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丞相笑呵呵道:“陛下對火藥解決江南水患一事讚不絕口,老夫身爲丞相,自然要對火藥多多瞭解纔是。不知大都督如何研製出火藥的?”
北影寒淺淺啜了一口茶水,擱下茶盞道:“實不相瞞,瑞王也問過本座這事。本座對瑞王說,火藥的製造之法屬家國秘密,不能輕易泄露。陛下也一再告誡本座,萬萬不能泄露出去,倘若流傳出去,那麼天下諸國不是都會製造火藥了嗎?”
華丞相深以爲然地點頭,“陛下的憂慮的確比咱們當臣子的深遠,火藥的製造之法絕對不能泄露。對了,大都督與軍器所幾個工匠製出火藥,那幾個工匠豈不是知曉?”
“丞相大人放心,他們絕不會泄露。”
“那就好,那就好。是這樣的,大都督,有一事,老夫想與大都督協商協商。”
“但說無妨。”
“實不相瞞,軍器所的督造是老夫的門生,他對老夫頗爲敬重,不少事都來徵詢老夫的意見。”華丞相皺紋甚多的乾瘦臉龐盈滿了正氣,好似所說的事全是光明磊落的,“倘若大都督將火藥的製造之法告知老夫,那麼,今後大都督想要軍器所什麼利刃、利器,要多少,那督造定當無償贈予風雲騎。”
北影寒鳳眸斜轉,幽瀾頓起,“不知丞相大人要火藥的製造之法何用?哦,對了,丞相大人定是要讓軍器所製出火藥,向陛下進獻,如此邀功。”
華丞相縱聲一笑,“老夫在想什麼,大都督一猜即中。沒錯,雖然老夫官至丞相,但近兩年來,陛下對老夫的器重不似往年,老夫心想,定是老夫對朝廷、社稷沒有功勞,惹陛下不快。因此,老夫這纔想用火藥討陛下歡心。”
哼,人人都道北影寒睿如狐狸、狡詐陰險,原來是個草包。
北影寒的鳳眸涌起暗潮,道:“告訴丞相大人,也不是不可,只不過,倘若陛下向丞相大人問起火藥的製造之法從何而來,丞相大人如何說?”
“老夫便說,是老夫與軍器所督造一起研製出來的。”華丞相豪氣地揮手,“自然,大都督有何要求,儘管提,老夫無不滿足。”
“丞相大人爲了得到陛下歡心,可真是煞費苦心。”北影寒眉宇含笑,笑意卻並未抵達眼眸。
華錦兒寢房這邊,月輕衣把胭脂水粉檢查了一遍。
恰時,李太醫從竈房回來,對華夫人說沒有發現可疑之處。他見月輕衣站在一旁,略有驚喜,連忙問道:“月姑娘,你可有發現什麼?”
月輕衣拿起一盒上色極好的胭脂,道:“這盒胭脂,李大人看看有何不妥。”
李太醫接過來,打開聞了聞,“好像並無不妥,不過……”
“倘若華大小姐每日都用這盒胭脂,每日都服用湯藥,那麼,會不會有事?”
“對對對,多虧月姑娘提醒。”李太醫恍然大悟,“華夫人,這盒胭脂添加了一種特殊的花粉,咱們北影國沒有,只有西絕國纔有,名爲‘七色花’。這種七色花研製成的花粉本身無毒。而下官開的藥方沒有問題,不過其中有一味藥材與七色花一起用,便會產生毒性,如華大小姐這般,臉龐微腫變黑,長滿黑色的小顆粒。”
聞言,華夫人震驚無比,“錦兒就是這樣中毒的?”
月輕衣玩味地掃一眼那盒胭脂,看向一臉癡呆的華錦兒,“沒錯。華大小姐,這盒胭脂你從哪裡買來的?倘若長期用這種胭脂,雖然不會中毒,但氣色也不會好。三五年後,你的體內積累了一定的毒素,臉上也會長痘瘡,一樣會毀容。”
華錦兒的臉上寫滿了震驚,“這盒胭脂是二妹買來送我的。”她忽然想到什麼,雙目灼亮起來,迸出一抹恨毒的芒色,“娘,莫非是二妹要害我?”
華夫人咬牙切齒道:“想不到是那小賤人!我定會把她抽筋扒皮!”
月輕衣心裡冷笑,想不到華繡兒也是個陰毒的角色,用這麼隱蔽迂迴的方法放長線釣大魚。而華錦兒,雖然驕橫跋扈,卻是個缺心眼的,被人害了也不知道。
“夫人,下官給華大小姐開個解毒的藥方,月姑娘可開一些治臉的藥膏給華大小姐用。”李太醫直搖頭,這內宅鬥爭,真是無休無止。
“華夫人,兩盒玉露,一百五十兩。若同意此價,一個時辰後派個侍婢到我別苑來取。”月輕衣冷冷道,這回還不趁機撈一筆?反正丞相府多的是金山銀山,會沒有銀子嗎?
