠不離不棄,愛臣女如初?”
語聲輕柔,聲音卻是鏗鏘,句句振聾發聵。
鳳雲卿怒道:“月輕衣,你好大的膽子!你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大臣之女,竟敢有這些不該有的想法?六皇子身份尊貴,日後必定是王爺之尊,怎麼可能只有一妻?”
這個月輕衣太囂張太狂妄,真不知北影寒爲什麼會對這樣一個醜八怪另眼相看。
北影瀟完全愣住了,她這些想法太過驚天動地,一時之間,他回答不出,更是接受不了。
“輕衣,朕知道你一向有主見,但你這些要求,根本不可能!”鳳氏非常不悅。
“陛下恕罪。臣女要麼不嫁,要麼只爲妻、不爲妾,而且夫君一生一世只娶臣女一人。”月輕衣引頸而語,傲氣天成,傲骨錚錚,“倘若臣女未來的夫君納有如花似玉的妾室,那麼臣女註定是獨守空闈的下場。那不如,臣女不嫁,省得一生悲劇,淒涼收場。”
鳳氏沒說什麼,其實她很明白月輕衣的心思,只是想爲自己謀一樁美滿的姻緣罷了。
不過,世間哪有那種將容貌視作糞土的男子?
在殿外等候的北影寒,聽見月輕衣這些話,不由得心潮起伏。
他約略猜得到她的想法,但親耳聽她清楚明白、斬釘截鐵地說出來,那又是一回事。他們的想法不謀而合,他們是天生一對,天造地設。
“陛下,月輕衣這般狂妄自大,無視六皇子的感受,實在令人氣憤。”鳳雲卿見陛下並沒有怪罪月輕衣的意思,心裡氣得不行,瞪向月輕衣,“月輕衣,嫁入皇室是多少名門閨秀夢寐以求的,你不要不知好歹!還不向陛下、六皇子請罪?”
“月輕衣,你長這麼醜,我願意娶你爲側妃,你就應該偷笑、知足,你竟然還有諸多要求?你以爲你是誰啊?你的野心這麼大,註定這一輩子都嫁不出去,變成一個悽慘可憐的老姑娘!”
北影瀟眉宇緊皺,氣憤地指着月輕衣,一副飽受羞辱、傷害的模樣。
其實,月輕衣可以理解,他的出身註定了他高高在上的尊貴姿態,二十年來皆如此。而她這般拒絕他,不僅傷了他的自尊,而且撕了他的顏面,不可謂不狠。
他如此反應,是人之常情。
……
因爲年下了,女皇鳳氏決定在年前把太子的婚事辦了。
十二月二十日太子迎娶太子妃子、兩個側妃一事傳遍朝野之後,月輕衣驚詫不已:參加宮宴的是陸令儀,太子妃應該是她,怎麼是陸令萱?陸令萱知道這件事,不知是什麼心情。
月冰染接到賜婚的聖旨,心花怒放,可是,美中不足的是,她只是側妃。
陸令萱是嫡長女,她也是嫡長女,爲什麼她不能當太子妃,而陸令萱就可以?
月冰染想來想去,還是不甘心。
然而,賜婚的聖旨已下,她還能怎樣?
月紹謙雖然也扼腕嘆息,差了一小步就是太子妃,但女兒總算爭了一口氣,嫁入皇室。只要努力經營,如若一年兩年後生養一個皇長孫,那麼太子妃這個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這麼想着,他想開了,吩咐王管家好好準備陪嫁的嫁妝。
月冰煙看着府裡的下人忙裡忙外的,冰寒地笑:大姐,你能不能嫁入太子府,還要看我許不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