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住。”
陸游龍深吸口氣，雙掌齊出，拍在祭劍匣末端，頂住了差點仰躺下來的葉孤雲。
遙遙望去，三人手臂相連，宛若扶梯般，撐着猝不及防，連身形都未站穩的黎晨，穩穩的立在第二個石階上。
“大師兄。”
黎晨只覺天地間的重壓，幾乎全都向自己涌來，向後仰的脖子都要被壓斷了。
“咳咳我從來沒怪過你。”
葉孤雲咳出數口鮮血，散亂的白髮下，一雙漆黑如墨般的星眸，依舊如當初般清澈、孤寂，還有一絲悲傷的回憶。
唯獨，沒有一絲怨恨。
這個走出玄天，自幼揹負着常人無法想象的傷痛的奇男子，就是這般，能將所有苦果都吞下，自己承受的人。
“黎晨，走上去，就是爬，你也要爬上去。”
陸游龍強抑着口中涌動的鮮血，他生怕壓不住，這口氣散了，自己也支撐不住了。
“我”
黎晨眼眶瞬間就紅了，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他如何不知道，葉孤雲和陸游龍到底是爲了什麼，才做出如此決定。
一個不怪他，一個還恩情。
放着眼睜睜就在眼前觸手可及的天大機緣，卻拼了死力，也要成全他。
“去。”
葉孤雲沉喝一聲，但這顫抖的聲音中，卻有着玄雲長兄的威嚴。
此時的他，不是劍神的轉世，不是高高在上的劍神殿大師兄，僅是一個竭力護佑自家小弟的兄長。
“嗯。”
黎晨一咬牙，強抑下心中波動的情感，死命的吸了一口濁氣，調動所有的力量，將彎曲的脊樑生生直了過來。
嘭。
葉孤雲趁勢雙掌一推，讓黎晨身形再次踏前半步，一隻腳落在了第一個臺階上。
咔咔。
雙股戰戰，天地重壓下，黎晨渾身骨骼都顫抖起來，似乎隨時都會散架。
嘭嘭。
在黎晨踏上去的剎那，身後傳來兩聲夾雜着骨肉碎裂聲的悶響，惹得他忍不住轉首望去。
“不要回頭。”
葉孤雲和陸游龍幾乎是異口同聲的沉聲喝道。
他們很清楚，此時的黎晨，哪怕轉動下脖子，也會浪費聚集的力量，若無法一鼓作氣衝上去，此生再無機會。
那麼，揹負血海深仇與蠻族重擔的黎晨，失去這次機會，在與那些老怪強敵的戰鬥中，兇險將遞增無數倍。
“我”
黎晨鋼牙一咬，左腳一擡，狠狠邁上了最後一個石階。
即便如此，那恐怖的天地威壓，都似乎要將他整個壓垮，身形一個踉蹌，好在他最後撐了下來。
如果撐不住倒下的話，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可能。
“你要記住，無論你做出什麼選擇，我們都會支持你。”
葉孤雲和陸游龍鼓勵着黎晨。
“呼”
黎晨再次吐出一口濁氣，目光漸漸平靜下來，看着霞光溢彩繚繞的頂端。
此時，他已然能夠看到頂端，可觸目所及處，並無任何東西，只有滿眼霞光。
“蠻神，到底留下了什麼。”
將心神提升到頂點，黎晨猛的一步踏出，並一鼓作氣，再次踏上一步，直接踩到頂層石階，頂着那股突然暴漲的重壓，厲聲爆喝，“給我起。”
咔咔咔。
隨着嘶吼聲，黎晨身上驀然傳出如倒豆子般的脆響，而他的衣衫也瞬間染紅，飆出一道道血霧，露出瘮人的骨茬。
在天地重壓下，他的骨骼赫然盡碎。
嘭。
虛晃了下，黎晨整個人便如爛泥般趴倒在頂層，甚至雙腳小腿以詭異的角度，彎折在第一個石階上。
“黎晨。”
“師弟。”
陸游龍和葉孤雲驚呼。
想要起身，卻半寸都無法移動。
嚓嚓。
不知過了多久，頂層傳來一陣摩擦聲，那是指甲摩擦岩石的聲音，而那一雙斷折的小腿也一點點向上移動。
看的出來，雖然移動着，可黎晨仍舊在忍受着無法想象的痛苦，骨頭都露出來摩擦着岩石。
可以說，此時的黎晨完全是憑着一口氣在支撐着。
雖然頂部已經沒了那股重壓，可突如其來的空虛感，卻差點讓黎晨直接昏厥過去。
“呼呼哧哧哧”
一點點的爬行着，黎晨的雙眼被血漬遮掩，漸漸看不清眼前的光景，也沒有看到，他流出的鮮血正詭異的流淌在岩石上，向中間匯聚。
咔咔咔。
不知過了多久，平整的地面赫然出現了一個慢慢凸起的石柱。
在石柱表面，滿是黎晨的血液所化的紅線。
若仔細看的話，必然會發現，這些紅線所組成的圖形，與《九脈通天訣》所成的脈紋何其相似。
“嗬嗬”
如牛般粗喘着，黎晨來到了石階前，雖然看不到，但直覺告訴他，要活下去的話，必須站起來。
可渾身骨骼盡碎，重壓之下，元神和神魂都受到重創，武魂在吞天鎧內，同樣因器絡斷裂而被困，連伸一個小指頭都難，更遑論站起來了。
“不能倒在這兒，靈素在等我去接她，小妖也在等我，族人們也在盼望着重見天日”
迷糊中，黎晨頭頂着石柱，一點點磨蹭着起身，幾經掙扎，幾番倒地，多次聚力後，終於靠着石柱一點點起身。
或許，冥冥中有一隻大手在攙扶着黎晨，只不過看不到，感覺不到。
但就這樣，黎晨奇蹟般的站了起來，亦或者說，半靠着石柱，趴在了上面。
“這是什麼。”
臉頰貼在石柱頂部，絲絲冰涼沁入臉頰，讓黎晨稍稍恢復了一絲精神，眼皮已經完全睜不開，卻能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甚至連幾近破碎的神魂和元神都重新煥發了生機。
如果他能看到的話，會發現，那是一顆被血絲所化的蓮花，托起的白色玉果，只有龍眼大小，看上去普通無比。
但能被他的血液所託起，又是出現在這九五至尊山之巔，必然不可能是凡物。
“莫非，這就是頂層的獎勵。”
依舊在恍惚中，黎晨循着香氣奮力張開乾澀的嘴脣。
咕嚕。
豈料剛一張嘴，那玉果便被血液推擠着，自動滾落其口中。
入口間，一股溫潤涼意瞬間涌入奇經八脈，甚至連帶着，那些血液也一絲絲的涌入他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