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公主微微點頭,鳳目環顧一週,問道:“你們誰是餘長致?”
餘長致顯然沒料到長樂公主竟開口相詢,急忙走過來拱手道:“小民便是,公主有何吩咐?”
長樂公主指着身旁侍女手中的盒子淡淡道:“這裡面裝的乃是一件珍玩,名爲‘麒麟玉獸’,玉『色』溫潤光澤不可多得,本宮就送給你了。”
聞言,餘長致頓時大喜過望,接過盒子拜謝笑道:“多謝公主厚賜。”
其後,長樂公主又拿了兩分禮物出來分別送給餘長遠與餘長靜,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一時之間餘家人喜笑顏開,深受感動,早上對公主的那一絲不悅頓時煙消雲散。
羅凝略一沉『吟』,從懷中掏出了一隻雕刻着孔雀的手鐲,捧在手裡輕輕嘆息道:“公主,這隻手鐲乃是我故去的大姐,也是長寧的生母留給未來兒媳的,當時一共打造了三隻,準備一隻給長致的妻子,一隻給長寧的妻子,而最後一隻則是給長遠的妻子,今天我便將這隻手鐲交給你,也算了卻大姐的遺願。”
長樂公主見那孔雀鐲金『色』黯淡,雕工粗簡,不由心生不喜,輕聲吩咐道:“婉平,將鐲子拿過來。”
婉平微微點頭,從羅凝手中拿過了孔雀鐲,卻見公主根本沒有接過來看看的意思,只能將鐲子捏在了手中。
羅凝知道長樂公主身平見慣了奇珍異寶,這個做工粗糙的手鐲必定是不能入她法眼,只得在心底輕輕一嘆。
不消片刻,餘長寧折回大廳,慵懶地展了展身子道:“啊,人都已經到齊了,那可以吃飯了吧。”
見他吊兒郎當的模樣,長樂公主不禁爲之氣結,想要開口訓斥終於還是忍住,寒着臉望着他一言不發。
羅凝起身作請道:“家宴現已準備妥當,有情公主落座用膳。”
長樂公主輕輕頷首,起身剛剛走至桌邊,一見圓桌登時臉『色』大變,驚奇問道:“爲何你們竟同桌而食,難道不分案麼?”
聽到她如此疑問,羅凝大感奇怪:“我們餘家幾十年來都是如此吃飯,這難道有什麼問題?”
長樂公主俏臉寒如堅冰,蹙眉道:“算了算了,反正也只過來吃一次,本宮就將就一下。大家坐吧。”
唐朝正是由分案而食到同座而食的過渡期,民間不少家庭雖然已經開始同桌進餐,但宮廷內以及達官貴族還是沿襲着舊習,所以長樂公主對此纔會大感意外並心生不悅。
坐在桌前的長樂公主絲毫不知道餘家人給她安排的是尊位,只覺大家吃飯都在一桌又湊得太近,頓時大感不適用,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轉頭吩咐道:“婉平,將本宮的碗筷拿來。”
“遵命,公主。”婉平拱了拱手,在餘家人驚奇地目光中拿出了一副象箸金碗,上前放到了長樂公主桌前。
見她如此講究,餘長寧頓時不屑笑道:“金光閃閃的東西也敢用來吃飯,當真即無知又可笑,也不知吃了會不會便秘。”
面對如此冷嘲熱諷,長樂公主美目一瞪頓時恨得牙癢癢的,強壓心頭的怒火冷聲道:“駙馬有所不知,這幅碗筷乃是父皇御賜給本宮,用膳時使用這副碗筷方能體現出對父皇的敬重。可知?”
聞言,餘長寧頓時哈哈大笑,揶揄道:“幸好陛下未御賜一個金馬桶給公主,若是如此,公主豈不是非金馬桶不能上茅廁,在外憋得臉『色』發青也是毫無辦法?”
“噗哧”一聲,餘長靜忍不住笑出聲來。
長樂公主只覺一股怒火直衝頭頂,拍案怒聲道:”餘長寧,若是再如此言語羞辱本宮,休怪本宮不客氣了。”
餘長寧笑嘻嘻地開口道:“在下不過給公主開個玩笑作個比喻,何須如此動怒呢?嚇得人家小心肝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
羅凝伸出腳來在桌底狠狠踢了餘長寧一下,溫言圓場道:“公主,長寧他說話一直口沒遮攔,有什麼冒犯的地方還要請你見諒。”
長樂公主冷冷地掃了痛得呲牙咧嘴的餘長寧一眼,淡淡道:“讓心,他既然乃本宮駙馬,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本宮也會包容他,儼姑就不必擔心了。”
羅凝微笑點頭,頓時覺得長樂公主還是講道理明是非之人,拿起竹筷夾來一個叫化雞腿放到公主金碗之中,笑道:“桌上的菜餚皆是我賓滿樓的名菜,公主快試試可否合你胃口。”
看她夾菜的舉動,長樂不由深深蹙眉,低聲一句:“本宮不喜歡吃雞腿。”便夾起來扔到了桌子上,絲毫不理羅凝尷尬的神『色』。
一頓飯吃得即是沉默又是尷尬,連平常最喜說話的餘長靜也是緘口不言默默吃飯,顯然感覺到了這奇怪的氣氛。
長樂公主不知是胃口不佳還是嫌菜餚不好吃,不一會兒便放下了象箸默默等待,不禁讓餘家人全都加快了吃飯的速度,生怕讓她久等。
吃罷午飯,羅凝正欲開口邀請公主品茶歇息,不料長樂公主霍然站起冷聲道:“本宮還有要事要先回公主府,就不在此久留了,駙馬,你也隨我回去。”
“啊,不去行不行?”餘長寧頓時一臉不情願。
長樂公主娥眉一挑,冷笑道:“你的意思莫非要本宮令府中衛士將你綁回來?”
