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無不驚異,想不到華丞相爲了女兒,竟然這般強勢、霸道,連問都不問清楚,直接把月家五小姐定罪。
看來,這月家五小姐要遭殃了。
月紹謙自覺理虧,臉部肌肉都僵硬了,“華丞相,有話好好說。”
的確,華錦兒是被府裡的侍衛打傷的,月家理虧在先。
這個時候,他對月輕衣的厭憎又濃烈起來,“逆女!跪下!”
今日這局面,確實不好扭轉。
北影寒盯着她,很期待她的精彩表現,以她的機智與秉性,應該不會任人宰割。
月輕衣非但不跪,反而笑盈盈道:“傳聞華丞相鐵腕掌朝,果真傳言不虛。”忽的,她的小臉變得冷肅,眨眼之間就變了臉,“倘若陛下把朝政要務交給華丞相辦理,華丞相也是這般不分青紅皁白嗎?華丞相在御前是不是也這般敷衍了事、糊塗辦事?”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抽氣聲此起彼伏。
月家五小姐這份勇氣、這份膽色,竟敢叫板當朝丞相,竟敢對當朝丞相語出譏諷,太牛掰了。
可不是每個黃毛丫頭都能做到的。
北影寒真想拊掌稱讚,心裡讚歎她的氣魄,以及反擊的角度、力度、準度。
華丞相是什麼人吶?除了瑞王,華丞相是數年來最得陛下器重的朝廷重臣,權勢雖然比不上瑞王,但也只差那麼一小截。而且,華丞相在朝中的門生不少,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
這黃毛丫頭一出口就質疑他爲官半生的官威與官聲,他怎能不動怒?
月紹謙斥責道:“逆女,不可胡言亂語!還不跪下?”
月輕衣看着華丞相發黑的臉色,揚眉挑釁道:“華丞相貴爲朝廷重臣,是陛下器重的肱骨之臣,無論是處理朝堂政務,還是府裡瑣事,都應該是百官的表率。衆人皆知華丞相特別疼愛華錦兒,但這樣就可以無視法度,糊塗了事,草菅人命嗎?倘若華丞相爲了女兒徇私枉法的事傳揚出去,只怕您的官威與官聲會一落千丈。您還是三思的好。”
這番話更是直擊要害,捏住“蛇”的七寸。
頓時,全場熱議如潮,議論聲漸漸匯成洪流,衝向華丞相。
華丞相氣得鬍鬚發顫,沒想到今日竟然被一個黃毛丫頭搶白,甚至經營多年的官威、官聲也被質疑,而且是當着滿朝文武的面。而他竟然半句話也反駁不了!
這黃毛丫頭不簡單!
北影寒心裡愉悅,他的輕兒就是這麼威武霸氣!
“逆女,不許再說!”月紹謙喝道。
“我的女兒啊,被人打了,還討不到公道……可憐的錦兒啊,娘對不住你,讓你受這麼重的傷……”華夫人忽然哭喊起來,雙目擠出幾滴眼淚。
“月尚書,你養了一個好女兒啊。”華丞相的臉上怒火熊熊。
“凡事都要講究一個理字,而且這是天子腳下,諸位大人都是朝廷要臣。倘若百姓聽聞朝中有大臣爲家人做出徇私枉法之事,那北影國的百姓又如何相信朝廷與官府?”月輕衣繼續說大道理,不過她也知道這忽悠不了這些政客人精,只不過是逼迫華丞相罷了。
“罷了罷了,把那些侍衛帶上來問話。”
華丞相不得已做出妥協,若他不這樣說,只怕還真會落得個徇私枉法、糊塗了事的臭名。
王管家把幾個侍衛帶上來,救火的侍衛說看見花圃着火了,就立即去救火,還說看見華大小姐在一旁,而且她還點火去燒樹。
接着,打人的侍衛說看見縱火之人就過去抓,根本不知她的身份。
這些證詞,令所有人都明白,這件事的起因是華大小姐在月府流光別苑縱火。
這簡直就是自作自受,活該!
華丞相臉膛發黑,氣非常不順,道:“小女在貴府別苑縱火,有錯在先,但你們打人就是不對。小女傷勢嚴重,必須嚴懲打人者,把幾個打人的侍衛和月輕衣交由刑部審理!”
