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流光別苑的苑門前,華錦兒擡頭仰望,那黑色牌匾上有四個龍飛鳳舞的金字,峻拔挺秀,頗有風骨,在日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不過,由於風吹日曬十餘年了,牌匾有些舊了。
華錦兒看了半瞬,玩味道:“爹爹藏有不少先皇的墨寶,我見過,先皇的字跡不是這樣的。這一定不是先皇的墨寶,月家人對外宣稱流光別苑是先皇賜名、賜墨寶,原來是忽悠人呢。”
華繡兒連忙提醒道:“大姐,別亂說話,小心禍從口出。”
“我纔不怕。”華錦兒驕傲道,“我們府裡有那麼多先皇的墨寶,爹爹從來都不顯擺。月家人也太虛榮了,整日顯擺,不對,月家人拿着不知是哪個窮酸秀才寫的字就聲稱是先皇的墨寶,這不是打着先皇的名號騙人!”
“大姐,我求求你,別說了。”華繡兒緊張地四處張望,生怕被人聽見。
“我呸!”華錦兒對庶妹的話充耳不聞,往地上啐了一口,“月家就是小門小戶,上不了檯面。走吧,我們進去逛逛。”
華繡兒見她進去了,只好跟着進去。
在後頭跟着的月輕衣和良辰悄然跟在後面,良辰輕聲道:“這華大小姐簡直是找死,竟然這麼議論先皇的墨寶。”
月輕衣冷冷一笑,這華錦兒驕縱輕狂,惹禍了還不自知。
華錦兒和華繡兒在月輕衣的住處外面掃了一眼便離去,往後頭的花苑去了。
原本,華錦兒是非常不屑的,覺着流光別苑必定是名不副實,不過,當她看見眼前的花苑,不由得驚呆了。這雕樑畫棟、風景優美的花苑,真的很像閬苑仙境。
的確是仿造皇宮的花苑,卻又多了幾分飄逸的仙氣,亭臺精雅,樓閣欲飛,長廊逶迤,飛檐斗拱,一泓碧水如瑤池,玉帶橋臥於碧波之上,仿若曼妙的飄帶……
雖然被比下去了,但華錦兒絕不會承認這流光別苑比丞相府的花苑美。
“根本比不上長公主府和瑞王府,月家人也太見識短淺了。”她又妒忌又生氣,感覺被人打了一拳,“你說,是不是比不上咱們府裡?”
“我覺得比咱們府裡的花苑美……”華繡兒低弱道。
“胳膊肘往外拐。你還是華家女兒嗎?”華錦兒怒目瞪着她。
“大姐,我說的是實話呀……”華繡兒委屈地低下頭。
忽然,華錦兒美眸一亮,慢慢笑起來,燦爛而陰毒。
華繡兒見她往前走,連忙問道:“大姐,你去哪裡?”
華錦兒走到花圃前,雙眸亮晶晶的,問道:“你帶火摺子了嗎?”
“帶了,你要火摺子做什麼?”
“一把火燒了整個流光別苑。”
“天啊!大姐,不能這樣做!我們是客人,怎麼能燒了人家的別苑?”
華繡兒震驚得無以復加,面色都變了,連連擺手。
華錦兒又興奮又激動,卻嚴肅地問道:“你不幫我是不是?”
“不行不行!爹爹知道了,會把我打死的。爹爹疼愛大姐,不會對大姐怎樣,可是我……”華繡兒驚懼地後退,畏縮道,“大姐,我求求你,不要……被月家人抓到,我們會被重重責罰的。”
“你就是膽小如鼠!我們爹爹是丞相,怕什麼?月尚書的官職比爹爹低,能把我們怎樣?”華錦兒一把搶過火摺子,鄙視地瞪一眼庶妹,“你害怕就站在那邊,別給我添亂。我警告你,不許跑去告訴旁人!”
華繡兒後退幾步,看着大姐打起火摺子,脣角輕輕勾起,秀美的眼眸燃起怨毒的火光。
華錦兒用火摺子打起火來,引燃到花圃裡的奇花異卉。
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天乾物燥,火焰很快燒起那些嬌弱的花,噼裡啪啦地燒起來。
看着火勢漸漸地大起來,華錦兒美豔的小臉浮現森冷毒辣而明媚的微笑。
在不遠處盯梢的良辰看見這一幕,氣得大叫:“華大小姐怎麼可以這樣?太惡劣了!”
月輕衣卻不生氣,眉眼森寒詭譎如魔域森林的黑夜,“你去找幾個身手好的侍衛過來救火。”
接着,她吩咐良辰幾句,務必要按照她說的做。
良辰聽了之後,欣喜若狂,跑去找侍衛了。
火勢很大,很快花圃便被燒了一半,有侍衛看見這裡有火光,連忙趕過來救火。
而始作俑者華錦兒,真心覺得這個主意太棒了,跑到另一處打火燒桃樹、杏樹和海棠。
華繡兒再次好言相勸,可是,根本阻止不了已經瘋狂的華錦兒。
華錦兒看着點燃的火,心裡特別的暢快,那些怨恨、憋屈都被大火燒得乾乾淨淨。
她正要把火焰扔過去,這時,那邊有幾個手持木棍的侍衛奔過來。她心裡一慌,連忙扔了火焰,往一旁跑去,也不顧華繡兒了。
華繡兒慌張地躲起來,看見那幾個侍衛朝大姐追去,鬆了一口氣。
很快的,他們找到華錦兒,不由分說地操起木棍就往她身上狠狠地打。
“不要打我……放肆!我是華大小姐……”
原本,華錦兒還想着施展武功反抗的,可是,幾根長棍打下來,哪裡有她反抗的餘地?