“哼,我可沒有被捆綁的愛好,好吧,我就陪你回去,看你能玩出個什麼花樣來。”餘長寧說完站起,對着羅凝等人點頭示意,跟隨着長樂公主去了。
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羅凝眉頭深深地蹙了起來,一旁的餘長致疑『惑』開口道:“姨娘,你有沒有發現二弟與公主的關係,好像怪怪的?完全不像新婚燕爾,反倒猶如仇敵。”
羅凝輕輕一嘆,搖手道:“不管怎麼說他們已是夫妻,有些事即便是身爲姨娘也不好過問,但願他們能恩恩愛愛地過下去吧。”
回到公主府,長樂公主徑直將餘長寧帶至了正廳。
見她端坐在鳳座上一言不發,大感無聊的餘長寧不由伸了伸懶腰,邊打哈欠邊開口道:“公主若沒別的吩咐,請恕我準備回房睡覺了。”
李麗質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沉聲道:“除了吃和睡你還能做什麼?”
“愛!”餘長開口堅定地補充了一個字,頓時擠眉弄眼地笑開。
對於他天馬行空的語言,長樂公主大感無奈,蹙眉開口道:“待會兒公主府的所有屬吏要來覲見本宮,身爲駙馬你必須在場出席。”
“屬吏?莫非全是做官的,難道他們也來伺候公主?”
“本公主爵同一品,儀比三公,有開府之權,府內可設家令、衛率、錄事等官員,另有護府勳衛兩百人,可知?”
餘長寧驚奇地笑道:“這麼說來府中還有甲士保護,兩百人可是不小的數目啊!”
長樂公主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疑『惑』問道:“有甲士也是護府之用,你在這裡高興個什麼?”
“公主有所不知,本駙馬天生紈絝個『性』活潑,既喜招惹是非,又喜調戲美女,出門在外難免和別人打架鬥毆,爭風吃醋什麼的,如今有這麼多的勳衛保護,以後一定能大展身手,無堅不摧,戰無不勝。”
聞言,長樂公主只覺芳心瞬間騰昇了一股怒氣,臉『色』鐵青正要發作,不料一通腳步聲突然響起,只得狠狠瞪了餘長寧一眼將憤怒壓了下去。
不消片刻,廳門走進來了三名身着官服的男子,一人面『色』古挫,乾瘦精幹;一人身材魁梧,短鬚虯結;最後一人面容白皙,長鬚飄飄,三人走至廳中剛一站定,便朝着臺上拱手道:“微臣參加公主,參加駙馬。”
長樂公主虛手一擡:“三位皆是公主府的屬官,說起來也是自己人,就不必多禮了。”
“謝公主,謝駙馬。”三男拱手謝過,一言不發地退到西廂站立,皆是目不斜視,擡頭挺胸,顯然極有規矩。
餘長寧笑嘻嘻地開口道:“矗在這裡幹什麼,站軍姿麼?不知三位大人姓甚名甚,如何稱呼啊?”
當先那乾瘦的男子沉聲稟告道:“回稟公主、駙馬,下官張文瓘,職司公主府家令一職,負責府內所有的大小事務。”
“哦,這麼說來張大人就是公主府的大管家了,幸會幸會。”餘長寧抱拳笑着拱拱手,絲毫沒有上位者應有的矜持。
張文瓘面無表情地拱手回禮,退到了一邊。
“下官高侃,乃公主府衛率,負責統領府中兩百勳衛。”排在第二位的那身材魁梧的男子出列拱手,高亢的聲音震得大廳嗡嗡作響。
餘長寧見他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走起路來虎步龍行乾脆利落,不由平添了幾分好感,點頭笑道:“見高大人的樣子便知你乃豪爽之人,不知以前在哪裡任職啊?”
對於餘長寧的讚美,高侃卻是面無表情,肅然拱手道:“下官原本乃左威衛校尉,前日才奉命調來公主府任職。”
餘長寧驚奇開口道:“咦,你也是左威衛的?認識蘇定方否?他可是本駙馬的好兄弟。”
“蘇大人正是下官以前的上司。”高侃一張黑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望向餘長寧的目光也親切了幾分。
餘長寧拍案笑道:“哈哈,那我們找個時間一定要將蘇大哥請來公主府喝酒,好好地聚一聚。”
高侃笑着點點頭,退到了一邊。