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_t;甄雲拽着馬繮的纖手用力之下隱隱發白,俏臉上閃動着無比複雜的神‘色’,終於,她長吁了一聲,擡起手來無力地晃了晃,那是取消進攻的手勢。
蒼狼衛的馬速漸漸慢了下來,齊刷刷地停在了離唐軍十丈開外之地,顯然已是敵意大減。
望着前面駐馬而立的餘長寧,甄雲心裡又是悲慟,又是憤怒,又是失望,又是怨恨,身子也不可自禁地顫抖了起來。
眼見兩人情況有異,芷雲卻不敢出言詢問,只得默然無語。
終於,甄雲輕輕一抖馬繮,坐騎踏着碎步緩緩而出,走得丈餘之地方纔停下,她想要開口,想要責問,想要怒罵,但是甄雲發現現在自己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看到甄雲如此模樣,餘長寧知道她必定已經看了那封書信,明白了一切,不由喟然一嘆道:“汗王,想必你已經知道了一切吧……”
“不要叫我汗王!”甄雲聲音高亢而急促,她拼命地忍住自己的眼淚,咬牙切齒地怒聲道:“原來至始至終,我都不過是餘駙馬算計的一條可憐蟲而已。你……好啊!”
感覺到甄雲言語中深深的悲慟,餘長寧喉嚨一哽,無可言狀的心痛感覺瞬間流遍了全身,整個人猶如懵了一般說不出半句話來。
“好一個天子帝婿!好一個餘駙馬!好一個潛伏在本王身邊的‘精’明細作!”甄雲每說一句,心口就一陣劇烈地疼痛,那種疼痛已經讓她快要呼吸不過來了一般。
蒼狼衛們聞言,頓時一陣隱隱‘騷’動,芷雲明白了過來,俏臉神‘色’立即大變。
餘長寧依舊呆呆地矗立在原地,癡癡地望着甄雲,嘴‘脣’輕輕地顫抖着,苦澀開口道:“是我……對不起你。”
甄雲怒極反笑,笑聲悽美而悲涼:“一句對不起又有何用?甄雲不怨你餘長寧,只怨自己笨,自己蠢,竟相信你的鬼話!”
薛仁貴眼見局面已是變得劍拔弩張,不由皺眉沉聲道:“餘駙馬,你且先離開,這裡一切由末將應對,必定不會讓你受到絲毫傷害。”
甄雲聞言冷笑道:“可笑之人,可笑之言,本王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地追到這裡,難道會放你們活着離開嗎?”
餘長寧堅定搖頭道:“不,薛大哥,我不走,這一切都是我與汗王之間的事情,我想自己應對。”
“呵呵,好一個頂天立地的偉男兒,奇丈夫。”甄雲的話音說不出的諷刺揶揄,笑容冰冷得猶如出鞘的利劍,“你要如何應對?你能如何應對?”
餘長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慨然高聲道:“我餘長寧什麼都沒有,唯有爛命一條,汗王若是喜歡,儘管取去便是。”
甄雲冷笑搖頭道:“不,本王可捨不得讓你死,我要將你抓回汗庭,讓你飽受折磨,飽受,飽受痛苦,這樣才能一泄本王的心頭之恨。”
薛仁貴冷聲道:“光憑汗王你帶來的一百多騎,想要拿下餘駙馬似乎有些不自量力,還是先過我薛仁貴這一關再說。”
甄雲傲然一笑道:“本王麾下的蒼狼衛乃百戰‘精’銳,個個都有千夫不當之勇,即便對手乃數萬大軍,也有自信前往敵陣中闖它一着,如果說不自量力,恐怕也只能是將軍。”
薛仁貴臉‘色’一沉,正‘欲’反詰,餘長寧卻點頭一嘆道:“薛大哥,汗王說得不錯,若她今天想要留下我們,實在是輕而易舉之事。”
“如此說來,餘駙馬是準備束手就擒了?”甄雲美目中閃動着攝人的寒光,口氣冷得猶如千年寒冰。
餘長寧直起腰身‘挺’起‘胸’膛,堅決開口道:“不,餘長寧大好男兒,況且身爲唐臣,怎能卑躬屈膝向汗王求饒?今天只有戰死的餘長寧,沒有投降的餘長寧。然而所有的事情皆是因爲餘長寧而起,一切都與在場的大唐將士無關,請汗王你放過他們如何?”
話音落點,狄知遜心頭陡然升起了一股豪氣,剛纔的膽怯之‘色’也是一掃而空,昂然高聲道:“餘駙馬,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你這麼說是不把狄知遜當成朋友了!”
薛仁貴亦是點頭道:“狄大人說得不錯,好男兒拋頭顱灑熱血,怎麼拋棄兄弟苟且偷生?”
身旁的騎士們亦是慷概‘激’昂的高聲道:“願意與餘駙馬同生共死。”
高亢的吶喊堪堪落點,餘長寧感動得熱淚盈眶了,他對着騎士們四下抱拳一拱道:“多謝各位兄弟如此支持長寧,然而此乃長寧與汗王之間的恩怨情仇,所以請各位兄弟原諒長寧的任‘性’,讓我自己解決此事。”
薛仁貴與狄知遜剛想出言勸住,不料餘長寧已是堅定搖手道:“兩兄不必多說,餘長寧心意已決,請你們不要‘插’手!”
