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府密道?”寧王突然想起幽州府失守的情形,據說當時原澈正與燕軍在城外鏖戰,聶星痕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毫無先兆一舉攻入城內。看到當看到這個軍報時,他着實氣悶了一陣子,因爲這條隱蔽的山路他從不知曉,寧軍也無人知曉!根本就是廢棄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古道了! “你這條密道,與燕軍當日進攻幽州府所走的路,可是同一條?”寧王忙問。 “不是,是另一條。”雲辰敷衍道:“我曾有探子在燕軍大營,據他所言,聶星痕有一張幽州地形圖,其上標註了許多隱蔽的古道可供設伏、抄路。但我所說的這條路,地形圖上並沒有。” 雲辰說得也不算全是假話。燕軍剛剛殺入幽州府時,簡風還未暴露,他好奇燕軍如何得知那條密道,便讓簡風去暗中查探。後者查到聶星痕有一張地形圖,標記稀奇古怪,聽起來很像自己手中那一半山川河流防布圖。當時他還覺得萬分蹊蹺,可當簡風設法將防布圖抄回來之後,他就明白了。 那張圖的路線根本不完整,很多本該有密道的地方,都被人爲抹去了痕跡。而兩張真假地形圖之中,幽州境內的地形標記最爲接近,所有的地方都與真圖一模一樣,唯獨可以包圍幽州府的那條路,從地形圖上消失了。所以即便聶星痕去調查,也根本調查不出什麼不妥,地形圖上沒有的古道,他僅憑几個探子又如何能查得出來? 世上見過這一半山川河流防布圖的人寥寥可數,而有機會描摹造假之人,根本不做第二人想,只有他的王姐楚瑤。可想而知,是王姐故意做出一張假圖,但爲了引聶星痕上鉤,她將幽州的地形描摹得最接近,而越往北走,抹去的標記就越多。 雖然他不知道這張假圖是如何流落到聶星痕手中的,但只要一想到王姐直到死後還在幫他,他便覺得心頭震盪痛楚。 如今聶星痕已死,能看懂那張防布圖的人只有明塵遠,以他對明塵遠的瞭解,燕軍若是失去幽州幾個城池,明塵遠必定會依靠那張防布圖重新奪回。不妨就趁此機會佈下一個局,把幽州百姓全部撤走,然後讓寧軍埋伏在那條尚且沒有暴露過的密道之中,趁着燕軍奪城之際,一舉包圍。 這個計劃雲辰已經醞釀很久了,在他決定放棄復國的那一刻,他就在等這樣一個機會,用這條計策去和寧王談籌碼。當然,他不會傻到將防布圖也和盤托出,故此才半真半假地說出那條密道,他覺得,寧王不信也得信。 “試想,大批燕軍被困,燕國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不僅軍隊人心惶惶,國內更會因此動盪。您大可以此爲條件,光明正大提議和談。”雲辰定下調子。 真是妙計!寧王在心中爲這個計策感到激動,然而只一轉念,他又覺得憤怒:“既然幽州府有密道能包抄燕軍,你爲何現在才說?害孤白白丟失整個幽州!” “因爲我當初並不知道聶星痕現了另一條密道,更不能未卜先知您會失去幽州。而且,燕軍進駐幽州府後,整個城內全是他們的人,還有百姓,若是我將密道之事透露,您也根本無法設伏,只會徒增苦惱。與其如此,不如我等到時機成熟之時再說,也算與您談條件的一個籌碼。”雲辭早已準備好了說辭,態度也很坦然。 聽聞此言,寧王除了憋悶,居然無話可說。是啊,他怎麼能指望雲辰全心全意幫他?雲辰有所隱瞞,他根本怪不到對方頭上。堂堂寧國的疆域,自己都摸不清楚地形,還要靠一個楚國人來摸清,這才真的是奇恥大辱! “你是如何得知這條密道的?”寧王沉聲問道。 雲辰默然片刻,笑道:“這您不必知道,您只要派人去查一查,看我所言是真是假即可。” 然而寧王想得更遠,腦後不禁升起一絲涼意:“除了幽州,寧國其他地方你也摸清楚了?” “您當我是神仙嗎?”雲辰眉目上挑:“我之所以能摸清幽州,是因爲我在燕軍之中有探子,藉着燕軍進駐幽州府的機會悄悄去查的。後來聶星痕遇刺身亡,我的探子任務完成,如今已經離開燕軍大營了。” 很好,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不留一絲話柄,無可挑剔!不過也讓寧王徹底看透了雲辰的心思,知道他是要拿這個籌碼來換取楚王室的出路! “你獻上如此良策,說吧,到底想要什麼?”寧王不想再迂迴下去了。 雲辰也終於不再賣關子,直白言道:“若您能建立新朝,一統天下,請您以雲氏之名封賞我族輩擁立之功。” “以雲氏之名封賞?”