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娘娘……宮裡的人,只要想起那個名字,就忍不住心中一顫,後背冒出冷汗來。
翡翠臉色變了一變,顫巍巍地點頭。
竹露見她點頭,伸手輕輕摸了一下她的臉,又緩緩地笑了笑道:“記得就好。當初娘娘殺一儆百,就是爲了要這宮裡的人明白一個道理,包藏禍心之人留不得!”
翡翠經不住她的嚇唬,身子抖個不停。
“姐姐……姐姐,奴婢錯了……知錯了!”
竹露拍拍她的肩膀:“知錯就好。往後伺候娘娘的時候要多用心,不該動的心思別動。”
翡翠默默點頭,早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寶珠站在一旁,看着眼前這一幕,暗暗在心裡記了教訓。
竹露走後,翡翠垂頭坐在牀邊,猶自出神。
寶珠一步一緩地走過去,蹲下身子看她:“翡翠,你別怕,沒事的。”
說到底,娘娘沒有生氣,竹露姐姐也沒有生氣。事情就這麼過去了,也就沒事了。
翡翠一臉灰敗,垂下眸子,微微嘆了一口氣:“我真是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居然還妄想得到皇上的垂憐。”
寶珠握着她的手道:“別說這樣的話,你也不過是想要往上爬而已。”
翡翠搖搖頭:“不用爬了,想爬也爬不起來。”
寶珠想要安慰她幾句,但想了想還是沒開口。
翡翠心裡委屈又後怕,扭過身子趴在牀頭,嚶嚶哭了起來。
不過,傷心傷心,差事歸差事。
須臾,到了娘娘要用飯的時候了,翡翠和寶珠連忙打起精神過去伺候。
清燉雞湯,配上一碟炒菜心,簡單而清淡。
翡翠盛好雞湯,恭恭敬敬地送到孟夕嵐的面前:“娘娘請用。”
孟夕嵐看了看她的眼睛,紅紅的,腫腫的,一看就是哭了很久。
“翡翠。”
主子突然喚她,惹得她心中微微一緊。
翡翠怯怯擡眸,看向孟夕嵐,輕聲問道:“娘娘,你有什麼吩咐……”
孟夕嵐微微而笑:“你不用害怕,本宮只是想和你說幾句話罷了。”
翡翠聽她這麼說,心裡不免更加緊張。
孟夕嵐輕輕抿了口雞湯,緩緩開口道:“方纔那一巴掌,竹露也許是下手重了些。但說到底,她也是爲你好。”
翡翠低頭不語,不知該如何接話。
孟夕嵐又喝了一口雞湯,“宮裡如花似玉的姑娘多得是,本宮無心提防誰。不過,你們既是本宮身邊的人,還是安分點好。”
翡翠連忙應聲:“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
孟夕嵐放下羹匙,漫不經心道:“再也不敢什麼?”
翡翠又是低了低頭,顫聲道:“奴婢再也不敢在皇上和娘娘的面前造次,心有他想。”
孟夕嵐滿意地笑笑:“果然是個聰明的。”
她繼續喝碗裡的雞湯,翡翠則是過去爲她佈菜。
得了這次教訓之後,翡翠和寶珠做起事來都更加小心了。尤其是當着皇上的面前,更是謹慎小心,不該說的話不說,不該看的不看。
周
佑宸似有察覺,對着孟夕嵐笑問道:“你不是說你不吃醋嗎?”
既然不吃醋,何必把她們都管得闆闆整整的。
孟夕嵐正倚在窗下的桌前悠閒看書,含笑搖頭道:“臣妾是不會吃醋,臣妾只是不想皇上分神。”
周佑宸聞言走了過去,低頭去看她在翻什麼書。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他的下巴落在她的頭頂,輕聲朗誦道。
孟夕嵐聽了微微而笑。
“怎麼突然讀起《詩經》來了?”
孟夕嵐合上書本,只道:“閒來無事,隨便翻翻而已。”
周佑宸從身後抱住她的肩膀,臉頰貼着她的臉頰,輕輕摩挲:“難道你這麼清閒,不如爲朕分分憂如何?”
孟夕嵐笑着點頭:“皇上的吩咐,臣妾自然不敢推辭。”
周佑宸聞言緩緩鬆開她的肩膀,走到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朕希望你能幫朕說服一個人。”
孟夕嵐挑挑眉頭,只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兵部尚書喬大人病逝之後,他的位置就空缺出來。論理,朕該從左右侍郎之中選出一個得力的人選來接替他。但是……朕對他們並不放心。所以,朕想請褚老將軍再度出山!”
周佑宸的表情變得認真起來,畢竟,這事關朝廷社稷,馬虎不得。
孟夕嵐聞言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看向周佑宸,微微抿脣:“皇上爲何要派這樣的苦差事給臣妾?”