言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頭對着甄雲道:“汗王,要我跟你走那是不可能,要殺要剮許悉聽尊便!”
“餘長寧,你當真執意如此?”甄雲貝齒緊咬,俏臉閃動着肅殺之‘色’。
“對。”餘長寧鎮定自若地說得一句,輕嘆一聲:“汗王箭術了得,一箭可以‘射’落天空翱翔的大雕,餘長寧不才,願意死於汗王利箭之下,請汗王成全。”
甄雲嬌軀顫抖得猶如秋風中的落葉,語調也是漸漸地顫抖了起來:“爲……什麼?”
餘長寧正‘色’回答道:“不爲什麼,這是我欠汗王的,一日夫妻百日恩,能夠死在汗王手下,餘長寧無怨無悔。”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還記得你是甄雲之夫……”說完,甄雲抓過芷雲手中的弓箭,鳳目圓瞪粉面帶煞,怒聲喝斥道:“好,既然你想要慷慨赴死,那麼本王就成全你!”言罷,彎弓搭箭作勢‘欲’‘射’。
“等等……”餘長寧突然擡手一搖,正‘色’道:“在下身上穿了一件刀槍不入的寶甲,容我將它脫下來再說。”
說完,餘長寧解開上衣脫去黑沉沉的寶甲,上身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褻衣,他一指自己的心臟位置開口道:“汗王箭術‘精’準,此箭請瞄準我的心臟位置‘射’來,但在將死之前,我有一席話想對汗王你說,請汗王再聽我一言。”
甄雲持弓的雙手微微顫抖着,心臟已是疼痛得麻木無覺,儘量平復自己的聲調淡淡道:“好,你說!”
餘長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嗓音傷感而低沉,那無可言狀的悲涼聽得所有人心兒都是震顫不已:“曾經有一份真摯的愛情擺在我的面前,可是我沒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才後悔莫及,塵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如果上天可以讓我再來一次的話,我會對那個‘女’孩子說三個字:我愛你。如果要給這份愛加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霎那間,甄雲頭暈目眩,天昏地轉,只覺萬把尖刀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心中,翻江倒海的疼痛猶如無孔不入的水流般傳遍身體各處,鑽入了血‘肉’,侵透了骨髓,淚水也是霎時模糊了雙眼,晶瑩剔透的淚珠順着她那嬌嫩的面頰悄然滾落,一直堅持的冰冷肅殺也在這一刻煙消雲散reads;。
餘長寧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眶中驟然溢出了兩汪清淚,在臉膛上毫無節制地奔流着,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無可遏制奔流不止的眼淚中,甄雲陡然一聲悲愴大笑,笑罷纖手猛然一拉弓弦,長弓倏忽張開成滿月之形。
只聞“騰”地一聲弓弦震音,長箭閃電般地破空而出,猶如長虹貫日般發出淒厲的破空聲向着餘長寧‘射’來,正中他的心臟位置。
餘長寧陡然發出一聲悶音,原本端坐馬背上的身子竟被巨大的力道帶飛而起,猶如斷線風箏般跌落在了地上。
這時,甄雲手中的長弓才“鏘”一聲回覆原狀,弓體微微地顫震着,如同甄雲微微顫抖的雙手,她的心兒已是隨着剛纔那一箭如同玻璃一般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餘駙馬?!”狄知遜嚇得一聲驚呼,眼見一個活生生的人死於自己的面前,他整個人不由都呆住了。
甄雲扔掉手中長弓,冷聲開口道:“特使大人,突厥汗國與大唐簽訂的所有協議現在作廢,從現在開始,兩國是敵非友,本王終有一日會率軍殺進長安,取賊首李世民的頭顱。”言罷撥轉馬頭高喝一聲“我們走!”帶領蒼狼衛飛馳離去。
狄知遜這才恍然回過神來,他驚呼了一聲,急忙翻身下馬,疾步趕往餘長寧落地之處察看他的情況,被利箭在這麼近的距離‘射’中‘胸’口,這餘駙馬肯定是活不成了,心念及此,狄知遜心裡不由又悲又痛,腳步也蹣跚了起來。
蘇紫若回眼一望,俏臉上‘露’出了古怪之‘色’,輕聲開口道:“放心吧,他沒事的,只是會躺幾天而已。”
眼見昏‘迷’不醒的餘長寧‘胸’口褻衣已被流出的鮮血染紅,狄知遜悲聲道:“流了這麼多血,怎可能沒事?蘇姑娘難道視而不見麼?”
薛仁貴剛纔也看明白了一切,淡淡道:“箭中‘胸’口必定會留下箭矢,狄大人好好看看餘兄弟‘胸’口可有箭矢?”
狄知遜驚愕地回望了一眼,果然‘胸’前只有鮮血而無箭矢,不由‘露’出了驚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