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舒見雷音不但絲毫沒有要鬆手的意思,甚至還越靠越近,臉色越發的陰沉了,袖口裡的粉拳緊緊的握在一起,做出一副只要你敢過來,我就給你一拳的架勢。
雷音看着她緊繃的一張臉,俊眉一挑:“你在緊張?”
“狗屁的緊張,我有什麼可緊張的?”沫舒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試圖甩開他的手,卻被他攔腰一帶,沫舒柔軟的鼻頭一下子撞上他堅硬的胸膛,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讓她下意識的就蹙緊了眉頭:“你要幹什麼?有話快說,太子爺那邊還等着呢!”
“你到底去了哪裡?你離開的這些日子裡,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爲什麼連句話也不留就離開?舒兒,你到底有沒有將我放在眼裡過?”舒兒?聽到這個稱呼,不知怎的,沫舒突然惡寒了一下,而後擰了擰眉,冷眼看着將眼神湊上來,距離自己近的不能再近,一臉質疑的盯着自己的雷音,下意識的就要往後仰,卻被他死死的扣住腰部,動彈不得,他溫熱的鼻息噴灑在自己的臉上,癢癢的,熱熱的,這種感覺,真的是……
很不爽啊!
沫舒黑眸驀地一沉,下一秒,膝蓋毫不客氣的就要往上頂,怎料雷音卻比她的動作更快,身形微微一側就躲了過去,沫舒惱恨,擡腳又朝他的小腿肚踹過去,雷音面色一凜,一把扣住她纖細的腳腕,沫舒沒想到他會來這麼一招,踉蹌了一下,好不容易穩住身體,雙眸冒火的瞪着他:“放手,你要不要臉?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只問你,這些天,你去了哪裡?”某人當真是執着的令她發狂,用力的磨了磨牙,恨恨的擡眸:“這是任務,老孃又沒去幹壞事,你着急去問太子爺啊?太子爺不發令,你休想從我嘴裡聽到一個字。”
以前老孃消失那麼久,也沒見你急的這般上房揭瓦的,神經病啊這是,難不成腦袋真的進水了?
“你就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
“有什麼可說的,天天見面也沒見你像今天這般,莫不是被附身了吧?趕緊給我放開,這麼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我告訴你,最好別耽誤了大家的事,否則太子爺第一個饒不了你!”沫舒的警告就在耳邊,雷音愣了愣,感受着手心裡的溫暖,終還是戀戀不捨的鬆了手。
這邊腳一着地,沫舒就跳離到幾米開外的地方,冷冷的掃了他一眼,話都懶得說一句,轉身就走,雷音張了張嘴,終還是眼睜睜的看着她離開,沒有達到目的的他懊惱的一腳踹向旁邊的樹,這一腳蘊含着絕對的力量,樹葉被他踹的嘩嘩直響後陡然飄落,眨眼間周圍的地面已經被覆蓋。
“這麼多年你都等了,還在乎這一時半會兒?現在這是要鬧哪樣?”雷霆冷硬的聲音不帶絲毫溫度的自他身後響起,雷音身子一顫,卻沒有回頭,目光深幽的擡起,望着碧空如洗的天空,脣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我的心意她不是不明白,可至始至終都與我保持着距離,大哥,你說我該怎麼辦?她的那顆心,還有可能接受別人嗎?”
“怎麼辦?你連表白的勇氣都沒有?讓人一姑娘家怎麼與你近距離的接觸?難不成你還等着人家向你表白?”雷霆冷眼睨着他,無語的不行,真不明白,這傢伙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
雷音聽到這裡,突覺頭皮一麻,脣角邊釀出一抹苦澀的弧度:“我何曾不想去?可她很聰明,從來就不給我這個機會,每次話到嘴邊,我都會被無緣無故的岔開,她對我根本就沒有那個意思,我如果真的說了出來,她恐怕連理都不會理我,大哥,你說我該怎麼辦?”相處了這麼多年,她是什麼性子,雷音比誰都清楚,他捂了這麼多年也沒把那顆心給捂熱,甚至連個好臉色都沒給他看過,或許是因爲他以前太過含蓄,可去年木靈寨之行,明明已經讓兩人的感情有了突破,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回到京城之後,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到頭來,他還是白歡喜了一場。
“那是因爲你問的就有問題,就像咱們執行任務,你會去告訴她嗎?太子爺吩咐的是她,不是你,人家剛剛進門,還沒去彙報呢,你就堵在這裡問東問西的,我說你腦子是不是被驢給踢了啊,怎麼問的問題都這麼傻叉?也難怪人家姑娘瞧不上你,你自己好好反省反應吧!”雷霆嘆了一口氣,平時挺機靈的一個人,怎麼碰上這事兒就返老還童了?難道戀愛中的人,真的都是傻子?可他這也算不上戀愛吧?充其量只能算是暗戀,
唉,重重嘆了口氣的雷霆,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加油,有志者事竟成,你都追了這麼多年,可不能半途而廢!機會嘛都是自己爭取來的,你自己都怯場了,還怎麼去勇往直前?好好想想,有什麼需要的來找哥幾個給你開導開導。”
雷音扯了扯脣,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開導?你丫的連自己的都搞不定,還來開導他?
