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晚心裡的那些小九九,夜辰怎麼會不明白,若是別人,他早懟上去了,但這是親媽,面子總是要給的,也不枉她懷胎十月,打了幾百針的安胎藥將自己給保住。
“媽,我真沒事,你不用太操心,顧好你的自己的身體要緊。”
“我的身體你不要操心,我是心疼你。你看你,離家纔多少日子,整個人都瘦了。”
養兒一百,長憂九十九,哪個父母不是,大概也只有尉遲清河這樣的親爹纔會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光顧着和大兒子說話,像小兒子是外人一樣。
顧卿晚見了心裡就有氣,語氣就這麼不好聽了,替夜辰夾了一塊魚肉後說道:“老爺,趁着夜辰今天回來,有些話我要對你說。”
尉遲清河擡眼道:“你又想做什麼?”
“給夜辰在門下找個職位啊,軍校有什麼好讀的,他的能耐還要去讀軍校嗎?”
尉遲明辰現在就在總統內閣裡當差,還是個肥差,有風聲說他做事八面玲瓏,籠絡了不少人脈,她心裡急啊,軍校一讀就是四年,四年後天可能就變了。
“這是他自己要去的,再說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哪個不是在這樣的年紀去軍校歷練歷練的,明辰當年不也去了四年。”
“那能一樣嗎,夜辰的身體不好。”
“既然身體不好,就更該去鍛鍊,他就是你寵出來的,拿燕窩當飯吃,都養刁了。”
顧卿晚一聽,幾乎將筷子捏碎,但又不能直接懟上去,到底尉遲家是他在當家,要是關係弄僵了,不就等於給別院的賤貨機會了嗎。
“我不求你給他安排個好職位,只求你能多關心關心他,你有個行政秘書不是辭職了嗎,可以讓夜辰頂上,怎麼說也是父子,可以同心協力。”
“他是我兒子,這個職位要是讓他頂了,就會有人說閒話,說我開後門,還有我還不夠關心嗎?那你說要怎麼關心,像你那樣,不停地送女人給他?”
她老往兒子身邊送女人的事,早不是秘密了,目的是什麼也是心照不宣,他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兒子都是他親生的,他也想一碗水端平,可是這個幺子他就是喜歡不起來。
顏家,寒家,阮家,都向着他,就算他端不平,照樣混得風生水起,顧家的財閥團隊也是向着他的,反倒是大兒子,身後什麼都沒有。
這麼一比,他這水更不用端平了。
想起前幾年和聯盟對抗是夜辰帶的隊,七日就打出了名聲,一幫政界大佬都十分看好他,私下裡竟還有人要他這個當爹的早點退位讓賢,要他的臉面往哪方?
而且,當年打仗的時候,夜辰一點沒給他面子,直接否決了他認爲可行的戰略,言辭犀利得他都有些害怕。
就像今天這樣吃頓便飯,他也有些不敢和這個兒子對視,總覺得他的眼神如鋒利的刀片,能隨時將他切成碎片。
“哼,送女人也是爲了給我們尉遲家開枝散葉,夜辰的婚事也只有我操心了,你操心過嗎,還不是把好的全給別人了。”
金悅桐聽聞,知曉這是在說她呢,看了一眼身旁的明辰,明辰像沒聽到,規規矩矩地舀湯,遞了一碗給她。
“這湯燉得很不錯,你多喝點,最近不是身體不舒服嗎,刻意讓廚房燉的。慢點喝,小心燙。”
“嗯。”金悅桐小口小口地喝着。
兩人那麼恩愛,顧卿晚看在心裡心裡更有氣了,酸澀地說道:“金小姐身體不舒服嗎?我怎麼沒聽說啊。”
“不打緊,夫人操心了。只是最近精神不太好,老犯困。”
這話聽到顧卿晚耳裡頓時變了味,她最怕什麼?
最怕尉遲明辰有孩子了。
他們已經訂婚了,來年四月就會舉辦婚禮,人也住到尉遲家了,對外就是尉遲明辰的妻子,兩個年輕人朝夕相對,很可能就*燒出一條‘人命’了。
她吸了一口氣,臉上一陣白一陣青,擠出個笑容問道:“不會是有了吧?”
金悅桐愣了愣,過了一分鐘想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頓時臉上浮出一朵紅暈,“夫人……您說什麼呢?”
人長得美,臉紅的就像塗了胭脂,更是秀色可人了。
尉遲明辰也有點愣,“夫人的意思是……這,這,這我真沒想過。那……那明天找張醫生過來瞧瞧。”
張醫生是尉遲家的私人醫生。
尉遲清河一聽,高興地一掃剛纔的悶氣,忙道:“明辰,你怎麼回事。這麼大的事也不當心些。”
“爸,這種事,我也是第一次啊。”
“誰不是第一次過來的,但你自己心裡要有個譜啊。”
父子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在加上金悅桐嬌羞的模樣,氣得顧卿晚頭頂都冒煙了,心裡更是堵得慌。
夜辰淡定地喝着茶,嘴角扯了扯。
裝!繼續裝!