不知是誰丟了一件披風過來,罩在她身上,罩得嚴嚴實實。她看不見人,那木棍又像雨點似的不斷地往自己身上打來,痛得撕心裂肺。
華繡兒躲在一顆樹後,看着她被侍衛杖打,聽着那殺豬般的淒厲叫聲,眉目含着冰冷的微笑。
活該!
幾根木棍連續不斷地往華錦兒打去,她身上到處都痛,也叫不出聲了,只能低聲哼哼:“不要打了……我爹爹是華丞相……我不會饒了你們……”
月輕衣和良辰站在遠處,遙遙望着這大快人心的一幕。
良辰笑眯眯道:“五小姐這招真是高明!狠狠地把華大小姐教訓了一頓!這一次,她一定會遍體鱗傷,痛得整夜睡不着,哈哈。”
月輕衣冷冷地笑,華錦兒太不知好歹,之前打嘴仗也就罷了,居然火燒別苑,心腸太惡毒了。
“依華大小姐的性子,她不會善罷甘休的。不過也沒什麼,她根本不知是五小姐暗中懲治她。遭殃的,也就是那幾個侍衛了。”良辰不無擔憂地說道,“雖然咱們有理,但以華丞相的脾氣,想來那幾個侍衛不會有好下場。”
“我有辦法,不會讓那幾個侍衛吃虧的。”月輕衣彎脣微笑,“走吧,咱們去看看華錦兒被打成什麼樣。”
……
華繡兒冷目旁觀,眉目之間佈滿了絕少流露過的惡毒。
感覺華錦兒被打得差不多了,她奔過去,擔憂而緊張地大聲叫嚷:“別打了……那是我大姐……我們爹爹是華丞相,快住手!”
六個侍衛見有人阻止,便住了手。其中一人問道:“你們真是丞相府的小姐?”
“千真萬確。”華繡兒小跑着過去,掀開那件披風,扶着華錦兒,對他們道,“我大姐是丞相府的嫡長女。你們怎麼可以把我大姐打成這樣?”
“華小姐,我們根本不知她是丞相府的人。”侍衛道,“我們看見那邊着火了,以爲她是縱火之人,便抓住她……”
“可是也不能把人打成這樣啊。若你們把大姐打死了,我爹爹不會饒過你們的!”
華繡兒放言威脅,這才正眼瞧着華錦兒。
天啊,華錦兒被打得還真慘。她的意識還算清醒,只是身上痛死了,快喘不過氣了,軟綿綿地依着華繡兒。除了頭部沒受傷,她身上都有被打的痕跡,手臂、雙腿不少瘀傷,身上不知有多少,甚是駭人。
不過,華繡兒看見她被打成這奄奄一息的模樣,心裡特別的暢快。
這時,月輕衣和良辰匆匆走來,都表現出一副震驚的神色,“發生了什麼事?”
“五小姐,這位小姐縱火燒花圃和樹木,小的不知她是丞相府的大小姐,把她打了。”一個侍衛道。
“你們怎麼這麼魯莽?”月輕衣斥責道,“今日是祖母六十大壽,府裡有不少貴客,你們怎麼能不分青紅皁白地打人?”
“小的知錯。小的以爲她是縱火行兇的小賊。”侍衛回道。
月輕衣清冷地瞧着癱軟在地上的華錦兒,水眸劃過一絲痛快淋漓的芒色,關切道:“華二小姐,趕緊把你大姐送到前院去。我派人去找府醫瞧瞧她的傷勢。”
良辰關照過侍衛,不要打頭部,因爲一棍下去就很容易把人打死。現在華錦兒不知傷勢如何,不過應該夠她養傷一陣子的。
瞧着華錦兒身上瘀傷處處、虛弱的樣子,月輕衣的心裡多少有快意恩仇的感覺。
華繡兒感激道:“謝謝五小姐。”
可是,她力氣不足,一個人架不動華錦兒。良辰過去幫忙,兩人合力架着華錦兒。
華錦兒虛弱得耷拉着眼眸,連目光都輕軟了,不過那雙眼眸幽幽地睜着,蓄滿酷烈的殺戾之氣。她抹了霜雪的雙脣輕輕動着,“我華錦兒……絕不會……放過你!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大姐,你都傷成這樣了,就不要說話了。”華繡兒勸道。
“閉嘴!”華錦兒低聲斥道,瞪向月輕衣,眼裡燃燒着仇恨的怒火,“你把我傷成這樣……我爹爹定會把你抽筋扒皮!你給我……等着!”
“華大小姐,這件事我完全不知呀,我也是聽聞這裡着火了,才趕過來。”月輕衣無辜地辯解,“可是,你爲什麼縱火燒花圃?你有什麼仇怨衝着我來就是了,爲什麼拿那些花花草草出氣?那些花花草草燒了也就燒了,可是侍衛誤認爲你是小賊,把你打成這樣,多不值啊,是不是?”
聞言,華錦兒死死地瞪着她,全無血色的小臉更白了。
忽然,華錦兒噴出一口鮮血,襯着蒼白如雪的脣瓣,格外的悽豔。
月輕衣心裡冷笑,就是要把你氣得吐血纔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