雷霆瞧他滿臉質疑,不由輕咳一聲,不自在的道:“你這是什麼眼神兒,再怎麼說哥兒幾個也戀了,憑這點就是比你強。唉,瞧你這小眼神,得得,哥給你支個招怎麼樣?這段時間你若是實在搞不定,可以等太子妃回來以後,好好的去求求太子妃,你要知道,沫舒不是別人,可是她的姐姐,有了太子妃爲你做主,何愁抱不來美人兒?”
雷音見他笑得這麼yin蕩,不由使勁兒的抽了抽嘴角:“你恐怕忘記了吧,當初可是太子爺將太子妃狠心丟下了,依着太子妃的性子,怎可能就這麼輕易的跟着太子爺回來?太子爺自顧不暇,哪能輪的着我去添亂,去,什麼 破玩意兒,要想辦法也是靠我自己,別來扯這些有的沒的,今天不是輪到你進宮嗎?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
雷霆聞言,面色倏地一變,猛地拍向自己的額頭:“糟了,怎麼能把這差事給忘了,要命啊!”
看着他火急火燎的跑開,雷音眼神飄向隱溟樓的地方,重重的嘆了口氣,突然覺得他的追妻之路恐怕要比太子爺還要坎坷,唉,爲什麼受傷的,總是他們男人啊!
( ﹁ ﹁ ) ~→斜眼,自然是因爲你們自個兒作的,不作不會死啊!!!
——
隱溟樓內,一片安靜,只有沫舒清冷的聲音在緩緩流淌……
藺滄溟潔白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着桌面,在沫舒說完最後一個字後,他清雅的嗓音醉人心脾般的響起:“就這些了?”
“是的,爺,就是這些。”沫舒微微頷首,抿着紅脣,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始終淡定自若。
“沒想到他這次,還能如此的沉得住氣,果然讓我刮目相看啊!”藺滄溟彼時的黑眸,飄乎尋常的深邃。
“這個墨瀾倒是有些軍事頭腦,在這當中一定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只是不知道,她的實力到了怎樣的地步?”藺滄溟低垂着眸望着手邊的茶杯,突然看向沫舒:“進府時,離開時,可曾出過差錯?”
“爺您放心,我們在秦王府有人,而我,易容成她的樣子,倒也沒有引起麻煩。通過這些天的觀察,他的那四個側妃,倒是安靜的詭異,不知是懾於這個墨瀾,還是懾於藺滄海,總之,風平浪靜了幾個月,打聽來的,也都是些沒有價值的消息,四人非常本分,每天按時晨昏定省,對墨瀾雖說不上殷切,但也算熱絡。
咱們的人刻意挑起來的紛爭,也被她們不痛不癢的化解了,甚至於,根本就沒有鬧到墨瀾那裡,這……還真不是一般的奇怪,在墨瀾沒有進府之前,這四個女人每天都要鬥上一鬥,怎麼墨瀾一來,倒像是鬥敗了的公雞似得,一蹶不振了?”
這也太不合乎常理了,還是說,這個墨瀾當真暗中對她們警告過?動了手腳?才讓這四個麻煩精如此服服帖帖?怎麼想都不對啊!
藺滄溟輕輕的挑了挑眉,鳳眸之間凝着深邃的暗芒若有所思的看向她:“其他呢?”
