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年未見,對於李績,餘長寧依舊倍感親切,拱手笑道:“大總管軍務繁忙,倒是下官前來打擾了。 --”
李績執着餘長寧的手笑道:“這次陛下任命餘駙馬爲糧秣轉運使,又以柴將軍和杜博士副之,本帥實在高興,押運大軍糧草還得多多勞煩你們。”
柴秀雲和杜禹英的父輩與李績本是世‘交’,自然用不着諸多客套,聞言笑道:“總管放心,我們一定確保糧秣運輸,保障軍需用糧。”
李績微笑頷首,這才振奮開口道:“昨日副總管率軍與突厥汗國一場‘交’鋒大獲全勝,斬敵軍八千,實乃我們取得的第一場大勝,今夜本帥準備在幕府舉行慶功宴,好好犒勞將士們一番,到時候你們也來。”
餘長寧驚訝笑道:“呀,那真是一場了不得的大勝,不知敵方主帥是誰?”
李績笑道:“是突厥汗王帳下大將穆爾,因爲冒失疾進孤軍深入,被副總管打了一個埋伏,所以纔有如此大勝。”
餘長寧與穆爾還算略有‘交’情,知道他雖然武勇了得,但在用兵方面離耶律寧和芷雲差的太遠,微微思忖了一番,不由在心裡暗暗一嘆:面對如此劣勢,甄雲,你又要如何思謀計策呢?”
……
大青山中部有一條峽谷山地名爲烏素圖溝,寬闊的山谷內高山聳立,猶如刀削斧劈,山間植被茂盛,藤蔓橫生,一條浩‘蕩’的溪水從谷內蜿蜒流出,時寬時窄,晶瑩剔透,美得讓人震撼。
上個月的時候,這片谷地便被洶涌而至的突厥騎兵所佔據,谷內滿當當都是白‘色’的氈房,猶如雨後冒出來的朵朵蘑菇,而突厥汗王甄雲的王帳,就立在了河邊谷地上。
身孕已快九個月,原本清秀苗條的甄雲已略顯嬰兒‘肥’,寬鬆的袍服凸起了一個圓乎乎的肚子,即便走上幾步也很費力。
此際,甄雲正在牆上掛着的羊皮地圖前踱步轉悠,漂亮的遠山眉微微緊蹙,薄薄的雙‘脣’也是抿起,顯然正在思索之中。
帳簾輕輕一動,一身戎裝的芷雲大步而入撫‘胸’行禮道:“芷雲見過汗王。”
甄雲轉過身來點頭一笑,關切問道:“你可有將穆爾勸回去?”
芷雲輕聲道:“啓稟汗王,昨日穆爾將軍不聽你的號令貪功急進,以至於中了李克師的埋伏,愧疚之下所以纔在帳外長跪不起,末將剛纔勸阻了他一番,他依舊不願聽從,說是要跪在那裡等候汗王你的處置。”
“真是一頭犟牛。”深知穆爾秉‘性’的甄雲不由微微搖頭,沉聲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沒有誰是天生的名將能夠百戰百勝,戰敗並不可恥,只要能從中吸取教訓,那就足夠了。你去給穆爾說,現在正值用人之際,本王希望他能夠戴罪立功,若他再不聽勸阻,那麼本王就只能親自來勸。”
芷雲點頭道:“好,末將再去勸阻他一番。”
甄雲微微頷首,當芷雲轉身出帳之後,她這才收回了視線,目光重新落在了羊皮地圖前,喃喃自語道:“李績不愧是大唐繼李靖之後的又一名將,實在難纏至極啊!我要以何種方法,才能奪取白道城呢?”
又是一番久久思忖,正在沉思中的甄雲突然感覺肚腹一陣劇烈疼痛,蹙了蹙眉頭撫‘摸’着肚子搖頭苦笑道:“你這調皮小子又這般用力踢孃親,是否是肚子餓了?”
正‘欲’走到案邊吃點東西,誰料剛走幾步甄雲卻像觸電一般陡然轉過身子,喃喃唸叨道:“肚子餓了?肚子餓了?真是一條妙計,怎麼剛纔我就沒想到呢?”
言罷,她立即對着羊皮地圖一番打量,緊蹙的眉頭頓時爲之鬆開,溫柔地撫‘摸’着隆起的肚腹淡淡笑道:“孩兒,你真是孃親的軍師,若不是剛纔踢我那一腳,爲娘怎會想到如此妙計?”
是夜,甄雲召集麾下大將耶律寧、芷雲、穆爾,以及鐵勒可汗玀迦釗四人前來議事,之所以只單單召集了他們四人,乃是因爲她想到的計謀是一條密計,現在還不便大肆宣揚。
在‘侍’‘女’的攙扶下艱難落座,甄雲繃緊小臉沉聲開口道:“各位,昨日我軍雖然略有小敗,但依舊不能改變本王攻克白道城的決心,其實從昨日失利便可看出,我軍的確不善於攻打堅城,所以與唐軍的‘交’鋒纔會處於下風,因此而已,本王覺得還是應該另闢蹊徑,另謀他法獲勝。”
耶律寧等四人一通面面相覷,都不知甄雲口中的另闢蹊徑乃是何等意思,無人開口之下一時間大帳陷入了沉默。
見狀,甄雲不禁大失所望,自己麾下的戰將雖然個個武勇了得,但要他們謀劃軍謀兵法,卻沒有一個人爲之擅長,若是以前餘長寧在的時候……
不知不覺想到了餘長寧,甄雲‘胸’口不由陡然一痛,思緒也是爲之停滯,她輕輕搖頭將那個可惡的影子趕出了自己腦海,淡淡問道:“不知諸位將軍以及鐵勒可汗可有良策?”
