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公主淡淡笑道:“某些人自以爲在後宮權勢滔天,當得了半個皇后,但在本宮看來她其實並非衆望所歸,對其不滿的也大有人在,常言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若是武才人能夠明智地挑選陣營,選擇勢弱的那一方,說不定能夠在這場後宮爭鬥中安然無恙。”
武媚本是極其聰明之人,恍然醒悟道:“公主殿下是讓武媚親近楊……”
長樂公主疾聲打斷她的話笑道:“武才人誤會了,本宮剛纔只是發發牢騷,可什麼都沒有說過。”
武媚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真誠道謝道:“多謝公主殿下指點迷津,若武媚能夠僥倖不死,殿下的恩情容當後報。”
長樂公主含笑點頭。
餘長寧笑道:“還有,公主殿下和本駙馬也是站在你這一邊,若韋貴妃膽敢刁難你的話,你儘管使人來通知我們,公主殿下會替你做主的。”
長樂公主本想就此置身事外,沒想到餘長寧又將麻煩往她身上引,頓時無奈地蹙了蹙眉頭,也不好當着武媚的面前責怪他。
出了皇宮,餘長寧與長樂公主坐上馬車返回公主府。
磷磷隆隆的車聲中,長樂公主沉吟良久突然打破沉默道:“駙馬,看來韋貴妃是想借機對付你啊,連如此卑鄙的伎倆也使得出,以後你一定要小心爲上,若是被她抓住什麼把柄,只怕會有性命之憂。”
餘長寧有些鬱悶地開口道:“本駙馬與那惡毒女人也算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也不知她爲何如此地恨我。”
長樂公主冷哼一聲道:“什麼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昔年你拆穿了韋貴妃進貢假麒麟的陰謀,致使她在太妃壽誕上大跌顏面,前幾天又當街毆打了她的外甥張少晨,以她睚眥必報的性格,說不定早就將你恨之入骨。”
餘長寧無奈一笑道:“假麒麟之事乃她故意挑釁針對你我,本駙馬也只是無奈反擊而已,至於張少晨之事,我昨天才見過他的父親張大象,張大象根本不以爲意,反而對我客氣得很,我想張少晨爹孃應該也沒有生氣,反而感謝我替他們管教了兒子。”
長樂公主白了一眼道:“張大象此人乃是秉性的三好態度,從來不會輕易得罪別人,即便對你有所不滿,也只會暗藏在心裡,這樣的人不知什麼時候會推你一把,往往纔是最可怕的。”
“什麼是三好態度?”餘長寧不由好氣一問。
長樂公主揶揄道:“所謂的三好,乃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乃是大唐官場嘲笑他爲人處事的態度,這不是老好人,而是懂得韜光養晦,誰也不得罪。”
餘長寧啞然失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他會對我那麼熱情。”
“而且聽聞郯國公府的大權全落在其妻韋夫人手中,張大象更是出名的畏妻如虎,比房玄齡還過之不及,那韋夫人在貴胄夫人***了名的強勢護短,你得罪了他們,他們怎會輕易罷休。”
餘長寧尷尬地摸了摸鼻頭,開口道:“現在後悔已是無用,只能謀劃良策化解這些危機,哎,公主,要不你也去向楊淑妃示好,加入她的陣營如何?”
長樂公主斷然搖頭道:“以本宮的身份,何須去投靠楊淑妃?倒是楊淑妃對本宮已有了多次示好,宮闈之中權勢傾軋勾心鬥角,本宮勸武媚投靠楊淑妃是因爲她乃無根之浮萍,得罪了韋貴妃後就只有投靠楊淑妃一條路可走,至於本宮,除非韋貴妃能夠抓到什麼令我們萬劫不復的把柄,否者極難動搖本宮的地位。”
聽公主如此有自信,餘長寧也放下了心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武媚在宮闈之中沒有根基,整個餘家在官場朝廷也同樣如此,最大的依仗也只能是長樂公主,只要長樂公主權勢依舊,那麼餘家也會安然無事。
這些道理都是餘長寧在突厥就任國師之時領悟出來了,官場上講究的是拉幫結派抱團發展,以他人之勢壯自己的勢,又以自己的勢壯他人之勢,如此以勢博位猶如衆人拾柴火焰高,利益等同的政治集團才能把持樞要長盛不衰。
由於明日還要趕去皇宮參加午宴,餘長寧眼見時間已快到申時,也沒有出去閒逛,老老實實地在餘府呆上了一會兒,便早早返回公主府休息。