沫舒知他指的是誰,輕輕的搖了搖頭:“該說的都說了,她不肯跟我走,甚至,我看得出來,她沒打算幫我們。尤其是,她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居然還幻想着當上未來的妃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是你姐姐。”藺滄溟意有所指。
“姐姐?這個姐姐能在知道我是如何死去,卻還能心安理得的守在這個男人身邊時,她就已經不是我的姐姐了,我恨她,更恨那個將我們夏侯家推向深淵的人,這個仇,我非報不可!”
“你又激動了,舒兒,知道你致命的缺點在哪裡嗎?”藺滄溟眼神冷靜幽深的看着沫舒,沫舒沉了臉垂了眸,眼底已經泄露了一切。
“這麼多年他佔據着你身體幾乎所有的地方,你若不能控制好你自己的心裡,早晚會暴露你自己。此仇咱們早晚會報,不但是你的,霏兒那一份兒也要算上,可絕不能以你如今的這個狀態,現在的你太沖動,這麼多年來,你自始至終都沒有改掉這一點,他於你來說,就是一個爆點,只要提起這個人的名字,就能讓你瞬間炸毛驚變,從而暴露所有,這樣狀態下的你,根本就不可能去完成下面的任務。”藺滄溟的話,讓沫舒神色瞬間一變,下意識的就站起了身:“任務?什麼任務?”
“暫時跟你沒有關係了,你先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還有,雷音那小子不錯,對你夠真,這些天整天都徘徊在外面,想問卻不敢問,他對你怎麼樣你心裡清楚,我就不多說了,你不可能就這麼活在仇恨了一輩子,等一切都結束,好好珍惜身邊的人吧!”話落,藺滄溟便端起了茶,顯然,今日的話題已經結束。
沫舒卻有些不甘心,她目光直視着藺滄溟,聲線已恢復了向來的清冷:“您剛剛所說的任務是……?”
“已經跟你沒關係了。”藺滄溟靜靜的看着她,重複。
“一定是關於藺滄海的對不對?讓我去,讓我去好不好?我求你,求你了太子爺,您知道我的心結在哪裡,如果達不到自己的目的,我永遠都不可能放下自己的這顆心。雷音是很好,他是個好男人,可是我,可是我還配擁有幸福的資格嗎?七年前您救我的時候,我的情況是什麼樣,難道您不清楚嗎?像我這樣失去生育能力的女人,怎麼配擁有幸福?我如今活着純粹就是爲了去報這個仇,雷音……他值得更好的人去對待他,這個女人,可以是天下間的任何一個女人,但絕對不可能是我。”
“有本宮在,你們會有自己的孩子的。”藺滄溟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繼續道:“七年前我就告訴過你,可能,而不是絕對,畢竟,你那個時候還小,還有希望,你要相信……。”
“在沒有報仇之前,我什麼都不會想,您說吧,到底是什麼任務,您放心,只要我能活着回來,我一定會好好的考慮自己的將來,但是現在,我什麼都不想去想,只想報仇,報仇!”
望着沫舒眼底的血絲,藺滄溟的內心被狠狠的撞擊了一下,想到七年前那個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十二歲小女孩,想到她身上被人種下的令人髮指的折磨,他緩緩的閉起了眼睛,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心,再一次的抽痛,罷了罷了,本來,她活着就是爲了向他報仇,如果她連這個心願都完成不了,那麼不但是她這些年的努力要付諸東流,恐怕就連她活着,也沒了意義。
“我答應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藺滄溟忽然站起身,走向沫舒,將眼神湊近她,在她的耳側輕聲呢喃着什麼,直到沫舒的瞳孔再次放大時,藺滄溟已經離開了她的身邊:“放心,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你要做的,就是扮演好這個角色就行,其他的,交給我們。”
“可是,可……。”似是知道她要說什麼似得藺滄溟,暗暗點了點頭:“本宮說了,一切都會安排妥當,你不用顧慮什麼,扮演好自己,明白?”
有了藺滄溟如此鎮定的回答,沫舒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是,屬下明白。”
“那你回去收拾一下,到時候自會通知你。”藺滄溟疲憊的捏了捏眉心,朝沫舒揮了揮手:“你且回去吧,本宮累了。”
沫舒點了點頭,打開門的瞬間腳步卻突然一頓,回眸,認真的盯着藺滄溟:“爺,太子妃該回來了!”
