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長寧給了銀兩提着那袋小茴香出店,剛走到馬車前,駕車的僕役已輕捷下車接過他手中布袋,吸了吸鼻頭笑道:“公子,此乃何物?味道竟如此奇怪?”
“說了你也不知。”餘長寧淡淡一笑,吩咐他將布袋提上了馬車,轉身向街口走去了。
到得胡商口中那家天南店,香料的辛辣氣味更是濃烈,店鋪內碼放了密密麻麻的布袋,他湊近一看,竟有許多連自己也叫不出名字的香料來。
店中掌櫃眼見客到,立即笑臉上前殷情相迎,餘長寧這才發現,掌櫃竟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
閒聊片時,那掌櫃指着滿堂的香料口袋笑道:“客官,別以爲只有那些胡商的香料好,其實我們唐人的香料也是不差,本店香料皆由店東從天南海北收集而來的。”
餘長寧恍然笑道:“怪不得你們名爲天南店,原來竟有此等緣故,你們店東何人也?竟有此等閒心收集香料?”
聞言,掌櫃神色中不禁帶上了幾分驕傲,笑道:“不瞞客官,我家店東不過三十餘歲,但卻喜歡走南闖北遊歷四海,不僅去過高麗,東瀛,更去過南海大洋的幹陀利、達魯曼、訶陵和佛逝等國,經商閱歷十分豐富。”
聽完,餘長寧倒有些佩服這個店東,稍事沉吟,正色問道:“不知你們店內可有一種名爲八角的香料售賣,我有急用。”
掌櫃凝神思忖,半響後搖頭道:“本店香料種類繁多,很多我也叫不上名字,不知其中可有八角,客官如果真的想要,只得挨個布袋自行察看。”
餘長寧幽幽一嘆,無奈道:“看來也只能如此了,其實那八角很好辨認的,色呈黃棕色,有着又厚又硬呈八角星一樣的外殼,嚐到嘴裡芳香微甜……”
一言未了,掌櫃突然拍手一笑,喜聲道:“我知道客官說的是什麼了,快,跟我來。”
說罷他招了招手,帶着餘長寧繞過密匝匝的布袋,走至牆角指着角落中的一個布袋笑道:“客官看看可是此物?”
餘長寧引頸一看,果見乃是苦苦求尋的八角,頓時振奮出聲道:“不錯,便是此物,沒想到你們這裡真有,哈哈,我的孜然粉算是大功告成了。”
掌櫃捋須笑道:“這袋香料乃是店東從嶺南道滕州府賣來的,放在店中已有一段日子了,原來竟叫做八角。”
餘長寧如獲珍寶地將布袋抱到懷裡,哈哈笑道:“沒想到八角原產地竟是我大中華,我起先還以爲是國外,正是長見識了。”
找到八角和小茴香,餘長寧驅車回到房府。
羅凝與餘長致早已帶着賓滿樓的廚師們一片忙碌。眼見他提着兩個口袋喜滋滋地回來,羅凝沒好氣地笑道:“去哪裡呢?怎麼半天也瞧不見你的人影。”
餘長寧搖了搖手,神秘兮兮地解開布袋笑道:“姨娘看看此乃何物?”
羅凝走上前來好奇一看,凝目細細打量半天,搖頭道:“識不得,莫非是做菜用的香料,你從哪裡買回來的?”
“去了西市,否者怎麼耽擱如此久。”餘長寧笑嘆點頭,正色道:“姨娘,這兩種香料可是難得的寶貝,若烤制全羊的時候抹上一點,味道將會提升幾個檔次,保管那些皇帝大臣吃得讚不絕口。”
聽他說得如此肯定,羅凝倒有幾分半信半疑,展顏笑道:“既然如此,那你還不趕快做菜,可別讓房大人等久了。”
餘長寧用力點頭,叫來阿武正色叮囑道:“走,我倆去將這些香料全部杵成細粉,待會要用。”
望着兩袋滿當當的香料,阿武不禁膛目結舌,驚聲道:“二少爺,這麼多隻怕明年也杵不完哩。”
餘長寧篤定笑道:“放心,尋常的杵臼自然不行,不過我剛纔看見進門處有一個巨大的磨盤,正好可以借來用用。咱們先將那磨盤搬過來。”
說罷,領着阿武到了門前,果真見一個巨大的磨盤放在門口,若非磨盤背面有一個青銅楔入的把手,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一塊巨大的青色圓石。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兩人終將磨盤推入了院內,摸了摸額頭大汗,餘長寧指着青石地面笑道:“你先將這裡打掃一下,我們就在這裡杵臼香料。”
阿武點頭如搗蒜,急忙拿起掃把將地面打掃乾淨。
餘長寧先將八角從布袋中倒了出來,平整地鋪在了青石地面上,然後與阿武一道推着青石磨盤來回碾壓。
這樣來來回回過了小半個時辰,所有的八角便被碾成了顆粒狀。
接着又小茴香倒在地上如法炮製半響,終於是大功告成。
然而這還不是最後一道工序,餘長寧吩咐阿武將所有的香料再細細地杵臼成粉狀,自己進了廚房動手做椒鹽。
椒鹽香麻而鹹,可除各種肉類的腥羶臭氣,用來做烤全羊的配料卻是恰到好處。
他找來花椒先在鍋內翻炒片時,待到炒出香味後便用杵臼磨成粉狀,其後又混入上好的青鹽翻炒,不消片刻,一大盆白中帶黑的椒鹽就做好了。
完成了最重要的調料配置,餘長寧不由長吁了一口氣,一望窗外的天色,發現剛剛纔至午時,默默地計算了一下剩餘的時間,便準備烤制全羊。
正要開始準備,突然發覺身後有人,餘長寧下了一跳,急忙回首觀望,卻見房玄齡正笑吟吟矗在那裡,老臉說不出的詼諧。
餘長寧笑嘆出聲道:“房大人,莫非你很閒麼,怎麼有空來廚房看我做菜?”
房玄齡今日顯然心情極好,爽朗笑道:“非也非也,老夫是來看看你菜餚準備得如何了?”
“放心吧,除了賓滿樓的名菜,我還準備一道烤全羊供皇帝大臣們品嚐,保管他們會拍案叫絕。”
“咦,烤全羊。”房玄齡老眼一瞪,像是有些意外,疑惑不解地問道:“這菜我也吃過,但味道也是一般啊,還遠遠達不到拍案叫絕的地步。”
餘長寧悠然笑道:“現在說來也是無用,今晚你細細品嚐便是,看我有沒有騙你。”
“好,那老朽就拭目以待。”房玄齡大笑點頭,其後又收斂了笑容道:“既然主菜是烤全羊,那麼當以野營風味最佳,不如老朽吩咐僕人在後花園中紮上帳篷,將主宴設在帳篷之內,這樣自然別具一番風味。
餘長寧雙目一亮,拍手叫好道:“大人這個主意不錯,野營配烤羊,既別具風味又獨到匠心,我怎麼就沒想到?”
房玄齡哈哈一笑,臉上竟有幾分得意之色:“我現在就命人將帳篷紮好,待會你將全羊弄到帳篷內來烤制,如何?”
餘長寧點頭叫好,便吩咐廚房宰殺綿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