寧王以爲自己聽錯了:“那你楚王室呢?” “楚王室甘願退出廟堂,從此楚姓不復存在。”雲辰回得很乾脆,沒有半分不捨之意。 寧王明白了,雲辰這是以退爲進。若是他以楚王室身份尋求封賞,日後若他功高蓋主,或是自己想要剷除他們,便可以給他扣上一頂“楚王室造反”的帽子,世人都會相信。但是雲辰自願褪去王室光環,改姓雲,還以“擁立之功”請求封賞,便等同於向世人宣告:楚王室沒有弄權的野心,並且願意擁戴寧王室。如此一來,日後自己若想剷除他們就會顯得名不正言不順,天下人都會爲楚王室叫屈。 這一步棋,楚王室看似沒了身份,吃了大虧,但實則佔了實惠,是踏踏實實的自保之法。雲辰是以自己的性命爲重了。 這個要求,大大出乎寧王的意料,但也相當於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至少眼下看來,楚王室是真的放棄復國了,否則這封賞的消息一旦傳遍天下,雲辰若再出爾反爾的話,只會徒招世人話柄,復國更會難上加難。須知爲君治國,最怕的就是失去民心。 “看來你弟弟的死,對你真是打擊不小啊。”寧王故作哀嘆,心裡卻是大大地歡喜,長舒一口氣道:“說吧,你以擁立之功討要封賞,又甘願退出廟堂,到底是想要什麼?” 雲辰昂直視寧王,毫不客氣地道:“我要新朝糧油、漕運、鹽、鐵四項生意的絕對經營權。” “放肆!”寧王一聽此言,瞬間就被雲辰惹惱了,拍案而起怒斥道:“這四項生意向來歸朝廷管制!雲辰,不要以爲你能出謀劃策,便可以獅子大開口!” “王上誤會了,我要這四項的經營權,也是會向新朝繳納賦稅,絕非私吞。雖然這些一直歸朝廷所管制,但歷來貪腐嚴重。朝廷收糧,名義上徵收五千斤,實則徵了八千,另外三千哪兒去了?難道不是被各地官員層層盤剝私吞了?再有漕運,兩江的水匪就連官兵都拿他們沒辦法,最後淪落到官匪勾結剝削過往船商;還有鹽的提煉、鐵礦的挖掘,不都需要人力?軍隊挖掘是挖,百姓挖掘也是挖,最終養的都是新朝百姓,何分你我?” 聽見雲辰這番“義正言辭”的討要,寧王幾乎要咒罵一句“厚顏無恥”!糧食乃民生之根本,鹽乃徵稅之根本,鐵乃軍工、農耕之根本,這些都是朝廷的根基命脈,怎麼可能交給私人經營?尤其,糧食的儲備、鹽稅的徵繳,單這兩項幾乎就佔據了國庫的七成!而只要雲辰掌控了糧油、鹽、鐵這三項生意,就等同於掌控了天下百姓,掌控了軍工!屆時就連皇帝都要看他臉色行事!傻子纔會答應這樣的條件! 寧王感到這個條件簡直是對自己的羞辱,臉色又開始氣得漲紅,堅決回拒:“你不必多說,孤絕對不會答應你,否則就會淪爲天下人的笑柄!” 雲辰似乎已經料到了寧王的態度,立即退讓一步:“我可以把鹽的經營權拿掉。” 事實上,鹽的確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項。糧食人人可種,百姓可以自存糧油;但是鹽的提煉乃獨門工藝,並非人人普及,而鹽不僅供百姓食用,更是興商潤民、徵收賦稅的重要手段,若是丟了鹽這一項,國之根本便將動搖。可是,即便雲辰去掉經營鹽的要求,寧王還是覺得他太過分,仍舊不願吐口。 雲辰只好再退一步,討價還價:“既然王上還覺得爲難,糧油的生意我也不要了。” 他言下之意,志在鐵和漕運的經營權!鐵是農耕的工具,若是鐵器私營,被人哄擡價格,農耕的成本就會增加,糧食的價錢就會變高!就算雲辰不哄擡鐵價,只要稍稍縮緊手心,就會造成市面上鐵器供不應求,如此一來,百姓就需要用其他器具來代替鐵器,農耕的效力就會大大降低,即:糧食減產! 何況鐵器攸關軍工,兵器、盔甲樣樣用得到,若是鐵的經營交給雲辰,那就是把整個軍隊、農田全都交給他了! 寧王越想越覺氣憤,不禁冷笑:“雲辰,孤一直以爲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你自己將項上人頭送到孤的手裡來。這幾項經營,你也敢開口索要?孤一項也不會給你!” 然而云辰的面色仍舊平靜,只是眉峰稍蹙,似乎在斟酌什麼,須臾,他勉強下定決心再退一步:“漕運給我,不能再退了。” 寧王眯着眼睛站起身來,雙手緩慢支撐在桌案中央,心生殺意。然而就在他的雙臂正要使力的空當,雲辰忽然加了一句話,令他停止了動作。 “一萬萬兩,雲氏買斷漕運的經營權。”雲辰聲音低沉,重重強調出最後兩個字:“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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