藺滄溟薄脣一勾,緩緩擡起頭,鳳眸晦暗幽深的看向她:“到了那個時候,本宮自會去……。”
“可……。”藺滄溟淡淡朝她揮了揮手:“就算她恨我怨我,我也必須這麼做!”因爲,他已經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親人了……
沫舒抿了抿脣,目光漸漸透出一抹無奈,終還是無聲的退了下去,也許,有些事,並不是他們這些外人所能明白的,就像……她自己!
剛剛轉過身,就看到不遠處正朝這邊走過來的人,沫舒眉頭一皺,下意識的轉過身,敲了敲門,裡面傳出藺滄溟冷凝的聲音:“什麼事?”
“爺?老爺子來了。”眼前的這些人中,她只認識楊鴻暉,至於他身邊老婦人以及那位漂亮的美婦人和年輕男子,她卻並不認識,但從他們的關係來看,應該是熟悉的。
裡面沉默了片刻,眼前的門,突然間打開了,藺滄溟倚在門框上,一臉淡然的朝她道:“接下來由我處理,你且下去吧!”
“是,太子爺。”沫舒微微頷首,轉身離開,在經過楊鴻暉時,恭敬的朝他們福了福身,楊鴻暉同樣朝她點頭,直到沫舒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楊鴻暉也來了太子面前,藺滄溟依然面無表情的倚在門框,淡淡的挑了挑眉:“怎麼今天還真是湊得齊啊!”
“孩子……。”楊嫣然看到他,就抑制不住的想要將他狠狠的抱在懷裡。
“溟兒,我是外婆。”站在楊鴻暉旁邊的婦人滿頭白髮,楊嫣然眉宇之間的音容相貌,像極了她,而她,就是藺滄溟的外婆,月瑤。
站在楊嫣然邊上戴着面具看不清神色的男人,不用猜,就是澹臺璃了。
自打他們從藥王谷回來,藺滄溟就沒見過他們,如今四人一起走過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了。
“進來吧!”藺滄溟歪了歪頭,自顧自的走了進去,楊鴻暉看着月瑤、楊嫣然眼底的憂色,朝她們使了個眼色:“好了,先進去吧,有什麼話,大家攤開了說,溟兒他,會明白的。”
楊嫣然含着淚點了點頭,也許,是到了該說明一切的時候了。
***
明後天週末,要帶孩子,更新放在晚上喲!
第242:臨月兵符
“瑾兒?”剛走進去,月瑤就抑制不住的上前拉住他的手,淚眼婆娑的看着藺滄溟:“好孩子,對不起,這麼多年,你受苦了!”
藺滄溟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般激動,淡然一笑後,目光落向似乎從未主動開過口的澹臺璃身上,意有所指的掃向不知不覺間將所有注意力都凝聚在自己身上的親人們,冷冷道:“受苦的,又豈止是我自己?他呢,你們可曾考慮過他的感受?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戴着這張冰冷的面具,你們有誰考慮過他的感受?這件事的原因並不是一個兩個人就能促成的,二十多年裡飽受煎熬的有我、有他、還有你們,所以,你們無需向我道歉!”
澹臺璃眸光一震,高大的身體猛然凝滯住,似是想不到,原來最懂自己的,竟然是他。
似是感覺到他的注視,藺滄溟沒什麼情緒的扯了扯嘴角:“別這麼看着我,雖然我們沒什麼感情,但卻改變不了你我雙胞胎的事實。”所以有些事,你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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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臺璃薄脣一勾,緩緩的扯掉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幾乎與藺滄溟一模一樣的臉,在這麼一瞬間,不只是藺滄溟愣住了,就連包涵澹臺璃在內的其他人,也都愣住了,誰也沒想到,兩個人居然可以相像到這個地步,沒有任何瑕疵的雙胞胎啊!
“弟弟。”澹臺璃微挑鳳眸,細細的打量着他,友好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藺滄溟淡淡一笑,那神情中隱含着說不出的詭異:“很高興認識你,哥哥。”兩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藺滄溟更是欺身上前湊到他的耳畔,輕輕道:“這些年的幫助,謝了!”
澹臺璃挑了挑眉,似是意外他會這麼說,不過片刻,卻又想明白了什麼,脣角一勾,清然一笑:“應該的。”
楊嫣然看到這幅畫面,早已抑制不住瘋狂的落淚,一旁的月瑤看她這樣,忍不住嘆息:“今兒可是大喜的日子,你哭什麼哭,可千萬別掃了大家的興。倆孩子能如此這般,也不枉咱們這些年所經受的了。”
楊鴻暉見自己娘子也紅了眼眶,趕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攬住藺滄溟與澹臺璃的肩膀:“這纔是一家人的樣子,好孩子們,只要你們兄弟能夠互敬互愛,任誰看在眼裡都會很開心的。好了,好了,現在咱們是不是該坐下來說正經事了?”
