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紀元906年,春。
世界十一區是一片海洋區域,最中央的地區有一個雷暴雲團,就像核彈爆炸後的蘑菇雲,巨大而壯觀。灰濛濛的雲團裡有着強大的磁場,以及雷暴,任何交通工具進入都會失去操控,是個極爲危險的區域。
傳說雲團裡有一座很美麗的島,但從來沒有人親眼見過。
很多冒險家來此探險,企圖進入雲團一窺究竟,無一人成功過。雲團外的海面漂浮着許多飛機船隻的殘骸便成了活生生的教訓,無人再敢擅闖。
裡頭是否真的有島漸漸成了一個謠傳。
久而久之,人們只當雷暴雲團是氣候環境生成的一種現象,它成了這片海域的一道風景,還被取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雲之聖域。它帶動了十一區的旅遊業,當地的旅行團會帶着遊客租一艘船在遠處觀賞拍照,遊覽30分鐘,而漁船、遊輪、飛機經過時會繞道而行。
春日下,海域平靜,遊客頗多,咔嚓咔嚓的拍照聲不絕於耳,導遊舌燦蓮花地說着雲之聖域的各種傳說,遊客聽得津津有味,十分入迷。
突然,一個四五歲年紀的孩子指着遠處的雷暴雲團喊道,“媽媽,媽媽,有人從雲裡出來了!”
孩子媽媽摘下大墨鏡看去,哪有什麼人,就一團雲,遠看還行,近看一定會覺得很恐怖,蹲下摸了摸孩子的腦袋,“別瞎說,哪有什麼人!”
“我真的看到了!穿着紅色的衣服。”
導遊聽聞呵呵笑道,“一定是海鷗飛過的影子,時常有人這麼說。”
“你看,叔叔也這麼說了!”
小娃娃厥起了嘴,對於沒人相信他說的話很不高興,再次看向雷暴雲團,期望能再看到剛纔的人影,他的大眼睛不敢眨一下,就怕錯過了。
“寶寶,我們進船艙去吃午飯了。”媽媽抱起他。
他不甘心,又道:“媽媽,我真的看到了!”
“好,看到了!看到了!”媽媽明顯是在敷衍。
他很生氣,到了船艙偷拿了一個望遠鏡,趁着媽媽不注意,又溜到了甲板上。
此時的甲板已沒什麼人,觀賞過後大家都去了船艙的餐廳吃午飯,吃完午飯就會離開,小男孩趴在甲板上地上,拿起望遠鏡對準了雷暴雲團。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什麼也沒看到,久盯下眼皮子酸了,有些困了。
倏地,嘩啦一聲,甲板下傳出了水聲,他打了個激靈,拿着望遠鏡望去,看到有個穿紅色衣服的人從海里鑽了出來,正攀爬上船。
紅色的衣服?
他剛纔看到雲裡出來的人就是穿了紅色的衣服,他興奮地爬起來,沿着階梯向下奔去。
“你是從雲裡出來的人,對不對?”
偷爬上船的少女嚇了一跳,回頭便看到了站在樓梯上叉腰質問她的小男孩。
嘖!運氣不好,竟然被發現了。
她咳了一聲,“你看錯了,我是船上的遊客,天熱,我下海游泳。”
“你胡說,這是海,你怎麼可以隨便下去。”
“我會游泳啊!”
小男孩狐疑地看着她,臉上寫着三個大字——你說謊。
她嘆氣,“我真的只是下海遊個泳……”
“我不信。我要去告訴媽媽,你偷上船,你沒付錢,你是壞人!”他轉頭拉高了嗓門嚎道,“媽媽……唔唔唔……”他被捂住了嘴。
“你別喊,千萬別喊。好了,好了,我告訴你實話,其實我是……呵呵,美、人、魚!”