李太醫咋舌,這麼昂貴?這也太嚇人了吧。這月姑娘真有膽色。
而他這次來應診,可不敢收銀子,畢竟華丞相在朝中勢力不小。
爲了治好寶貝女兒的臉,華夫人多少銀子都願意,先付了五十兩訂金。
……
前院大廳這邊,華丞相問:“大都督考慮得怎樣?”
他相信,提出的條件足夠有誘惑力,北影寒沒理由拒絕。
北影寒面露爲難之色,道:“丞相大人,本座不是不動心,不過,眼下只有本座知曉火藥的製造之法。倘若丞相大人獻上火藥,陛下定會懷疑是本座泄露了。到時候,本座不僅官位不保,就連性命也難保。”
“大都督放心,老夫會解釋清楚。”華丞相笑得老奸巨猾,“定然不會讓你受陛下猜疑。”
“本座什麼都不怕,就怕陛下猜疑。”北影寒的聲線低冷而邪狂,“不如這樣,若丞相大人把軍器所交由本座掌管,或是讓現任督造今後聽命於本座,本座可涉險一次,將火藥的製造之法告知丞相大人。”
“你別得寸進尺!”華丞相怒道,這小子竟然提出這麼荒唐的要求!
“若非如此,這事便無須再談。”北影寒站起身,身軀微微一屈,“告辭。”
華丞相怒瞪着他,眼睛漲滿了怒氣。
北影寒步履極快,遠遠就看見月輕衣正要走出大門。
雖然只是背影,但他對她整個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驚喜地趕上去,只是心裡有點好奇。
輕兒來丞相府做什麼?
月輕衣走出丞相府大門,想着徒步回府,順便在街上逛逛,反正時辰還早。只是肚子餓得咕咕叫,中午還沒用膳呢。
忽然,後面有風,而且是一陣詭異的冷風。
她一轉身,看見北影寒,小臉立馬拉下來,又是這隻神憎鬼厭的禽獸。
她翻翻白眼,快步往前走,像躲瘟疫似的。
只是,剛走幾步,就有一陣冷風襲來,她正要避開,左手就被牽起。
北影寒握住她的小手,看着行人不少的大街,有點猶豫,“你跑什麼?”
“看見了一隻大灰狼,自然要跑了。”月輕衣試圖掙脫他的魔爪,卻徒勞無功。
“那你承認你是小白兔?”他的心情愉悅起來,“你來丞相府做什麼?”
“你又來做什麼?”
“華丞相請本座來的。”
“我是華夫人請我來的。”
忽然,月輕衣眸光一轉,笑盈盈道:“餓了,中午還沒吃呢,大都督請我吃一頓飯吧。”
北影寒狐疑,今日她這麼好說話?遇到什麼開心的事了嗎?他問:“想吃什麼?”
“去醉仙居。”
她徑自往前走,因爲此處離醉仙居只有一條街,近嘛。
他立即跟上去,牽着她的小手,有一股暖流在心間流淌。
原本,他擔心被路人認出來,不過,貌似沒有人盯着他們瞧,他就放心了。
醉仙居內,夥計帶他們來到二樓雅間,月輕衣點了招牌菜醉雞,其餘的都是北影寒點的。
十碟佳餚擺滿了一張圓桌,她沒形象地吞嚥口水,“這麼多?吃得完嗎?你想要我橫着被擡出去嗎?”
“本座抱你回去便好。”北影寒的聲線格外的低沉。
“你說什麼?”月輕衣含混不清地說,正咬着油乎乎的金黃大雞腿。
“快吃吧。”他訕訕道,她竟然沒聽見。
接着,他撕了一隻雞翅膀,正要吃,卻見她已經幹掉了兩個大雞腿,正要消滅手裡的雞翅膀。
北影寒正張着嘴,都合不攏了,呆愣地欣賞她啃醉雞的街頭地痞女子形象:雙手拿着雞翅膀,大口大口地吃,滿嘴油光,臉腮都蹭到油。
她有這麼餓嗎?
半晌,他才收回心神,道:“你慢點吃,不怕噎着嗎?”
月輕衣傻傻地笑,“真好吃。”
說着,她端起整隻雞,一口咬在雞胸上,十足十的豪放女。
雖然很餓,但這樣表演,的確浮誇了一些,希望能嚇退他吧。
北影寒默默地把雞翅膀放在她的碟子裡,“給你吃吧。”
看他這般被嚇到了、默默吃其他菜的神色,她心裡偷笑,樂開了花兒。
又啃了一會兒醉雞,月輕衣終於放下來,粗魯地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差不多飽了。”
他本是坐在她對面,這時,他端過去一杯茶,放在她面前,順道坐在她旁邊,“去去油膩。”
她端起茶盞,咕嚕咕嚕地飲盡,又打了一個清脆豪放的飽嗝。
這樣應該可以嚇到他了吧。
“你怎麼不吃?沒胃口?這些菜不好吃嗎?那我打包回去給良辰、佳期吃。”
她笑眯眯道,活脫脫一個傻姑的形象。
北影寒不知從哪裡拿出來一條錦帕,湊過去給她擦臉、擦嘴,舉止溫柔得像親孃給年紀尚幼的孩兒擦嘴,而且還一絲不苟。
頓時,月輕衣僵住了,你妹的!要不要這麼溫柔似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