藺滄溟點點頭,暫時放下對楊嫣然的不滿,神色淡淡的坐在了楊鴻暉、月瑤的下首,而楊嫣然與澹臺璃,則坐在了他的對面。
“你們這次來的目的,我基本上能夠預料的到,只是,你們確定,要揭露一切嗎?畢竟,宮裡的那一位,也是你們的女兒,如果將來連累整個楊家,那大家這二十多年的分離,豈不是就付諸東流,沒有任何的意義了?”在楊鴻暉開口之前,藺滄溟率先開了口,而他這麼一說就點到了關鍵,所有人在這一刻也擰緊了眉頭。
尤其是楊鴻暉與月瑤,雖說當年的起因是因爲楊豔萍,可再怎麼說,她也是他們身上掉下來的肉,這手心手背都是自己的血脈,若真讓他們選擇,其實比割他們的肉還要難過,可是,反過來說,他們如果不這麼做,那麼當有一天她失敗了,楊家仍舊逃脫不掉滅門的危機,所以,此時此刻,最好的選擇就是——
找到楊豔萍,談判!
穩得住她,才能免受楊家獲牽連。
“瑾兒,我想找她談談,如果她聰明的話,會及時收手,如若不然,就只能採取強硬措施了。”楊嫣然的話音一落,室內便再次陷入一片寂靜之中,不知過了多久,月瑤嘆了口氣看向藺滄溟:“你娘說得對,如果真的談不攏,我們也不能去拿楊氏滿族上千條人命開玩笑,真的要到抉擇的時候,就……。”說到這裡,已開始哽咽,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這是你們考慮好的結果?”藺滄溟的聲音有些沙啞,看向楊鴻暉的眼神也充滿了質疑。
“是的,溟兒,在來這裡之前我與你外婆以及爹孃都已經達成了共識,犧牲她一人,也比犧牲掉整個楊家要強上太多,這個滅族的代價,絕對不能斷送在我們的手上。”楊鴻暉一掌拍在桌面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只震得幾人心頭猛地一顫。
“好,我明白了。”藺滄溟摩挲着下巴,點了點頭,繼而再次看向楊嫣然:“您打算怎麼做?”
楊嫣然抿了抿紅脣,看向自己的兒子:“如今天照的形勢,我們還不清楚,不會輕易的去出手,暫時住在你這裡,等候你的安排,你看可行嗎?”
“是啊溟兒,天照如今是個什麼狀況,沒有人比你更清楚,我們這次來,一方面是因爲楊家,一方面是因爲那個孽障,最後,是你的父皇,他讓我告訴你,駐紮在天照邊界的臨月三十萬大軍,隨時聽候你的調遣,令牌在你哥哥手裡,不管你怎麼做,他都會義無反顧的支持你。”楊鴻暉的話,句句敲打在藺滄溟的心頭,儘管心裡面早已猜測到了,可如今面對面的說起來,他還是被震了一下,目光落向澹臺璃時,對方扯出一抹不冷不熱的笑容:“有什麼安排,及時通知我就好。”
他一貫內斂,尤其是對於親情,更是不善喜形於色,聽澹臺璃這麼說,便微微點了點頭:“那你們先在太子府住下。”話到這裡,在看向楊嫣然時,他微微頓了下:“太子府沒有外人,您的面具,不需要戴了。”
原來,楊嫣然來天照之時,爲了給自己的兒子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在自己的臉上戴了一層薄薄的面具,所以沫舒看到她的時候並沒有想太多,如今聽兒子這麼說,楊嫣然望向他的目光灼灼而明亮:“瑾兒……。”
“好了,既然你們都已經安排好了,我就不留你們了。”送客的意思很明白,楊嫣然還想要說什麼,卻被一旁的澹臺璃扶了起來:“娘,咱們住在這裡,有的是說話的機會。”意思是,不能急於一時。
楊嫣然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卡在喉嚨裡,面對大兒子的暗示,她只能僵硬着身子點了點頭:“那,我們走吧!”