小男孩僵了僵,視線瞥向她的腿,因溼透的關係,裙襬緊裹在她的腿上,那是一雙很線條優美的腿,又長又筆直。他的視線回到她臉上,花季年華,皮膚很白皙,但是長相只能說是清秀,與美人還差了點等級。
靜默三分鐘……
這就尷尬了。
他顯然不信。
現在的小孩不容易騙啊。
少女又咳了一聲,“你不要用這種懷疑的眼神看我。”
眼神依舊懷疑。
她放棄了,“好了,好了,你說對了,我是從雲裡出來的。”
小男孩眼睛一亮,想掰開她的手說話,但敵不過她的力氣。
“你答應不亂喊,我就放手。”
他點頭。
少女放開了手。
小男孩興奮道,“大姐姐,雲裡是什麼樣的?導遊叔叔說裡頭有島,是不是真的?”
她將腦袋晃到一側,讓沒入耳朵裡的海水出來,“對,島,很大的一座島。”
小男孩興奮了,烏溜溜的眼珠放着光芒,“傳說是真的?”
“真的,比黃金還真。”她站起身,撩起裙襬擰了一把,水嘩啦嘩啦地滴在甲板上。
“我要去,我要去,你帶我去!”
“這麼霸道?”她繼續擰乾衣服,“本來呢是可以帶你進去的,但是呢……我現在離家出走,好不容易跑出來,我可不想功虧一簣。”
“你爲什麼要離家出走?”
“想離家出走就離家出走咯。唉,你還小,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了,不離家出走一番怎對得起年少輕狂這四個字。叛逆期懂不懂?”
“不懂。”他才五歲,哪懂什麼叛逆期。
她仰頭望天,對牛彈琴啊,還是趕緊溜的好。
“姐姐,你要去哪?”他像塊牛皮糖似的纏住了她。
“剛纔不是說了嗎?離家出走。”她看了看手錶,時間差不多了,這船應該要返程了。
“導遊叔叔說雲裡面有什麼磁場,交通工具都通不過,你是怎麼出來的,又是怎麼進去的?”小男孩成了行走的十萬個爲什麼。
“那是別人,不是我。”她沿着樓梯上了二樓的甲板,摸摸肚子,有些餓了。
小男孩亦步亦趨地跟着,“你看上去很普通啊。”
少女摸摸口袋,發現錢沒帶,剎住了腳,小男孩一頭撞了上去,摸着鼻子仰起頭,“你幹什麼突然停下?”
“小傢伙,你有錢嗎?”
“沒有,要錢做什麼?”
“我餓了!”
“哦,餐廳有吃的!我可以帶你去。”
“我身上沒錢,恐怕吃不了。”她翻出空蕩蕩的口袋給他看。
“姐姐,你很笨唉,離家出走都不帶錢的嗎?”他去幼兒園的時候都要帶上零花錢的說。
“走得急,忘記了。這不是遇上你了嗎?你是不是對雲裡的島很感興趣?這樣吧,我們打個商量,你給我弄吃的,我帶你進去。”
他眼睛一亮,“真的?”
“嗯嗯!”她重重地點頭,“這雲啊,除了我的族人,還沒有人進去過,你會是第一個哦。怎麼樣?交易很划算吧?”
“真的可以進去?”