周佑宸實話實說道:“因爲孟家和褚家的交情。”
孟夕嵐垂眸不語,靜了半響,才道:“若是如此,皇上應該讓臣妾的父親去做說客纔是。”
後宮的女人不得干預朝政,她早已經脫身出來了。
周佑宸繼續道:“正是孟大人無法說服他,朕纔會來拜託你。”
褚老將軍一生戎馬,如今雖說不能披掛上陣殺敵,但沒有人比他更理解北燕的軍隊,也沒有人比他更懂得兵法陣法。
這樣的人才不可多得,他實在不願失去他。
孟夕嵐沉默下來,久久不語。
她和褚家的緣分早都盡了,無法再重新拾起。
“朕讓你爲難了,是不是?”
孟夕嵐聞言擡頭看他,點了點頭:“皇上明知故問,臣妾和褚家是怎樣的孽緣,您心裡一清二楚。”
“朕明白,朕不介意。”
“可是臣妾介意……”孟夕嵐緩緩起身道。
她背對着周佑宸,眉心微擰,微微嘆息道:“臣妾想爲皇上分憂,但面對褚家,臣妾縱使心裡再有底氣,還是會覺得羞愧不安。”
當年,不管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她都背棄了褚家,背棄了褚靜川。還有,她最好的朋友,此生唯一的朋友,褚靜文……
正因爲她對不起他們,她纔會不願去面對他們。
周佑宸望着她的背影,走過去安撫她道:“好了好了,這件事就當做朕沒說,你不要難過。”
他的心裡微微有些可惜。
褚家一門,皆是忠良驍勇之人,本應得到更多的重用。
孟夕嵐感到自己的肩膀微
微一沉。她轉身過去,她握住他的手,靜靜道:“皇上,請容臣妾想一想,好嗎?”
周佑宸自然點頭說好,他從背後抱住她的身子,似嘆非嘆地長吁一口氣。
因爲是褚家,孟夕嵐着實思量了好幾天,方纔做出決定。
她準備親自去褚家走一趟,做一次說客。她這麼做,不僅僅只是爲了周佑宸,也是爲了褚家的老老小小。
依着褚家爲朝廷立下的功勞,他們理應獲得比現在更加榮耀的身份和地位。
孟夕嵐決定出宮,而且,她並非獨自一人,她帶上了無憂一起。
無憂離開褚家也有好一陣子了,她一直很想念她的舅舅,褚靜川。
皇后出宮,親臨褚家,這樣的禮遇可不是尋常可見的。
褚家人心中多疑,但還是要用心準備。
孟夕嵐今兒的打扮很素淨,臉上粉黛薄施,頭上也只帶了一隻碧玉簪子。
褚靜川跟隨長輩們來到門外迎接皇后娘娘的駕到。
與她想見的那一刻,褚靜川心中微微一動。
一年未見,她的樣子絲毫未變,還是和從前一樣。又或者說,在他的心裡,孟夕嵐的模樣就從來沒有改變過,永遠都是十四歲時的清甜可人。
褚家人沒想到孟夕嵐會把無憂也一起帶來。
一看見那孩子的臉,褚家的人自然就會想到褚靜文。
無憂見衆人都盯着她瞧,不禁有些膽怯,一個勁兒地往孟夕嵐的身後躲。
孟夕嵐拉過她的小手,輕聲哄道:“無憂別怕,你好好看。那位老者就是你的外公,那位是你的外婆,還有那位是你的舅舅啊。”
一聽到“舅舅”這兩個字,無憂的眼睛微微一亮。
“舅舅……”無憂小聲喃喃道。
褚靜川聞言心中一動,隨即上前一步,蹲下身子,伸出雙手道:“無憂,舅舅在這兒。”
無憂定了定地看了看褚靜川,隨即彎脣一笑,樂顛顛地跑了過去。
“舅舅!”
褚靜川一把將她抱了起來,稍微掂了掂,朗聲道:“無憂你真的長大了。”
小孩子總是長得很快,抱起來重了不少。而且,她臉上的笑容也比從前多了,看來她在宮裡生活的不錯,最起碼她是開心的。
褚家的老人見狀,個個神情各異,悲喜不定。
無憂最惦記的人就是舅舅了,一雙小手捧起褚靜川棱角分明的臉,笑嘻嘻道:“舅舅也長大了。”
褚靜川聞言輕輕一笑。
孟夕嵐見他們在一起開心的樣子,繼而轉頭望向褚老爺子,淡淡道:“老將軍,本宮今兒過來是有事和您商量的。”
褚老爺子何嘗不明白她是何意,隨即起身道:“娘娘,容老身大膽問一句,您今兒是來爲皇帝來說服老身的嗎?”
孟夕嵐淡淡一笑:“沒錯。”
此言一出,褚家衆人的臉色又是一變。
其實,他們不是不願爲朝廷賣命,只是不願和孟夕嵐再有牽連。
當年的事,褚家人的心裡還沒有忘記。
褚老爺子微微沉吟道:“那請娘娘移步書房吧。”
當着一家子人的面,有些話實在不便明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