也只有他這個沒什麼腦子的親媽和親爹纔會當真。
真有孩子,怎麼會弄得人盡皆知。
總統的位置還沒影呢,孩子只會是累贅,是軟肋。
“咳咳咳……”他繼續裝咳嗽。
咳嗽聲有點煞風景了,尉遲清河冷了臉道:“夜辰,你要不舒服先回房吧。別將病氣過給你大嫂了。”
如此嫌棄的話語,從小到大也不是第一次了,夜辰早習慣了,嗯了一聲。
顧卿晚喝道:“你什麼意思,要媳婦不要兒子是嗎?”
“你別沒事找事,這要是真有了,就是我第一個孫子,孕婦體制弱,你也是生過孩子的,難道不知道嗎?”
他可是抱孫心切啊,想想大兒子也有二十七歲了,也該有孩子了。
“你說有就有啊,那也要查了才知道。”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摁着夜辰的手不讓他走,“夜辰,你不許動,這是你家,你是主人。”
夜辰樂得看戲,親媽不讓走,他就不走,眼神一瞥,恰巧和金悅桐探過來的眼神撞在了一塊。
這個女人已經偷偷看了他好幾回了,視線拿捏得很有分寸,沒讓任何人覺得有異樣。
視線相撞後,金悅桐毫不慌張,一派淑女作風,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見三弟,要緊吃飯都沒來得及打招呼,以後就是一家人了,請三弟多多關照。”
這番話是很好的掩飾了她剛纔探究的尷尬。
夜辰笑了笑:“大嫂客氣了。”
這又是一個會裝的,和尉遲明辰倒是絕配。就是不知道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
王陸拿了藥跑了過來,“夫人,少爺的藥。”
“這麼慢,你屬烏龜的嗎?”顧卿晚將氣都撒到了他身上。
“我的錯,我的錯,請夫人別怪罪。”
顧卿晚接過藥,趕緊倒出兩顆,“夜辰,快吃藥,你不能咳嗽,容易哮喘。”
夜辰聽話地將藥吃了,戲也看得差不多了,趁着七點還沒到,他想回房打個電話給妖嬈。
“媽,我吃好了,先回房了。”他將輪椅往後移了幾步,“爸,大哥,大嫂,你們慢吃。”
正要走時,撞上了急吼吼趕回來的尉遲曦辰。
尉遲曦辰大概是尉遲家最不務正業的少爺了,除了吃喝完樂就是飆車,要說模樣那也是拔尖的,像他的母親,有張減齡的娃娃臉,明明比夜辰大三歲,看上卻比夜辰小了三歲,頭髮染成了亞麻金,燈光下看上去有些發白,左耳朵上的四個鑽石耳釘閃耀生輝,他穿着皮衣皮褲,右手裡揣着個貼着骷髏銀光貼紙的頭盔,一副混社會的不良少年樣。
他受傷的頭盔很不小心地砸向了夜辰。
夜辰巧妙地避開,喊了一聲,“二哥回來了。”
“曦辰,你怎麼這麼冒失……”顧卿晚起身去看了看夜辰,“沒事吧,撞疼了沒?”
“沒事,媽。”曦辰嚼了嚼嘴裡的口香糖,吹了個泡泡出來,啪的一聲,泡滅後說道:“不好意思,我沒看到嘛?”
“你眼睛長哪去了?成天就知道在外頭胡作非爲。”
尉遲清河重重放下筷子,“好了,曦辰又不是故意的。曦辰,給你弟弟道歉。”
“哦,三弟,不好意思,我是真沒看到你,你看你坐着,我站着,我這身高一眼望去,只看到桌上的美食了。”
“沒關係,二哥!”
他擡起手忘形地往他胸口捶了一拳,“哈哈,就知道你大度。”
“咳咳咳……”夜辰不經捶,捶完就咳嗽了。
尉遲明曦辰驚了,“你沒事吧。”
“咳咳……沒事!”
“你這身板怎麼還這麼弱啊?”
“咳咳咳……”
顧卿晚火冒三丈地將他推開,“你走開!看你就是故意的。”
“夫人,這就冤枉我了,他可是我親弟弟,我哪會故意。”
“你們就是一夥的。”顧卿晚瞪眼道。
尉遲明辰使了個眼色過去,“曦辰!”
