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官被賜了一個最低等的爵位扔到一個富庶的地方當官去了,至於大夫還留在太醫院,他現在已經獨身一人,唯一的女兒嫁給了那個小官的嫡子,不若如此他也不會上京。
楚文帝現在身體輕便了不少,最近愛找皇太孫過去陪他,凰北雪往日還會去陪一會,現在也沒那個空閒了,只讓小女兒也跟着她兄長去。
不管皇帝教景軒什麼,她也可學一學。
不過只可惜景晗小郡主對她皇祖父所說的那些江山社稷不感興趣,反倒對手中的繡架框子感興趣些。
常公公現在還在楚文帝身邊伺候,他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的東西都告訴了墨楚寒,然後吞下了啞藥(他不識字),回到楚文帝身邊了。他已經和新皇墨楚寒說好,等到老聖人先去之後,他就去地宮那邊,給老聖人守墳。
墨楚寒同意了。
事實上,對像蘇公公這樣的密探來說,這個結局應該是最好了的吧。
新皇墨楚寒找來了宋之孝這一些人,打算重建大楚地圖,爲此,屈奴那邊的博士學儒已經往京裡趕,連西域那邊也找了當地博學多聞的人進京,就爲制這位圖……
宋之孝是京都裡宋家的人,宋家是承襲自前朝的世家大族,每一輩都會科舉進士。到這一輩,宋之孝是宋家這一輩的佼佼者,而且其信奉“讀萬里書行萬里路”,在考中舉人之後便開始行萬里路,用了將近十五年的時間走完了整個大楚,並且寫下了廣爲仕林傳誦的《宋長風遊記》,長風是宋之孝的字,取自“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宋長風遊記》景色描寫生動活潑,且童趣盎然,就是剛啓蒙的孩子也可讀懂,因此,宋家的名聲倒是更上了一層樓。
而墨楚寒則是看中了他對大楚的熟知度,這才找他入了御書房。本來他就是工部侍郎,承擔的是大楚一些道路方面的。
製圖是大事,這位大楚版圖是要貢奉國書閣,國子監書閣聖地流傳下去的,新皇臨時起興起製圖,連太上皇知道了,也摸黑到御書房坐了一晚。
等到了十二月下旬,京中已經有了要過年的氣息。
今年的大楚年景也好,新皇減完稅,又派了官員下地方監督,百姓得了好,新皇也在十一月加了地方官員的俸祿,糧食,布帛等物也加了量,國庫爲此空虛了不到一半,新皇的威名,且不說下面的人怎麼說,在朝臣中確實是豎立了起來。
今年六月的時候,俞飛舟親自帶人把最後一批前朝寶藏偷偷運到了京都,一路上則是扮作走鏢的鏢行,充當鏢師的都是自軍中出來的精銳,一路上因爲車轍痕跡太深引來的土匪和路匪之類的有用的才留下,沒用的全殺了,甚至還反過來搶劫,至少這一段路在很長時間內周邊生活的百姓和走道的商戶不必擔心有人來要過路錢。
新皇讓百姓得了好,也沒讓臣子們餓得兩眼發昏,這平衡之術,確實比起在深宮深養的那位太上皇來,還要來得好一點。
當然他們還是喜歡楚文帝當政時一些,畢竟那個時候,多拿一點,只要不過線,楚文帝還是會睜隻眼閉隻眼的。
現在在新皇手裡,他們不太敢,但少了一半,新皇又補了一點,也還算舒服,還沒到這爲官的日子還過不下去的地步。
而且,這朝廷氣息也是煥然一新,這些念四書五經過來的人其實都曾心有抱負過,新皇重才重能,他們少了爭鬥之心,貪慾之心,也願意幹些正事出來。
能進朝廷的,都是有些本事的,這上下一努力,這風氣也就正了。
不過對墨楚寒來說,風氣一正,能做的東西就更多了。
皇后凰北雪跟在皇帝身邊來了德宏宮,看到的人有宋之孝這等熟知皇宮秘辛的,也有從屈奴西域趕過來的,之前一輩子都沒進過京的學士大儒。
天下之人分高賤,皇宮也最重尊卑。
皇后娘娘跟在太上皇身邊,就是氣勢上,也不顯羸弱。
站在新皇身邊也如是。
進退得宜,在太上皇與皇上面前也是不卑不亢,倒是符合文人學士心中對在下至尊至貴的女人的想象,看在眼中,她就是那個可與新皇平起平坐的女子。
他們進宮許久,也只見過皇后兩次,這次見到她跟太上皇來,見她與太上皇都說說笑笑,不少人心裡對這段時日流傳進耳裡的傳言也有了譜。
皇宮中的秘事,外面傳的人不多,但是傳出來的,都是太上皇不喜皇后,都說太上皇厭惡皇后的妒,想幾次給皇上納妾都不被允許。
但親眼所見,卻是未必。
今日看來,太上皇與皇后,之間雖然不是十分熱絡,但是也有一般人家裡的親切熟知。