半響之後,玀迦釗起身撫‘胸’道:“汗王,屬下有一計,不知是否可行?”
甄雲擡手示意道:“可汗請講。”
“汗王,我軍全爲擅長弓馬的草原騎士,攻堅奪城本就不是長處,加之白道狹窄不利於大軍展開,所以即便有二十萬軍隊,面對白道城也只能望城心嘆,屬下之計乃是佯敗撤退引唐軍出城來攻,其後大軍埋伏山谷痛擊唐軍,然後再順勢奪城,不知汗王意下如何?”
甄雲美目一亮,微笑點頭道:“可汗此計還算不錯,不過就是而論,卻是一箇中下之策reads;。”
玀迦釗驚訝問道:“爲何列爲了中下之策?請汗王明示。”
甄雲纖手輕輕地一拍長案,加重語氣解釋道:“之所以是中下之策,乃是因爲李績絕對不會相信一場戰敗就能令我軍敗退,爲何?白道之中大軍無法展開,軍帳連綿了數十里,即便前方攻城軍隊失敗,根本也無法影響到後續部隊,李績不是傻子,加之生‘性’謹慎,區區道理怎會不明白?所以他一定不會冒然出兵追擊。”
玀迦釗恍然點點頭,一臉羞愧地開口道:“是屬下慮事不周,竟沒想到此點。”
“你能有如此思量,已經很是不錯了。”甄雲深知可以不納其言,但是不能傷其心的道理,褒獎玀迦釗一句之後沉聲開口道,“本王今日想得一計,說出來供大家參詳一番,看看是否可行。”
見屬下們全都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甄雲肅然開口道:“從目前局勢上來看,李績顯然是想以逸待勞讓我軍知難而退,本王提控弦二十萬遠征漠南,豈能無功而返讓臣民爲之嘲笑?既然唐軍想要以逸待勞,那我們就只能想辦法‘逼’他速戰速決。”
“但是,我們要如何才能使唐軍與我們速戰速決呢?”芷雲皺着眉頭不禁一問。
甄雲笑道:“我軍勞師遠征,唐軍同樣也是如此,唐軍的糧秣多是從中原洛口倉運輸,根據往常慣例,糧草一般都是走的黃河水道,本王之計乃是斷唐軍之糧,軍糧不濟之下,李績要麼選擇撤退,要麼就只有與我軍速戰速決一條路可走。”
耶律寧恍然點頭問道:“汗王是想繞過大青山進攻唐軍糧道?”
“非也!”甄雲搖了搖手,“糧道肯定在唐軍的嚴密保護之下,若是直攻糧道,派出之軍一定會腹背受敵被唐軍聚而殲之,本王之意,不如選合適之地建立水壩圈圍黃河,然後待到水壩水滿,再掘開水壩讓洪水洶涌而下破壞黃河航運,屆時唐軍糧船無法逆流而上運送糧秣,得不到充足的糧食後,唐軍再也不能像現在這般以逸待勞欺壓我軍。”
“啪”地一聲大響,玀迦釗興奮之餘重重一掌拍在了長案之上,大聲叫好道:“果然是一條絕世妙計,若能如此,唐軍肯定會不戰自‘亂’。”
“不錯!”耶律寧也是點頭一笑,繼而起身正‘色’撫‘胸’道,“汗王,屬下請命領軍前去黃河建立水壩。”
穆爾心知自己戴罪立功的機會到了,也是起身昂昂高聲道:“汗王,末將也願意前去修築水壩,請你恩准。”
面對兩人之請,甄雲卻是微笑搖頭道:“不,兩位將軍都留在這裡,修築堤壩事關重大,還是本王親自前去爲好。”
“什麼,汗王你竟要自己前去?”望着大腹便便的甄雲,幾名屬下全都不能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甄雲正‘色’點頭道:“不錯,本王雖然有孕在身,但騎馬飛馳依舊沒有問題,你們不必擔心。”
芷雲憂心忡忡地開口道:“但是汗王,你已經臨盆在即,若是路途上發作產子,那可如何是好?”
甄雲絲毫不以爲然地笑道:“無妨,將穩婆一併帶上便可,沒有大礙的。”
芷雲聞言差點爲之絕倒,本來還想再勸,不料甄雲已是揮手道:“孤意已決,將軍不必再勸了,本王離開之後,耶律將軍暫代主帥一職,穆爾將軍副之,對白道城施以些許佯攻便可,不必‘操’之過急。”
耶律寧與穆爾立即撫‘胸’道:“末將領令。”
甄雲點點頭,又沉聲吩咐道:“芷雲,明日你率軍五千,跟隨本王前去牟那山黃河沿岸修築水壩圈堵河水。”
“是。”芷雲也是亢聲應命。
見狀,玀迦釗雙目微微一閃,心裡暗歎道:大家都有重任而只漏了我一人,汗王啊,難道我做了這麼多的事情,也依舊得不到你的信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