楊鴻暉拍了拍藺滄溟的肩膀,語氣意味深長:“這段時間是最瘋狂的時候,你……小心爲上。”
“謝謝外公,我知道該怎麼做,您放心。”楊鴻暉點了點頭,拉着戀戀不捨,一步三回頭的月瑤、楊嫣然離開了。
他們離開之後,藺滄溟將自己拋在軟椅上,仰頭而上,緊緊的閉着雙眸,腦中千思百轉……
“怎麼,可是覺得累了?”不知何時,迦藍立在自己的面前,藺滄溟詫異的擡眸:“你怎麼會在這裡?父皇那裡……?”
“放心,有人守着,你,還好吧?”看他滿含關切的眼神,藺滄溟心中一暖,面上卻未表露太多,緩緩直起腰,淡淡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似乎突然之間不知道自己往後的方向在哪裡了!我明明該恨他們的,可是不知怎麼回事,面對他們,我卻沒有絲毫的恨意,甚至……還很詫異他的做法。三十萬兵馬,就這麼毫無預兆的任我使用,我不知道這中間,他下了多大的決定,纔敢這麼做!如果我利用這些人幫你奪回天照,滅掉南啓,那麼咱們這片大陸上,就成了兩雄稱霸,縱然你是我的兄弟,可難保將來不會有兵戎相見的時候,他怎麼敢這麼做?”
“起碼在我有生之年,這種事不會發生,至於百年之後,溟,我只能說,我不知道。”迦藍的話很直白,藺滄溟微微頷首,並沒有多大的意外:“別這麼說,如果是我,相信也會和你一樣,畢竟,死後的事,是最無法預料的到的。我這麼跟你說,也不是爲了向你討要什麼,而是,他的這個做法,讓我壓力很大。”
“你……難道真的不想回到臨月嗎?”迦藍的話讓藺滄溟微微一震,但很快,他恢復了正色,挑眉看向迦藍:“你覺得我還能回得去?回去以後像我哥哥一樣戴着面具過活?只要我存在一天,就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如果我要以真面目示人,那就意味着要活在一個充滿各種壓力的環境之中,我已經厭倦了這樣的生活,不可能從一個火坑跳到另外一個火坑去。所以,不管他們如何做,我都不會回去。天照,也許,也不是我們的久留之地。”
“我們?你是說你和霏兒都不願意待在天照?溟,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這樣做,讓我怎麼想?”眼看迦藍有越說越激動的架勢,藺滄溟趕忙擡手打斷:“好了,今天的話題就到此爲止,畢竟,眼前的混亂我們還沒有解決,未來,一切都還只是未知數,我只知道,你的妹妹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如果可以離開,我想她會很開心。當然,你可以到時候親自詢問她的意見。”
迦藍的臉色微微緩和了下,突然看向藺滄溟:“一年之期已經過去了幾個月了,你,難道就沒有去看看的意思?霏兒她,她如今究竟是個怎樣的情況,你就不擔心?”
藺滄溟眉心擰起:“說不擔心是假的,可是目前爲止,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加上她如今的新身份,我相信她不會有任何的事。只有不去想,才能讓自己靜下心來,到了十月,她就十五歲了,及笄,在她及笄禮之前,我們,必須結束這裡的一切,這是目前,我唯一能夠做到的。”
迦藍聽到這裡,嘴角勾起一抹深深的笑意:“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霏兒她,或許當初的選擇沒有錯。”
“你什麼意思?”這句話明顯招惹到了他,迦藍也不以爲意,挑釁的看着他:“難道不是嗎?也不知道誰當初死活不願意娶,現在好了,你們經過這些年的波折,也總算像是一家人了,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你覺得你那個妹妹會這般饒了我嗎?”藺滄溟的話適時的提醒了迦藍:“對啊,我怎麼忘記了,你可是連說都沒說就將人扔在那裡了,那可怎麼辦?”
“怎麼辦也輪不到你來管,好了,趕緊回去吧,我沒事兒,他那裡,離不開人!”這段時間,藺滄溟已經鮮少進宮,基本上都是迦藍以百曉笙的身份在服侍他,說是服侍,不如說是學習,既然已經定下了迦藍的未來,那麼藺天琊療養期間無疑是最好的機會,他們只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夠將藺如風推向高處的契機,就能完成所有的轉換,包括,改朝換代!