“我不就是從裡面出來的嗎,能出來,自然有辦法進去!你快點決定,我真餓了。你要是還猶豫,我去找別人了。機會不等人。”
“不要,不要,姐姐你等着,我這就拿吃的給你。”他不想讓別人捷足先登了。
“好咧!我在這等你!”她找了地方盤腿坐下。
等小男孩走了,她拍了拍手。
小麻煩解決了。
緊接着,她提氣一縱,像飛似的躍上了第三層,她記得這種型號的船在三層有廚房。
嗯,自給自足,吃飽了趕緊走人。
**
穿過雷暴雲團後,豁然開朗,宛若仙境般的島嶼漂浮在寂靜的海平面上,雷暴雲團只是島嶼的天然屏障,內裡晴空一片,萬里無雲。
正是桃花盛開的時節,滿島的奼紫嫣紅,遠遠望去,像是朝霞跑到了地上。桃花散發出的陣陣清香沁人心脾,島上有兩座大山,遙遙相對,底下是成片的農田,插滿了稻苗,隱約能看到人影在農田裡忙活。
散落在農田四處的建築古色古香,一眼看去像極了古代的大村落,但實則只是環境像,該有的科技一樣不缺。
兩座大山的形狀分外奇特,一座像個大包子,一座像蒸籠上放了一隻小籠包,惟妙惟肖,漫山遍野的桃花在山崖上橫枝開放。
小籠包的山頂有座殿宇,同樣是仿古的設計,琉璃彩瓦在陽光下閃着剔透的光澤,與粉紅的花海互相輝映,若天上真有神仙的話,瑤池宮殿恐怕就是這等樣子的吧。殿宇的紅漆正門上掛着一塊黑牌匾,龍飛鳳舞的寫着三個金字——鳳夙庭。
正是吃午飯的時間,幾個年輕的姑娘端着食盒魚貫而入,她們神情愉悅,三三兩兩地說着俏皮話,可僅僅過了十分鐘,她們驚恐萬分地從最裡頭的院落跑了出來,跑到最外頭的鐘樓,鐘樓上有面鑼,黃金璀璨,雕着一隻鳳凰。
有個姑娘扛起錘子砸向金鑼。
哐啷!
鑼響震耳,傳遍了整座島。
她眼淚汪汪,拉高了嗓音,對着山下嘶吼,“不好了,宗主離家出走了!”
她的嗓音比鑼還要響,震得山下人羣騷動。
遙遙相對的另一座包子山,也有一座殿宇,比鳳夙庭要大好幾倍,但沒有它精緻,裡頭有一羣人涌了出來,包子山與小籠山之間有一座吊橋連接,兩人並行通過的寬度,木製,懸在最高處,兩公里的長度,離地高約三百米,風一吹就搖搖晃晃的,相信走在上頭必定驚險萬分,但從包子山來的那羣人,走在吊橋上半點不晃悠,連扶手都不用扶,如履平地,其中一個男子最急,直接躍在了細細的扶手上行走,步伐輕巧,一點不怕掉下懸崖去。
他穿着灰色的立領唐裝,長髮束起了馬尾,綁着一根與衣服同色系的帶子,年紀約莫二十歲,器宇軒昂,他是最先到達的。
“宗主真的不見了?”
姑娘哭聲震天,眼淚和鼻涕抹了一臉。
“哭什麼,說話啊,匯善!到底怎麼回事?”
名喚匯善的姑娘,十七八歲的年紀,儘管哭得很慘,但掩不住俏麗可愛的姿容,她耳鬢夾了只小白兔的髮夾,很是可愛,她抽出紙巾狠狠擤了把鼻涕,紅着鼻頭哭腔濃濃地說道:“昨晚,宗主說今早要睡個懶覺,要我們正午時再叫她起來,我和匯美姐姐按着吩咐到了正午纔來,誰想……誰想……房裡沒人,到處找都沒找到,而後在書房的案子上找到了這個……”她將手裡的信紙遞給男人,“哇嗚……怎麼辦,宗主離家出走了。”她又哭上了,震耳欲聾。
男人單手捂着耳朵,一手甩開信紙,紙上寫着一手好字。
本宗主決定離家出走……
不對,‘離家出走’被打了大叉,改成了‘外出遊歷’。
“本宗主決定外出遊歷,歸期不定,不用找,找也沒用,一定找不到。勿念!”
落款是一隻卡通鳳凰的簡筆畫。
男人的臉青了。
“九歌!”後頭的一羣人趕到了。
九歌揮手,將信扔給了他們。
一羣人圍着信看,看完臉色那叫一個難看。
接着,一羣人加入了匯善的行列,齊齊哭嚎。
**
這裡是滄海鳳淵,夜氏一族世代居住的島嶼。
宗主,夜氏一族的女王,龍血鳳髓,至尊至貴。
夜氏一族什麼都不怕,就怕宗主不見了。
這一代的宗主名喚妖嬈。
夜妖嬈。
今年剛滿十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