翌日一早,公主府就開始忙碌了起來。
雖然是皇室家宴,但長樂公主深知帝王家宴也與國宴等同,自然也須得華服出席,容不得半分馬虎。
今日長樂公主頭梳墜馬鬢,上着鵝黃色的袒領宮裝,下着水綠色荷葉羅裙,長長的裙襬拽地更顯身姿的婀娜。
餘長寧剛看的一眼,整個目光頓時被長樂公主雪白的胸口吸引住了。
唐朝之時國家統一,經濟繁榮,形制更加開放,服飾也是愈益華麗,加之李唐皇室本有鮮卑血統,服侍穿着也更顯大膽。
如長樂公主身穿的半束羅裙半露胸的服侍風格,便是大唐貴婦們最爲喜愛的半裸胸裝束,此刻看來當真是粉胸半掩疑暗雪,行即裙裾掃落梅。
感覺到餘長寧灼熱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從來沒有穿過這般裝束的長樂公主心跳如鼓,急忙揚起手中團扇擋住了胸前的雪白肌膚,佯嗔道:“駙馬,非禮勿視,千萬不可失禮於人前。”
餘長寧知道長樂公主是擔心待會兒自己的目光會停留在那些宮廷貴婦的胸口上,頓時哈哈大笑道:“你我本是夫妻,何必如此講究禮儀?放心,今日除了公主,我誰都不看。因爲在本駙馬眼中,其他公主哪有我家公主美麗。”
長樂公主聽他這樣一說,心兒掠過了一絲甜蜜的感覺,原本有的幾分羞澀也是爲之煙消雲散。
雖是如此,她還是故作一臉不信地開口道:“哼!你竟會說些渾話來欺騙本宮。”
餘長寧大感冤枉,突然笑吟吟地開口道:“既然公主不信,那麼本駙馬唯有作詩一首聊表存心。”
長樂公主知道他文采斐然,但卻很少看見他吟詩作對,此刻聞言不由大感興趣地笑道:“是何詩句,不妨念來聽聽?”
餘長寧微微一笑,踱步吟誦道:
“有女妖且麗,裴回湘水湄。
水湄蘭杜芳,採之將寄誰。
瓠犀發皓齒,雙蛾顰翠眉。
紅臉如開蓮,素膚若凝脂。”
長樂公主聽他讚美自己的容貌,俏臉不由騰昇了兩朵紅暈,有些不好意思地蚊蚋道:“本宮,那有你說的這般美,駙馬你真是孟浪。”
餘長寧一愣,撓了撓後腦勺道:“這首不喜歡?那好,本駙馬換一首詩送給你。”
聞言,長樂公主不勝驚訝地瞪大了秀眉,驚奇問道:“你還有詩篇?”
“當然,請公主聽了!”餘長寧輕咳一聲清了清嗓門,又是踱步吟誦道:
“輕羅小扇白蘭花,
纖腰玉帶舞天紗;
疑是仙女下凡來,
回眸一笑勝星華。”
念罷,他笑嘻嘻地開口問道:“這首詩公主還滿意吧?”
見長樂公主呆呆地盯着自己沒有開口,餘長寧疑惑道:“莫非你還是不喜歡?再換一首,一定會讓公主你滿意。”
言罷,他吟哦道:
“一翦秋水神魅魂,
半曲清歌影若飄。
水袖擊破霜裡月,
羅裙掃碎暗香疏。
曼珠彼岸引三生,
菩提非樹惹凡塵。
似葉如風難吹雪,
最是無情也動人。”
聽到餘長寧頃刻便作了三首詩句,長樂公主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曹植七步成詩成爲歷史上文思敏捷的象徵,沒想到自己的駙馬絕美的詩歌卻也是信手拈來,比起曹植有過之而無不及,沒想到當初胡亂抓他假成親成爲自己的駙馬,竟是撿到了一個不世的詩人,長樂公主不由深深敬佩自己絕世的好運氣。
見她依舊愣怔矗立,餘長寧暗暗嘀咕道:“這臭公主品味怎如此高?連接三首詩都還未開口叫好,比房才女都還難伺候,不行,看來本大爺要使出殺手鐗才行!”
心念及此,餘長寧又笑道:“既然公主不喜歡詩歌,那本駙馬唯有律賦一首,請公主傾聽。”
賦是古代的一種文體,介於詩和散文之間,類似於後世的散文詩,以屈原爲代表的“騷體”是詩向賦的過渡,叫“騷賦”;漢代正式確立了賦的體例,稱爲“辭賦”;魏晉以後,日益向駢文方向發展,叫做“駢賦”;唐代又由駢體轉入律體叫“律賦”,餘長寧言及的律賦正是當時較爲流行的文體。踱步略一思忖,餘長寧轉身手持摺扇高聲吟誦道:“皇家有女,麗質天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其靜若何,鬆生空谷;其豔若何,霞映澄塘;其神若何,月射寒江。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纖腰之楚楚兮,迴風舞雪;珠翠之輝輝兮,滿額鵝黃。嫣然一笑,惑洛陽,迷長安。”話音剛落,長樂公主已是聽得心醉神迷,突然走上前來挽住他的肩膀,黛眉滿是春意地嗔道:“時候已經不早了,你就不要在這裡唸了,還是快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