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要打聽,凰北雪也說得毫不含糊,直聽提兩位將軍夫人腦袋暈眩不止,等到凰北雪有事要忙,請她們先回去,她們也還是沒有全然回過神來。
墨,錢兩位夫人的再次造訪次日,凰北雪留下李旺和一衆護衛照顧世子,郡主,她則前去隴北與墨楚寒會和,迎接屈奴國來使。
凰北雪趕了三日的路,到了隴北,墨楚寒接了她,當晚帶她去了山上,遙遙望了遠方燈火明亮,與屈奴國相望的的隴北河……
三月初三,他們在隴北的邊境,迎接到了進入國境的屈奴王王叔一行人。
三月的西北陰雨不斷,陰冷的空氣裡,似是藏着衆多死地邊境冤魂。
三月初三那天,大雨從早上下到中午都沒有停,凰北雪坐在帳蓬時,身披着黑色的狐衣,望着那被大雨淹沒的草地,聽着鏗鏘的鑼鼓聲,端坐着一動不動。
她的眸光雪亮,脊背筆直。
蘇公公是第一次從她臉上看到肅穆嚴整的神情,他今日被吩咐要守在她的身邊。見她端正地坐着一言不發,站着的蘇公公跪坐了下來,隨着她的眼神看向在雨中屹立不動的千餘勇士。
他們家的王爺,坐在戰臺上的雨傘下,遠遠看去,依稀能見他懶散的坐姿。
似乎完全不把即將到來的人放在心上。
他們都在等屈奴王爺呼倫王的到來。
“我朝五十年戰死在西北的人有八萬餘人,”蘇公公與她添上熱茶,輕聲與她道,“近十五年,前十年一共死了五千人左右,後五年,死了一萬五,是五年前的三倍。”頓了頓,又道:“秦家,就在十年前……”
凰北雪掉過眼神看向他,淡道,“屈奴國開始反撲了?”若論誰對屈奴的威脅最大,無疑是秦國公,可如今……秦國公已死,墨錢兩家雖然也人才輩出,但是人才與天才還是有很大差異的。
先前是試探,在得知無人可替代秦國公後,便開始伸出鋒利的爪牙。
蘇公公知道她聽得懂,便點頭,“反撲得很厲害。”墨錢兩家無法完全抵擋。
這也是他們皇上,不得不重用他們王爺的原因。
他們大楚,沒有一個王爺會像他們家王爺這樣敢於拼命。
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着那麼大的仇恨。
“他們不會屈服的,”蘇公公長吐了一口氣,那氣息在寒冷的空氣裡瀰漫成了白霧,“而我們王爺,想打勝仗。”順便解決一下那個血海深仇。
他要滅絕屈奴國這個幾百年來的隱患,所以,王爺才把王妃帶來了西北,因爲他們必然要在西北呆很長的一段時日。
他希望,在他以後的日子裡,都能與凰北雪在一起,夫妻共同面對。
“王妃……”他們說話間,簡浪從雨中迅速跑來,進了帳。他現在只會喊她王妃了。
“簡將軍。”凰北雪朝他額首。自他進了西北,獲得的功勞可以讓人喊一聲將軍了。
“七王爺讓我過來,說您可以過去了,呼倫王他們已經進入我朝。”簡浪抱拳行禮,他已經明白,現在的凰北雪,只是如今的西北王妃,而不是曾經的好兄弟了。
她的威勢,她的氣質,她的威壓,表明她已經越來越像一個合格的王妃了。
“嗯。”凰北雪起身,鏡花水月上前,與她整理宮袍。
簡浪低下頭,迅速退出了帳裡。
今日的凰北雪,施了宮妝,着了宮袍,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精緻,美得令人窒息,也端莊得讓人不敢直視。
如同天上的明日之光,皎皎讓人不敢直視。
駕着大傘的車輦在蘇公公的吩咐下停在了帳外,在鏡花水月的帶領下,衆丫環擡起袍角,送西北王王妃上了車輦。
褪去了保暖的狐衣,身着宮裝的凰北雪奇異地沒有感覺到寒冷,斜飄的雨幕襲過車輦,間或有雨霧掃過她的臉,凰北雪看着灰暗蒼茫的土地,眼眸越發的冷靜。
似乎有什麼在她眼底溢出,蒼涼而又沉寂。
見到她來,墨楚寒下了戰臺,抱着她下了車輦,牽着她上了高高在上的戰臺,看着屈奴使臣朝他們走來。
微微擡起下頜,夫妻二人,是如出一轍的驕傲。
“頂多十年,我就會讓他們成爲我的階下囚……”讓她坐下後,墨楚寒坐在她身邊,冷靜地看着前方步行走來的人,淡然道。
語言平淡,凰北雪卻微笑了,她聽得出那掩藏於下的自信與野心。