皇后這人身上,貴氣有之,倨傲全無,來了德宏宮,不過偏殿坐一會就走,從不過問前朝事,而且其一舉一動中磊落坦然,胸中自有芳華在,這種人,就是被人不喜,也落不到泥地去。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遡洄從之,道阻且長。遡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悽悽,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遡洄從之,道阻且躋。遡遊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遡洄從之,道阻且右。遡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外面的一些中傷,倒是顯得有些淺薄了。
若是親眼見着了人,也就知道,新皇獨把她一人放在後宮,也是有道理的。
這般……這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只能欽佩其品質的女子,的確也夠得上皇上散盡後宮佳麗三千人,寧願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願望。
“您坐着,”凰北雪等楚文帝坐好,讓人去拿了茶,也擺好了點心,等一切都備妥了,就告退了,“兒媳偏殿坐會去。”
“去吧。”
站在長桌首位的新皇見此走了過來,沒有出聲,伴着她走到了門邊。
“多搬兩個火盆子過去。”他對迎過來的蘇公公道,又轉頭對她說,“今日又冷了些,偏殿的地暖有些涼,你別久呆。”
“是。”凰北雪吟吟一笑,行了禮,在他的目光中走出了門。
衆臣看到新皇等新皇妃走遠了幾步回過身來,連忙都調開了眼神。
對着新皇妃的新皇,倒是溫和無比,說話也溫聲,連情緒都是平的,再加上這段時日跟新皇的日夜共事,這些來自朝臣民間的學士大儒,確也是對這個深受傳言其累的新皇有了完全兩樣的看法。
世人說他爲博皇位不擇手段,但他們所看到的,是皇帝對他的器重,明明還坐在其位,還要挪開位子爲他騰道大施身手;說他殘暴,卻只見他對妻兒溫言軟語,循循善誘。
流言真是害死人。
曾經聽過不少留言的大臣們紛紛議論,如此一看,皇上明明就是一個行事有大智慧,待人柔和親切的聖明之君啊!
很快就到了年底那幾天,地圖初初完成,新皇放了那幾個被壓榨得不輕的學士大儒,暫讓他們去休息幾天,有幾個在京無宅,但也跟在京新結交的友人定了去處,去他們家過年,凰北雪知道他們有住的地方後,又賞了些過年的節禮,衣食都打賞了些,讓他們帶了去。
另又給收容這幾個人的幾家,另添了些東西。
章延息收了西域的兩個民間有聲望的老先生,爲此,她調了一些西域的特產送了過去。
定康三十四年這個年,是凰北雪嫁給墨楚寒以來最舒服的一個年。
因爲太上皇還健在,所以爲了體現自己的孝心,新皇暫時還不採用自己的年號,還是仍舊用楚文帝的年號。
她不用再去費力擔心楚文帝突忽其來的念頭,因爲大勢已定。
對於曾經親切待她的陳皇后,她也只能祈禱陳皇后在下一世能自由自在,不必被家人犧牲幸福送入深宮如此悲哀地過一生。
大楚有大年初二告祖宗掃墓的習俗,皇族也不例外,所以初二這天,宗族上午要祭皇附,下午地要祭皇廟,一天都不得閒。
上午去皇陵,皇帝也是要去的。
太上皇帶着新皇去了。
墨景軒跟墨景晗一人抄了一本佛經,說要燒給三位皇祖母,大陳氏,已被追封爲皇后的玉貴妃秦氏,還有對他們最好的陳皇后小陳氏。
楚文帝知道後,讓他們上了龍輦,一路拉着他們的小手不放。
末了,凰北雪也找了宗族的一些小孩,請楚文帝與他們說了幾句話——太上皇這個人就是如此,高興了,能把人捧上天,不高興了,能把人貶到泥土裡。
太拉仇恨了。
宗族的人雖然不會當着他說什麼,但背地裡,恨皇太孫與儀安小郡主的,總會有那麼一些人。
皇后確也不是個小氣的,她跟着新皇入主皇宮後,宗族的日子沒比以前難過,就是以前有站錯隊的,跟錯了新皇的,也不是被牽連得太狠,皇宮過年賞下來的節禮,比去年還要重了一點。
百官加了俸銀,也沒少給他們加賞賜。
新皇那,罰過被牽連的人之後,也沒打算緊抓着人不放,大夥從族長那也得知,來年有些事,還是會在宗族裡選些人去管管,大家琢磨着,新皇還是要給宗族面子的,到時候人還是要用起來,遂心裡也安穩了不少,大家都過了一個好年,所以祭皇附祭皇廟的時候,該熱鬧的時候就熱鬧,該喜慶的時候就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