尉遲曦辰撅了撅嘴。
夜辰已經咳得說不出話了。
尉遲清河看他咳得那麼厲害,對着王陸喝道:“還愣着幹什麼,推三少爺回去。”
“是,老爺。”
顧卿晚心裡那叫一個氣啊,可是明面上她不好發作,免得傳回別院,讓那兩個狐狸精笑話她。
“夜辰,媽陪你回去,我們找張醫生過來瞧瞧。”
“不……不用,咳咳咳……”
“別說話了,都咳成這樣了,王陸,快,推少爺。還有大衣拿過來,別讓他受涼了。”
“是的,夫人。”王陸麻溜地取了大衣過來給夜辰披上。
母子兩人一走,餐桌就有些空了,這飯不過剛開始,還有好幾個菜沒上呢,看了一眼衝着夜辰背影揮拳頭的曦辰,嚷道:“坐下,猴子呢。”
“爸,我要是猴子,你不也是猴子了。”女僕已經擺上了碗筷,曦辰夾了塊排骨塞進嘴裡,“這小子怎麼回來了?”
“什麼小子,那是你弟弟。”
尉遲清河雖然不疼愛夜辰,但也不希望三兄弟不和睦,一個家族想要強盛,就得杜絕內鬥。
“哦。”他啃着排骨,偷偷嚮明辰擠了擠眼。
明辰拿起酒杯朝他敬了敬。
**
夜辰被王陸擡到了牀上,躺好後,顧卿晚忙前忙後,又是吩咐人去找醫生過來,又是囑咐王陸燉些補品,她只有這一個兒子,即便身體不好,也是她心頭的一塊肉。
“今晚的事,你別往心裡去,你爸沒什麼惡意,全是被那兩個狐狸精給迷住了。”
“媽,我已經不是三歲小孩子了。”
小時候,父親偏疼大哥和二哥,對他總是冷冷淡淡的,他心裡會難受,會抱怨,但現在不會了。
“你爸也真是的,那個金悅桐算什麼,能不能生出兒子來還是未知數呢,就那麼當寶。難不成天下就她一個女人能生兒子。什麼聯盟金家首府的千金,我看也就是隻狐狸精。夜辰,今天這事你也看到了,以往你想怎麼樣,媽都依着你,可這件事你得聽媽的,拖不得,莊流裳是我千挑萬選給你的,人還是不錯的,你先緊着和她生一個,要是不滿意,我們再換。”
“媽,你能不能別逼我。”
“我怎麼是逼你呢,難道你想讓尉遲明辰拔得頭籌?你爸那麼偏愛他,要是讓他先生了兒子,你爸肯定就會支持他當總統了。”
“爸想支持就讓他支持,我不缺他那點票。”
“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我知道你聰明,有能力,可是你爸現在是總統啊,身後跟着一串人呢。”
“難道我就沒人了?”
世界政府又不單單是靠那些老政治家,新鮮的血液也是佔了大頭的,真要選舉,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夜辰,你不明白,你爸要是支持了明辰,就會不計一切地打壓你,你也知道你的身體……”
“我的身體不好又不是今年纔開始的,外頭的人早都知道了,要是拿這點向我開炮,那隻能說明他們無能。媽,你放心吧,我的事你不用那麼操心,我知道該怎麼做。我有點不舒服,想先睡了。”
“藥還沒吃呢?”
“不吃了。等醒了再吃。”
顧卿晚還想說幾句,可夜辰轉身就躺下悶進了被子。
“那……你休息吧!”
**
副樓別墅。
金悅桐洗完澡正在梳妝檯前抹晚霜,尉遲明辰開門走了進來。
她抹了抹手,“和你爸談完了?”
“嗯!他讓我明天一定要帶你去醫院做檢查。”
“他還當真了?”
“孩子的事,他向來會當真,他最好你一胎就生個七八個,好讓他在分家那裡長長臉。”
尉遲本宗就是尉遲清河這一脈,分家那都是旁支,都得以他馬首是瞻,偏本宗子嗣不多,男丁總是小貓兩三隻,不像分家,男丁一輩就能有二十來個,特別會生兒子。
尉遲清河早眼紅了,就盼着自己的孫子趕快降生。
“你那個弟弟也不是省油的燈,一直在看好戲。”
“我說過的,他最會裝了。”
“是你讓曦辰故意捶他一拳的?”
“不,那是曦辰的主意,他打小沒少在他那吃虧,有機會就報復,不過這一拳捶下去,也夠他受的了。”
“你是說他的咳嗽不是裝的?”
尉遲明辰輕笑,“不,當然是裝的。不過說曦辰是用了七成的力氣捶下去的,他身體弱是事實,今晚肯定睡不好。”
“曦辰也真是慣會使壞的。”
“小孩子心性,不過也因爲有他在,我才能繼續端着。”
“說起來,他不過小你兩歲,怎麼就那麼不正經呢。”
“他從小就這樣,就喜歡玩。也好,要是他也有野心,我豈不是腹背受敵了。”
總統的位置只有一個,兩人搶已經很夠嗆了,再來一個,對付起來可就更不容易了。
“那明天要不要去醫院?”吃飯的時候,她不過是順着他的話給顧卿晚一點顏色看看罷了。
“去,做戲就做足了,急急顧卿晚這個老妖婆也是好的。”
“那好,我也許久沒出門了,就當去散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