這話非常強硬,好似一錘定音,衆人不許再有異議。
與他相比,月紹謙根本就沒氣勢可言,連他的庶女都比不上。
“小女並沒有吩咐侍衛打人……”月紹謙解釋道,卻是那麼蒼白。
“我沒有吩咐侍衛打人!”月輕衣的水眸閃着冷芒,譏誚道,“今日華錦兒在我的別苑燒花花草草,所幸沒傷到人,但倘若傷到人了呢?今日她在我別苑縱火,依她的性子,明日她是不是在皇宮縱火?那時華丞相又將如何包庇令愛?我沒有資格置喙華丞相如何教導女兒,但我可以說,侍衛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打了犯事的人,不知者不罪。”
“即便是不知情,也是把人打傷了,就要接受律法的懲治!”華丞相暴怒地喝道。
“華丞相,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月輕衣莞爾,自信的神采讓人忽略了她左臉醜陋的胎記,“華錦兒和華繡兒進別苑之前,在苑門口站了一會兒。正巧,當時我和侍婢良辰想去靜心苑看祖母,見她們站在那兒,便停下來看看。”
衆人不知她究竟想說什麼,期待下文,直覺她說的一定不是無的放矢。
她目光冰寒,繼續道:“華錦兒說她見過先皇的墨寶,牌匾上的字根本不是先皇御筆寫的,是哪個窮酸秀才寫的,還說我們月家人打着先皇的名號騙人。接着,華錦兒往地上淬了一口,以唾沫羞辱先皇的墨寶。這羞辱先皇,不知犯了什麼罪?”
此言一出,又是全場譁然,像一枚重磅炸彈丟入碧湖,砰的一聲,爆出數丈高的水柱。
華錦兒竟然輕狂、驕縱成這樣,簡直是無法無天。
羞辱先皇,對先皇不敬,是大罪,輕則杖一百,重則逐出京城。
北影寒不禁爲她叫好,只不過是在心裡。
對於華丞相來說,這簡直是瘋狂的打臉,啪啪啪。
這絕地反擊,是最致命的一擊,足以令華錦兒身敗名裂,令華丞相閉上嘴。
陸令萱真心要崇拜她了,這等氣魄與頭腦、辯才,當真是驚天動地。
沈氏、月冰染和月冰染本想看好戲的,若是小賤人被華丞相狠狠地收拾一頓,她們就太開心了。沒想到,她竟然扭轉了乾坤。
月紹謙本是對她深惡痛絕,聽到這兒,不由得佩服起這個庶女。
華夫人的手臂不停地顫抖,錦兒怎麼這般愚蠢?
華丞相的脣角抽得厲害,竟然有點心慌,倘若這件事傳到陛下耳朵裡,不知陛下會氣成什麼樣。而這裡的文武官員都知道女兒做的蠢事,他的官聲也被連累了。
“羞辱先皇,對先皇不敬,按律法,當逐出京城,永不許回京。”
說這話的是北影寒。他沉朗、清冽的聲音似一把利劍,刺進華丞相的胸口。
華丞相仍然硬氣,但明顯氣勢弱了,“這事是真是假,還需問問小女,不能聽信你一面之詞。”
“是真是假,問問華繡兒不就知道了?”月輕衣看向華繡兒,眸色深深,“華二小姐,對先皇不敬可不是小事,你可要仔細想清楚了。”
“錦兒當真那樣說?”他問庶出的次女,目光似有警告的意味。
華繡兒顫抖得厲害,非常害怕似的,心虛地垂頭,“大姐的確這樣說過……月輕衣說的都是真的……”
月輕衣心裡冷笑,就知道她會這樣說,因爲她對華錦兒痛恨的程度,可以用“恨毒了”三個字來形容。她不會錯過這個狠狠踩一腳、把華錦兒踩到糞坑裡的機會。
連妹妹都作證了, 這事還有假嗎?
華丞相怒不可揭,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個該死的庶女。
北影寒站起身,在衆人都坐着的地方,他金雞獨立,匯聚所有人的目光,氣場全開,“若丞相不嫌棄,本座便當個和事佬。”
月紹謙連忙道:“大都督願意,我求之不得。”
月輕衣無力吐槽,這貨是來刷存在感的吧。
華丞相沒說什麼,似是默認的意思。
衆人低聲議論,說北影寒是風雲騎大都督,最擅辦案,這件事讓他斡旋,再合適不過。
北影寒鳳眸冷冽,揚聲道:“華大小姐先是羞辱先皇,對先皇不敬,再縱火燒別苑,行止不端,因而被月府侍衛杖打受傷。華大小姐有錯在先,但月府侍衛打人也有不對之處,本座愚見,今日乃月老夫人六十大壽,想必她老人家也不願發生這些糟心的事,陛下更不願傳出敬重的月老夫人在壽宴上鬧的不愉快,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笑泯恩仇。鑑於華大小姐受傷,月家賠償湯藥費一百兩。不知華丞相與月尚書可有異議?”
雖然他站在下面,但匯聚了所有目光,萬衆矚目,氣度更是無人能及,氣宇高湛。
月輕衣心裡一動,他這是幫自己?
月冰染心潮起伏,他這麼幫月家,是不是因爲自己?
雖然他的調解、處置相當的公正,不過還是看得出來,他比較偏向月家。
“華丞相,您以爲如何?”月尚書問道,心裡有點竊喜,北影寒這麼處置,像是幫自己。
“我華家不至於窮得連湯藥費都給不起!”華丞相怒哼,“無需賠償!”
“華丞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這麼多同僚在,倘若令愛對先皇不敬一事傳到陛下耳中,想來令愛很難保全。”北影寒眸光緩緩,眼裡卻有幽瀾暗涌,“這人多嘴雜,誰也說不好哪日就傳到陛下耳中,還請華丞相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