迦藍見狀,也不多說什麼,點了點頭,離開了。
藺滄溟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忽然起身走到書案前,神色凜然的拿起毛筆,刷刷刷的寫了起來……
——
彼時,遠在千里之外的木靈寨西溪苑內,一片黑暗,寂靜的可怕,只聞狂野的秋風呼呼的颳着,唯獨二樓的一扇窗戶中還亮着斑駁的光,一抹嬌小的身影就這麼身着單薄的衣衫趴在窗前,默默無聲的注視着那皎潔的月光,眉眼之間的凌厲之色早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哀愁。
“咚咚咚”三聲平穩的敲門聲適時的打斷了她的思路,夏侯霏緩緩扭過頭,木然清冷的道:“進來。”
木姿端着熱氣騰騰的食物走了進來,“小姐,您該用晚膳了。”
“不是告訴你沒胃口嗎?端走!”夏侯霏神色不耐的轉過了頭,繼續趴在桌面上,看都不看一臉無奈的木姿,這都熱了第三遍了。。。
“怎麼?難道需要我親自餵你?”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夏侯霏神色一凜,瞬時擡起了頭,當她看到來人時,立刻凝起了眉頭:“你怎麼來了?半夜三更擅闖女人的閨房,你不覺得不合適嗎?”
“本座都不怕了,你怕什麼?木姿,將晚膳放下,她不吃啊,那本座親自喂她!”木姿心頭一喜,面上卻露出一抹無奈之色,但當男人如炬的目光掃過來時,她懾於他的身份,恭敬的走上前放在了八仙桌上,而後弓着身退了出去,臨走,還不忘要關上房門,然——
“不用關門!”夏侯霏的聲音高調的響起,而後,看也不看那些精緻的食物,坐在八仙桌前一臉敵視的瞪着面前這個身材高大,渾身上下散發着凜然氣息的男人,口氣不善:“有話說有屁放,本小姐沒功夫跟你這種人嘮嗑。”
從她第一次見這個男人開始,就知道他與藺滄溟是一類人,那種殺人於無形、凡事不顯山不露水的危險人物,但兩者之間也有一點不同之處,起碼在她看來,藺滄溟要比他更大度些,起碼那個男人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很多時候就算氣的要死,都會強忍下來,而眼前這個男人,完全就不是男人,這一年多來的相處,讓她恨不能剝了他的皮,喝了他的血。
沒錯,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木靈寨現任寨主——木毓,一個冷血無情的笑面虎,當他笑的越燦爛,越瘮人的時候,就是最危險的時候,就比如……剛剛!
所以,面對這個男人,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對。
“喲,沒想到你這個小丫頭防備心理還挺重,怎麼,還怕小爺我吃了你不成?”木毓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看向夏侯霏的眼神帶了那麼點挪揄的味道,別說,自打這個丫頭來到了這裡,他突然尋找到了一種新的生活方式,甚至發現自己以前的生活太過平淡了些,有她在的地方,你纔不覺得無聊,如若不是他們的身份壓制着,他一定不會放她離開!
夏侯霏聽了他的話,不免惡寒了一下,而後不耐的擡頭:“本姑娘沒心情聽你打情罵俏,說吧,這麼晚造訪,幹什麼?”
“先把飯吃了!”木毓不容拒絕的聲音響起,夏侯霏也是個執拗的人,根本就不喜歡別人管自己,他越這麼說,她越不甘心:“都說了沒胃口,不吃!”
“果真不吃?”
“不吃就是不吃!”
“呵呵,好,來人,將夫人給本座請過來。”他口中的夫人自然是他的母親,夏侯霏在木靈寨唯一無法拒絕的女人。
一想到柳絲絲那幾乎bt的chong愛方式,夏侯霏抑制不住的心頭狂跳:“別,我吃,我吃還不行嗎?”
木毓薄脣一勾,滿意的點了點頭:“這纔像話,乖,先吃飯,有話咱一會兒再說。”
夏侯霏見狀,也懶得再理會他,‘食不言寢不語’是木靈寨的傳統規矩,所以一說到吃飯,沐浴自然而然的停止了說話,一年多以來,夏侯霏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
一時之間,房間內一片安靜,只聽的到夏侯霏咀嚼食物的聲音,木毓低頭喝茶間,眸底顯露出的若有所思讓夏侯霏心頭一跳,難不成,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