一隻細嫩柔白的手偷偷握住另一隻寬大有繭的手,但很快被緊緊地反握住。
屈奴使臣進入他大楚國內,就得棄他們的車馬,直到走到他的跟前,與他見過禮,纔有大楚的車馬可用。
每一步,墨楚寒都在壓着他們走。
不容反抗,不容抗拒。
他眼皮子底下不允許的事太多,即便他是皇子,也有人道他異想天開,可終歸都得按他的心意來。
如果不想,那就得踏着他的屍體而過。
可惜,這些年來,皆是他踩着他們的屍體過來,而不是他們踏着他往上。
她來了他的戰場,墨楚寒這個時候,格外想與她多說一些,“比之皇位,我更想要徹底滅掉屈奴國這個世代的禍害。”
這是他的向望。
他想把她徹底的拉進他的世界,再也無法離開。
凰北雪沒有吭聲,眼睛無動於衷地看着前方。
這時候,她神情的冷峻,眼神的冷洌,不下於她身邊的男人。
氣質是相同的如出一轍,或許連凰北雪都不知道,在這一刻,他們二人的神情是如此的相同。
一樣的冷峻,一樣的冷冽,一樣的目生寒氣,一樣的懾人光華。
“皇位是我想給軒兒的。”
凰北雪是頭一次聽他這麼說,她偏過頭,看向他。
“我不會在那個位置上待很久。”
墨楚寒察覺到了她的眼神,但他沒有回頭。
“但在那之前,必須把一些必要的障礙拔除掉。”
他相信她理解得了他。
“到時,大楚就交給軒兒,我們在一起。”
凰北雪很快就收回了眼神,手也緊緊握住他的,這是她無聲的回答。她看着雨水下,那數百人朝他們走來——奴僕舉着的雨罩擋住不住傾盆的大雨,呼倫王的腳步,卻一步也沒有慢。
慢下的,是他後面的女眷,和侍從。
一羣人中,總有一些是拖後腿的。
而呼倫王的隊伍裡,只有他與身後幾個侍衛,從容不迫。
雨水連綿而下,凰北雪的話險些聽不清。
“你怕不爭京中的位置,我們的孩兒下場不好?”凰北雪看着不斷朝他們走近的屈奴人,開了口。
說實話,她並不覺得他爭是件好事,在一衆皇子中,他是唯一適合的人選。只要皇上不突然間腦筋打結,也會明白,這個江山唯一的出路就是交到墨楚寒的手裡。只有這樣,整個大楚纔會興盛綿延下去。
墨楚寒沒有回答。
戰臺底下,站着的是他們王府的護衛。
他們帶來的一百人,加上前面進來的五百人。六百餘人,都是他在戰場訓練出來的。
他們年齡都在二十到三十五之間,正是人的一生中最黃金的年齡,參加過百場戰役,每個人至少殺過三位數以上的人。
他們都被授予了一些武功心法,資質不能說十分出衆,但是都非常勤奮。
就像狼一樣,森冷的目光直接對着他們的敵人。
這是他的人馬,也是他的野心。
凰北雪在這時,纔算是較多的覷知了他的另一面。
這時她的丈夫,就不僅僅是在京中喜怒不定的七王爺了,也不是那個在現代有些呆愣的墨楚寒。
他是七王爺,他是西北王,他的肩上,如今負擔着整個西北,而將來,則會負擔者這個偌大的江山。
墨楚寒沒有吭聲,他犀利的眼睛,全在那大步走向戰臺的呼倫王身上……
他看得出來,這個人藏在心底的野心與覬覦,對這片土地強烈的覬覦之心。
等到他走在了臺下,墨楚寒站了起來,揮退了要上戰臺撐傘的護衛,他走出雨罩,望着底下的呼倫王,“吉察察爾呼倫王王爺?”
“大楚西北王?”底下的人高馬大的中年男人,呼倫王在雨中豪爽一聲大笑,朝上面的人拱手,“我就是吉察察爾呼倫。”
雨逐漸地變大了,不過沒有人在乎。
墨楚寒大步下了臺階,於大雨中朝人走去,“呼倫王。”
“西北王。”
兩人之間彷彿有火花爆出。
兩相稱呼過,墨楚寒看着他落在其後的內眷與隨行,朝呼倫王挑了下眉。
呼倫王朝臺上清豔端莊的七王妃看去,只一眼,他就收回了眼,斂下了深深的驚豔,朝墨楚寒拱手道,“七王妃是我朝公主都不能相及的美貌。”
那身後,衆星供月而來的屈奴國公主漫步而來,黑髮長散,那樣貌,也是美豔無雙……
只是,雉雞雖美,哪裡比的上翱翔於天的鳳凰。
墨楚寒也一眼收回了眼神,朝呼倫王淡道,“帶你王妃上來見我王妃。”
說着,就上了戰臺。
凰北雪在他上來後,站了起來,不過眨眼,在他的示意下,又坐了下去。
屈奴國一直都是戰敗國,呼倫王王妃來了,也得與她見禮。
即便是帶來的公主,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